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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國 第十七章 金不換的夢想
朝鮮漢民的故事快要結束了,接下來主角要轉戰登州了,干脆將這一章一并奉上。,
金不換,一個三十五歲的遼東漢子,妥妥的漢民。
在龜城西北大山的最深處,金不換躺在窩棚的地面上,萬念俱灰。
他身邊還躺著跟著他一起來到朝鮮的妻子、一雙兒女。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探一探已經半晌沒有聲息的大女兒是否還活著,也沒有力氣去跟十三歲就嫁給自己的妻子在這個世上道別,就算還有力氣他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來世再做一家人?還是算了吧,來世你還是嫁給有錢有勢的人家吧。
轉念一想這樣也不對。
在遼東,特別是老奴視為第二根基的撫順,富裕人家的下場還慘過窮苦人家,在老奴死前的那一年,金不換便親眼目睹了自己屯里最大的地主,家里以前有舉人的王家被建奴禍害的下場。
家里年老的男女全部被殺死,青壯男丁被發配給披甲人為奴,可憐王家十五歲的小兒子,本來被認為是撫順最聰明的秀才,中舉易如反掌的他卻被送到剛剛收服的野人女真披甲人家里當牧奴。
年輕女人的下場就更慘了,稍微好看一些的被建州旗丁搶走了,差一些也紛紛發配到披甲人家里,剩余的全部拉到撫順西城門口發賣。
窮苦人家稍好一些,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去,年老的照樣被殺,說是“沒什么糧食還活著作甚?”,有窩藏毛文龍傷兵嫌疑的全家被殺,甚至全屯被殺,不過僥幸活下來的至少一家人還是全須全尾的。
原本還有老父親和最小的兒子,穿越長白山時小兒子被老虎叼走了,抵達鴨綠江邊時老父親又被突然到來的寒冷天氣凍死了。
幸虧遇到了巡邏的東江鎮士兵,將他們一家幾口接到了朝鮮。
頭一年還好,在山上種下來的莊稼勉強夠一家人吃一年,不過就算到了朝鮮,這日子也不是由自己說了算,東江鎮的老爺毫不客氣地拿走一半。
一半就一半吧,總比建奴不給活路好一些,這山上還有野菜、木耳、野蘑,運氣好的話還能打到野豬。
第一年就這樣熬過去了,從第二年開始一連串的噩耗便出現在這片山地。
先是建奴大舉進攻朝鮮,雖然建奴對山上的“苦哈哈”不感興趣,不過散兵游勇的到來還是讓山寨飽受苦難,他這深山處倒還好,聽說靠近龜城地帶的農戶不是被殺,便是被擄走了。
幸好來了一位領頭的,原東江鎮的將軍,在他的率領下,部分青壯組織起來了,閑暇也拿著木棒進行一些操練,幸虧有這些操練,在頭一年大旱發生,平地上朝鮮人準備進山劫掠時被擋在前寨外面。,
接下來的時間時好時壞,一家人勉強活著。
不過到了今年又是大旱,加上罕見的大雪,山里的人又陷入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
種下的種子剛剛鉆出新芽便全部旱死了,山上的野獸、野蘑、木耳等物在這幾年漢民的瘋狂奪取下幾乎不見了蹤影。
金不換好不容易籌備的食物在五天前便全部斷絕了,由于吃水還要到山下去背,最后他們連下山背水的力氣也沒有了。
“早知如此,一早跟著他們去南邊就好了”
金不換殘存的意識突然活躍起來,第一個冒出來的竟然是這個念頭。
不過興許是回光返照,金不換接下來立即感到一陣暈眩,接著便不知人事了。
等他醒來時,發現有人正在給他喂東西吃。
他抽了一下鼻子,那是米粥的香味,他已經五六年沒有聞到了。
扶著他的是一位長相不俗的年輕人,看樣子應該是漢家的兒郎,穿著一身大明武將的官服,原來還是一位大官!
金不換嚇壞了,掙扎著準備爬起來磕頭。
那人按住了了他,露出一臉笑容,在殘存的意識里,歷經風霜的金不換陡然覺得這個笑容幾乎沒有一絲邪念在里面,是那樣的純凈,那樣的溫暖。
“幸虧我們來得早,你們這里是最后,也是最深的一處山寨,原本想給你們喂一些黑面餅子,沒想到你們竟然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了,這不,只好熬粥給你們吃”
一大碗米粥喝完之后,原本渾身籠罩重重灰暗里的金不換陡然煥發出了光彩。
再看周圍,自己的妻子、兒女一個個又活過來了!
金不換花了三天時間走出了大山,來到龜城大寧江岸邊時,只見那里有一大片船只正候著。
岸邊已經密密匝匝布滿了像他這樣的人家。
在候船的時候,全家人一天每人有一個黑面餅子,上了大船,由于金不換報名參加劃槳,每天又多了兩個餅子。
船隊駛入大海時,一陣猛烈的風浪讓船上的人膽戰心驚,不過金不換卻不以為意。
“本來是要死的人,這點波折算什么?”
船只都是朝鮮人的大船,每艘船只能裝載三百余人,金不換見到除了自己這些申請加入劃槳的隊伍,主要的水手、槳手竟然都是朝鮮人,不過他們都對一些戴著蒙古大帽的漢軍點頭哈腰的。
三百艘大船,幾乎將曲承恩將軍麾下的兩萬多戶人家全部搬走了。
“奴兒干都司”
作為遼東世襲軍戶的后代,金不換隱隱約約記得老輩兒人說過,好像是大明以前在東海的領地,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按照那個年輕大官的說法,大明又回來了,是真的嗎?
“唉,不管如何,總不會比在朝鮮還慘吧”
金不換卻渾不在意,能將曲將軍麾下近九萬人一次性遷走,每人每日還有糧食吃,這份兒能力就不是以前的大明能辦到的,建奴也辦不到,朝鮮人更不用說了。
金不換在劃槳的時候,還不時透過槳位的縫隙看著外面的大海,遠處還有幾艘護衛的大船,聽說那才是都指揮使大人自己的船只,船上有火炮,就是這些船只打敗了朝鮮人的水師,俘獲了這些運人的大船。
船只行駛了五日后,船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金不換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時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劃著長長的船槳,不敢隨意打聽。
最后他從其他人嘴里才得知了上面歡呼的原因。
說是外海的都司船只“捕獲”了一股從朝鮮西海岸南下的洋流,從即日起,槳手可以暫時休息了。
“捕獲?洋流?”
金不換不明所以,但他卻隱隱有些失落。
沒了自己的劃槳,每日家里便少了兩個黑面餅子,一想到家里那兩個都不到十歲、正長著身體的兒女,金不換的心一下便揪緊了。
“自己這是怎么啦,前不久還在為什么時候死而操心,如今卻為了每日多吃一口而瞎操心?”
幾日后船隊調頭向北了,此時就更用不上金不換他們,強勁的東南風正呼呼地吹著。
只是在靠岸補充食水時還用得著槳手,不過那也是朝鮮人的活計。
就這樣,金不換一家人每日在四個黑面餅子的支撐下,在接近一個月的時間里終于抵達了海參崴。
抵達海參崴后,只歇息了三日又北上了,沿途不斷有農戶被命令停下來。
金不換見到了沿著大河、大湖的平地上已經有了大量的窩棚,被勒令停下來的農戶被人帶著走進了一個個的窩棚。
由于有隨隊的士兵押著,金不換他們也不敢隨便闖到一個窩棚里去查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但不時爆發出的歡呼聲還是讓他們感到了莫名的渴望。
不多久,在天氣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涼意的時候,士兵們將他們帶到了一處平地,金不換仔細一瞅,這處平地就像龜城似的,四面環山,不過平地中間有兩條河流蜿蜒穿過。
平地很大,一眼望不到頭。
不過隨行的士兵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一顆心“蹦蹦”亂跳起來。
“西邊的大山就是長白山,約莫三百里的地方就是建奴的寧古塔”
“呵呵”,看到金不換他們臉上都浮現出了憂色,那士兵不禁笑道:“怕什么,從山上下來唯一的山口叫綏芬河,我軍已經在那里建造了木寨,駐有大量精銳,就算建奴打過來了,必須得先過了綏芬河城寨才行,你們可是有大把的時間避難”
懷著一顆不安的心,金不換被人領到了自己的窩棚。
那是一處用十幾根松木扎成的窩棚,一些人叫它希愣柱,也叫撮羅子。
推開窩棚的小門,那士兵給金不換介紹里面的東西。
“這是床鋪,鋪有兩張鹿皮,這是四件羊皮冬衣,一大三是給你一家四口用的,這是你們一年的糧食,每人每日按照半斤,一共百斤,七百斤黑面,一百斤其它雜糧”
“這是兩斤食鹽,可要省著點用”
“這是明年耕種的種子,主要是黑麥的,也有一部分水稻,嗯,遠處那處木屋子里面有耕地用的牛馬,每五戶人家一頭牛、一匹馬,輪流喂養”
“你們一共有近三萬戶,三萬戶幾乎將寧北將軍歷年積攢的家底全部掏空了,這還不止,由于牧戶要給你們縫制皮衣,還削減了來年的賦稅,可以說,為了你們這些人,寧北將軍一下便面臨極大的危機,此時若是有天災,后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里,這士兵聲音里透露出一些隱隱約約的怨恨。
“明年你們要將三成的收獲上繳給都司,連續三年都是如此,到了第四年便降到兩成,并永為定例,剩下來的糧食吃不完的都司也會上門收購”
“好好干吧,冬日里你們一起動手建設土圍子,按照寧北將軍的規劃,每兩百戶是一個圍子,哦,就是你們以前的屯子,此處一共有兩千戶,都是軍戶出身家庭,考慮到臨近邊地,冬日里除了建設土圍子外,還要時常操練”
“時機成熟了還要建設城池”
士兵也是遼東漢人,他啰里啰嗦說了一大堆,不過金不換卻撲在那些糧食上久久沒有出聲。
等那士兵遠去了,他才走出窩棚,向西邊跪下了。
一時,像金不換這樣跪著嚎啕大哭的遼東遺民多了起來。
金不換的眼前突然浮現出離開大山時尼堪與他說話的那一幕。
“金不換?這個名字好,當時你父母是怎么想到這個名字的?”
“大人,也沒什么,遼東的農戶別的都不怕,就怕缺糧,缺糧時莫說銀兩了,就算金子拿到眼前也不會眨眼,故此”
吃飽、穿暖、不擔驚受怕,就是金不換的夢想,唯一的夢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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