第七章 論策

劍語不可說 第七章 論策

月光灑落在朱雀門的赤翎上，使原本火紅的顏色沾染上了一層月白的光澤。與白天的金陵城相比，更顯現出一種神秘而獨特的美感。

王金勝回頭望著高聳的城墻，上面只點綴著零星的火光，昭示著依然有官兵在此盡忠職守。

方才在得到封鳴的傳令后，他們出城并未遇到什么阻攔，頗為順利地一路開到了城外。

金凌云止住了腳步，看向了仍在回望城門的王金勝說道：“如果你沒有什么要說的話，那咱們便就此別過吧，告辭！”

說罷轉身做出了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且慢！”王金勝果不其然地喊住了他。

金凌云露出了一抹并不出所料的笑容，正欲回身卻聽見一句險些讓他扭了腰的話。

“你還欠我一塊點心呢，就想這么跑了？”王金勝一臉憤憤地說道。

這都哪跟哪啊？金凌云滿臉郁悶地想到，然而他忽然有些反應過來了對方的意思。

“就是那個啦，方才打斗的時候我開玩笑說你拍碎了我的心臟。其實是我早上買的點心，本來打算晚上再吃的，被你弄壞了，你說怎么辦嘛！”王金勝似乎不依不饒。

金凌云也是沒見過這號人，今晚發生這么多事你還關心你那破點心，有勁沒勁。然而無奈也打不過人家，便只好略帶委屈地嘟囔道：“那你想怎樣，劍都被你搶去了……”

“如果你稍微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你走！”王金勝一臉得意地補充道。

金凌云嘴角抽搐，但是也懶得和他個小破孩子一般見識，只好無奈地說道：“問吧問吧，但咱事先說好，我是不會背叛我的信仰的，所以你不要企圖套出我背后勢力的任何情報。”

“哎放心放心，保證不觸碰你的底線。你不想回答的問題我又不會逼你！”王金勝拍拍胸脯保證道。

金凌云聞言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王金勝理了理思路問道：“首先，你所謂的那三百金玄衛，其實一個也沒有來，對不對。”

“哦？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嘛？”金凌云并不意外地說道。

“是啊，都已經走到這里了，我卻并沒有感受到方圓幾里以內存在著任何有內力波動的人。就算是為了防止出城后封狼軍可能派出的追兵，你的手下們至少也應該做些布置吧。所以只有一種解釋，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王金勝有理有據地推測道。

“那又怎樣呢，結果我還不是平安出來了。”金凌云不置可否地說道。

“所以說不能用結果推測過程啊，我更想知道的是一開始是誰給你的自信孤身闖入敵軍老巢的？”王金勝追問。

“哦？這還不夠明顯么，你覺得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憑他們那幾個貨誰能留下我？”金凌云繼續辯駁道。

“你自己信么？我承認你的實力確實很強，但還沒到可以無視成建制部隊的武力壓制的程度吧，一旦封狼軍大舉出動誓要圍殺你，那你這種行為與送死何異？至少我想不明白一個成王麾下劍榜第一的大將，為什么會做出這種風險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別說什么為了王劍萬死不辭那些沒意義的話，早上我初見許格源的時候他已經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全部經過了，如果真是為了那把劍，憑你的本事至少有無數種辦法在他入城以前就將之追回來！”王金勝步步緊逼。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背后另有隱情？”金凌云并沒有解釋，只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難道還不明顯么，一切都太巧合了。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你確實單槍匹馬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王劍搶回來，但那只會使他們對你的殺心更加堅定，無論如何最后都會是你死，他們得劍。可結果呢，我恰巧進城的時候就遇到了許格源知道了這件事，然后又恰巧在一種神秘的引導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現在？我可以接受現在的結果，但我不能接受被別人利用！”王金勝語氣逐漸轉冷。

金凌云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殺意，卻并無懼意，淡淡說道：“所以其實你心里對答案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了，不是嗎？這個布局者一定對你無比熟悉，憑借著對你性格細致入微的了解，一步一步誘導著你入局，從而達到目的，對不對？”

王金勝忽然感到了寒冷，雖然他早有準備，但也十分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直到被人親口確認后，他才不得不承認，全部線索都指向那個他最親近的人。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師父口中不可說的意思，和自己的理解似乎并不相同。

一時間他有些迷茫，對自己所堅持的東西突然有了懷疑。如果成王真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的話，為什么師父還會和他聯手來對自己做這樣一個局，他不明白這里面的用意何在。

金凌云望著臉色復雜的王金勝，頗為感慨。看來不論武功多么高強，也總有無法憑力量解決的問題存在啊。

想到這里，他頓了頓說道：“你也不用太過糾結，其實歸根結底，你所經歷的每一件事，不也是憑著自己的本心做出選擇的么，不管是否被人有意引導，但決定權終究還是在你手里的，明白這一點便夠了。一個劍客是否強大，并不完全取決于劍術有多么高強。只有在經歷過各種挫折，打磨出一顆無缺劍心后，方可證得無上大道。在這條路上，你無疑只是剛剛起步罷了。”

王金勝聽完后臉上的迷茫漸漸消退，認真地抱拳說道：“受教了。但我還有一事不明，二十年前的玉京之變，真相究竟是什么。”

金凌云聞言微微變色，沉思良久道：“這個問題，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我能說的是，固然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真相，但只有在需要的時候，它才是真相，否則便也只是人們博弈的籌碼罷了。”

王金勝聽完若有所思，但終歸還是不甚理解。今晚所聽到的事情，實在有些顛覆他的認知，還需要以后慢慢思考。

金凌云見火候差不多了，便繼續說道：“我無意干涉你的選擇，畢竟人各有志，你有你的路，我走我的橋。好自為之吧，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只不過那時可能便已是敵人了。”

王金勝聞言灑脫一笑：“說得對，不過下次交手的時候，我可不一定會像今天這般手下留情。金兄可要勤學苦練，希望你下次別輸得太慘了。”

金凌云爽朗大笑：“那你就拭目以待吧！不過憑心而論，我穩居劍榜第一多年，一朝跌落神壇，說不在意那肯定是扯淡。這種落差感，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克服的。此中之道，希望你也能夠引以為戒”

王金勝只道對方是在勉勵自己要堅持不懈，不要也被后來居上，于是說道：“金兄放心，今日聞君一席話，必將騰云入九霄。愿你我共勉！”

金凌云笑著擺了擺手，轉身離去說道：“我相信你會的，萬里橫行客，豈是籠中人啊！金某，幸甚識君，就此別過！”

王金勝在后，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