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捆甘蔗

從1979開始做文藝 第12章 一捆甘蔗

夜晚就這樣靜靜地過去了，黎明悄然來到。

真正的戰斗馬上就要開始了。

隨著連長一聲令下，炮排的戰士們架設好了火炮，將昨晚偵察到的暗堡一個個敲掉，然后全連順勢發起了沖鋒。

張偉承認在攻擊發起的一剎那他感到了害怕，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子彈聲，內心彷徨不安，雙腿打顫，根本無法站起身跟著部隊沖鋒。

張偉趴在草叢里，直到身邊的戰士們都沖了上去，他才狼狽的爬了起來，混在后續的人流里面向上進攻。

張偉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怯懦，但是他自己卻是羞愧難當，戰前說了一堆漂亮話，真正到了戰場上卻發現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真實的戰爭不是鬧著玩的。他真想扇自己兩個耳光，剛剛還那么大義凜然，怎么一到了關鍵時刻就害怕了呢？

突然，張偉看到沖鋒的道路上躺倒著一名戰士，他上前查看，那面孔非常熟悉，昨天還搶著讓自己給他照相來著，說是郵回老家去托人給相親，如今卻已經犧牲了，胸部中彈，血流了一地，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戰士叫什么名字來著？張偉努力的回憶著，他突然很恨自己以前的投機鉆營，不務正業，連里的戰士都不熟悉，更恨自己剛剛的怯懦，連一個普通的戰士都不如。

對了，這名戰士應該是叫劉成懷，滇南省人，昨天還問自己帝都是什么樣子來著，說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帝都看看，看看天安門，看看升旗儀式。

可是如今他卻已經犧牲了，在最好的年華里犧牲在這南疆的密林之中。

看著那似乎陷入熟睡中的稚嫩卻又堅毅的面孔，張偉突然不再害怕了，他從戰友那毅然赴死的精神中汲取到了力量。

張偉沖到山頂時，戰斗已經結束了，一連順利的占領了211高地，但是卻也付出了三人犧牲，七人受傷的代價。

最先占領敵人陣地的戰士們打開了敵人修筑的碉堡，看到里面的物資大家都驚呆了。滿滿登登的倉庫內密集地堆放著各種糧食，罐頭，讓戰士們無語的是，袋子上面，盒子上面都是華文，上面書寫著華國大米，壓縮餅干，午餐肉。

張偉跟著連長走到近前，就聽靳開來罵道：“NND，這幫敵人真是一群白眼狼。連長指導員你們說說前幾年我們連飯都吃不飽，勒緊褲腰帶拿出寶貴的糧食支援對方，結果就喂出了這幫東西。”

連長看著滿倉庫的好東西，鼓了鼓嘴，沒說什么，周圍戰士們一陣沉默，連占領敵人陣地的喜悅之情都減少了許多。

這時，有戰士來報告到：“連長，敵人反攻上來了。”

梁連長顧不得再說什么，連忙招呼大家進入陣地。

戰斗是激烈而又殘酷的，一連雖然出其不意的以很小的代價占領了211高地，但是敵人隨后發動了迅猛的反撲，這也給一連帶來了很大的傷亡。

張偉這次沒有再退縮，他被戰友的犧牲所感染，思想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轉變，他和連長一起身先士卒，帶領戰士們接連打退了敵人的三次沖鋒。而他自己也負了傷，手臂被炮彈碎片削出了一道血槽，但他只是簡單地包扎了一下，就又投入了戰斗。

看著張偉的英勇表現，全連戰士終于不再帶著有色眼鏡來看待這位指導員同志了，靳開來更是親自幫他處理了傷口。

此時，打退了敵人三次進攻的一連又陷入了新的危機之中，沒有水了。

211高地周圍沒有水源，戰士們長途行軍隨身攜帶的水早就用完了，現在天氣又悶又熱，人沒有飯吃還能堅持一兩天，沒有水的話估計幾個小時就會倒下去。

正在照顧傷兵的衛生員報告道：“連長，已經有人渴暈過去了，要是再沒有水的話，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連長看看周圍大家精神萎靡的樣子，也是一籌莫展，只能將自己僅存的一點水貢獻出來，但是這只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這時，連部的炊事員劉胖子說道：“連長，昨天晚上咱們休息時，我看到山腳下有一片甘蔗田。”

大家聽了這話，一陣沉默。

張偉起初還沒明白怎么回事，有甘蔗吃是好事啊，大家怎么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漸漸的他明白了，雖然是在他國境內，但是鐵的紀律仍然在約束著這群人民軍隊的戰士們，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戰場上受傷犧牲都無所謂，這是光榮的，但是去砍甘蔗可是犯紀律的事情。

人民軍隊的戰士們是很難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的一群可愛的人，他們寧可自己渴死餓死，鐵的紀律也一定要堅守。

旁邊靳開來接過話道：“連長，我去弄點戰斗力回來，讓大家解解渴。”

連長一陣嘆息，他知道靳開來去了的話，戰后肯定會出問題甚至被處分，但是也沒說什么。

張偉明白了其中的涵義之后，搶著道：“劉胖子，走，帶路跟我去砍甘蔗。”

靳開來一把拉住他到：“哎呀，指導員，有你這話就行了，犯錯誤的事兒，還是讓我去干吧，反正我靳開來愛發牢騷，愛犯錯誤已經出了名了，我就不信，他NND，二百個億換不回來他一捆甘蔗。”

說完，靳副連長抄起槍，喊道：“一班，還有胖子，跟我來。”

張偉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連長拉住了，看著副連長他們離開的背影，其他的戰士也都沉默無語。

張偉只能告訴戰士們先忍一忍，然后繼續帶領他們整修戰壕。

十幾分鐘之后，山下突然傳來一聲地雷炸響的聲音，不一會兒劉胖子扛著一捆甘蔗邊往回跑，邊帶著哭音喊道：“連長，連長”

梁連長一把抓住他問道：“怎們回事？”

劉胖子哭喪著說道：“副連長在回來的路上，他，他踩響地雷了。”

張偉聽到這話，也是十分震驚，不敢相信。

這時，一班的戰士背著渾身是血的靳開來回來了，腹部一個大窟窿，眼看活不成了。

梁連長痛苦的抓起帽子往地上一摔，怒道：“誒呀，你們搞的什么名堂？老靳。”

張偉也問道：“老靳，你怎么樣？”

接著喊道：“衛生員，衛生員，快來看看副連長怎么樣了。”

這時，被放在地上的靳開來說道：“不用了，連長，指導員，讓大伙吃甘蔗吧。”

最后看了一眼口袋里面的全家福照片，靳開來的聲音越來越弱，漸漸的沒有了氣息。

周圍的戰士們一片哭聲，不敢相信，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副連長轉眼間就犧牲在了大家眼前。

陣地上，靜悄悄的，戰士們默默地啃著副連長用生命換回來的這一捆甘蔗。

張偉沒有吃，他現在腦海里不斷地閃現著穿越以來和副連長的幾次接觸，從那個不斷譏諷自己的可惡面孔到最后給自己親切的包扎傷口的老大哥的模樣，這是一個愛憎分明的大丈夫，真英雄。

不遠處梁連長看到張偉的這幅樣子，拿著一節甘蔗湊過來說道：“吃點吧，不要辜負了老靳的一番好意。”

張偉接過甘蔗，嚼在嘴里，甜絲絲的，那樣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