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該走了

執明 第三十章 該走了

有了槍之后，爭議又起。

到底去哪再次抬上桌面，打進官府吧，占城奪寨是個享福的辦法。

李九州始終覺得不行！不是說難度太高，而是起點太高！起點太高，殺戮太重，神兵在握，眼里就只有釘子，沒有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李九州大概是受虐慣了，可他起碼清楚：不是自己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基業，是守不住的。

想要建立老百姓的國家，想要給這個天下變個樣。

必須得真正從泥土里爬出來，讓天下人看著，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自己的隊伍是什么隊伍。

而不是仗著利器進城燒殺，得到槍，李九州看著李自成興奮地模樣，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有槍這個殺器，打天下會相當容易，野戰所向無敵，攻城大不了圍而不剿。

因為力量的不對等，圍城地一方能夠徹底以逸待勞，只要火力能圍住城池。不需要幾倍于對方的兵力，就能拿下一座堡壘。

這樣的力量差距，如同裝備了激光槍的士兵，去攻打后世的城市，而且后世軍隊還不能使用導彈、飛機、大炮坦克之類的東西。

明朝最具威力的火器也是大炮，不過守城不是特別好用，復裝太慢，炮太重，可調角度小。守城基本上就是大炮打蚊子。要是搪塞進去散子彈，又太近。

霰彈槍倒霉的困境，是怎樣讓槍指著地面的時候彈藥不撒。

這個問題，直至子彈的發明，才算徹底解決了。大明三眼銃一類的火器，只能粗暴地在口子上糊紙。本來，高據城墻，相當于據著一個深深的塹壕。

后世霉菌的霰彈槍，在塹壕里把三德子揍得屁滾尿流。

大明的各類散彈槍炮，受限太多。填裝火銃年代，霰彈槍說不好聽的，真的沒啥用，這破玩意兒氣密性很差，浪費太多的能量，殺傷也不恐怖，稍微遠一點就噴不死人，不如輪起來當鐵棍使喚。

盼明朝的散子炮殺敵，不如盼后世的五九真上天。

李九州腦子開了會兒小差，摸清點兒這里頭的門道兒后，立馬開始考慮后一件事：

收心。

李九州太弱了！李九州現在在山溝里說話算話，單因為老漢信他，所以山溝里的人聽他的話。李自成信他，是因為自己之前幫助了他？還是被自己的百姓之國所感動？李九州也覺得有點懸！

這些感情，如果上升不到戰友情、兄弟情，只要媒介一消失，比方老漢走了，李九州的根基就不穩了。支持是支持，但是要當領頭羊，需要支持化為權利，權力可不是普通人零星散落的支持。

權力得要關鍵人物的鼎力支持。

若是以后自己的這個隊伍去作戰，習慣了槍械的部隊，打慣了順風仗，一吃個虧就嘩變，肯定會比歷史上，李自成的山海關還難看。

要成為百姓的隊伍，那么就一定要有一個恒心，得有不怕苦的作風，艱苦得來的根基從來都是最深厚的，日后，李九州笑稱，此乃雪窩子計劃。

路線走得堅實，就好比大唐，李二戎馬一生，打下了偌大的唐朝。他憑什么敢殺兄囚父、不殺功臣？就是因為李二自己就是唐王朝最大的功臣，一半兒天下他打的，功高蓋主自然不存在的。

李九州很清楚，打仗肯定不是自己的強項，他會點組織、建立、整合路線的東西，打仗日后在學，若是現在靠著老漢，都不能聚攏人心。

趕緊把背后的鋼扣解了，這胸前的抱負沒用了，投井吧！

所以，一定要從一個最艱苦的地方建立根基，然后才能讓隊伍真真正正地走踏實。而且去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李自成就入了自己的手掌心。

李自成只要服他，那么李九州就不用擔心自己被干掉。歷史上的李自成已經夠厲害了，何況現在這個持槍李自成？這回要是李自成再走一遭山海關。怕不是明末燕雙鷹。

作為李自成幾百年后的老鄉，他的事跡李九州還算清楚，這人是個真正的殺才，是把真正的大砍刀，掐著李自成的時間軸，他這會兒應該是要去投軍路上的。

就差了一件事：綠帽子像鍋蓋，大腦門上蓋，奸夫還姓蓋，吃著鈣中鈣。李自成怒而拔刀，一刀漏了蓋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補鈣操作之后，一路直挺挺地戴穩綠帽，他就上路了。

去到甘肅，鈣含量很高的他，很快就當了一名把總。

飄搖年月，一身肌肉和功夫的李自成，自然是上峰眼中的寶。就是不禁餓，在調兵的路上，他又一刀漏了王參將。

隨后，李自成帶著本是王參將部屬的精兵，就開始轟轟烈烈的造反生涯。要不是他喊出了：“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造反背叛的高帽，李自成肯定也得戴。

這期間，本就沒有李九州的事兒，可來都來了，他現在想插一腳！為了能夠讓這天下人舒服點，也為了自己新認的好兄弟能少戴一頂大帽子，脖子疼李九州可體驗過。

為了天下百姓、李自成甚至大明信王朱由檢的脖頸桿兒，李九州覺得自己應該狠狠地、插上一大腳才是！

所以絕對不能放李自成仗著火器禍禍銀州，李九州為李自成預備的，可不是什么叛軍隊伍，而是正兒八經的農民。

故而，李自成去投軍當把總的這段時間，要掐掉！改成在李九州的帶領下，立寨，開設工廠的時間線。

這個工廠，只有一個目的：生產槍。

全村兒十七個男丁，加上李家寨，李自成的十來個親戚，就是李九州計劃開始事的所有人。

這個工廠的位置，就該在長城以北，后世神木縣與鄂爾多斯的交接處。

坐在一片煤礦上，有了槍，自然會有人來送糧，糧食多了，無路可走的人就要來投自己。

這時候再挑選合適的人，隊伍飛快就可以壯大。雖然說現在去人家韃靼人的草原，送死的概率十分地高，但也好過過分鈣中鈣。

人，男人，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鈣含量一定得高過膝蓋！膝蓋得繃直咯！但是腰更得學會彎。

李九州在槍械誕生的第一個晚上，召開了全體村民的第一次會議。

這次會議叫做：天下太平共濟會第一屆全員組織會議暨神威無敵霹靂槍雙誕會議。

會上，李九州先是宣布，神威無敵霹靂槍誕生了！在這個花好月圓的日子里，我們不應該只考慮一村的存亡，十幾個、幾十個人的幸福，更是要考慮天下老百姓的命運。天降大任于...

大柱打岔：“狗屁！咱還吃不上肉呢，管他們干球！”

二栓：“大柱說的對！好不容易造了槍，好好找幾個胡作非為的狗官，然后再美美吃上幾天肉才說！”

李九州有些傷腦筋，大柱和二栓是兩個沖小伙子不假，可他們說的話，其實就是村民內心的寫照。

李九州清楚：這種人是最好安撫的，而且可以透過大柱二栓，自己知道村民內心的想法，就好比自己有了看穿其他人內心的能力。

從而能夠準確知道人們需要什么，這些矛盾怎么去消除和預防。

李九州說白了就是想學干大事兒，而且是革命的大事兒！可是革命不同于造反，不是殺人就可以的，太祖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那可是要與敵人一決生死的！

兇險、難辦得很啊！

所以李九州一定要能時時刻刻注意大伙兒的想法，不停去鼓舞他們，引導他們，雖然李九州自己不是什么人中龍鳳，可他打小兒是聽太祖的事跡長大，祖奶奶輩兒的革命傳統了。

拾人牙慧，不好聽，拾太祖的牙慧，李九州是一千萬個愿意！他李九州混的一般，后世連個組織都混進去，為了不給老大人丟人，祖奶奶的事兒肯定不能提。

只有通過好好的學習，來洗涮一下自己的靈魂。所以李九州大學成績最好的幾門課是：思修、馬原和毛概。

李九州始終認為，這幾門課，才是自己最強大的王牌！尤其是穿越之后，人民軍隊用生命向世界證明過：裝備并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只有人可以。能為大明輸出二百多名總兵、六百多名守備的邊鎮，這樣的邊鎮，大明還有八個！

比大明榔頭更大的后金，正在興京摩拳擦掌，單靠兵鋒、槍炮，李九州才是老幾？這世上有的是能工，有一個火工，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可第二個、第三個火工，未必在自己的陣營。

李九州暗暗覺得，百姓之國，其實最好不要有戰爭。多大的血仇，都可以在絕對的力量下化解，如果后世的原子彈可以達成這個目標。

那么自己的槍也許，也能搏一搏，只要有人才源源不斷地來，只要自己做得夠好，走得夠堅定，已經實驗過的路線，自己照著辦就是了！捏著真理還做不好實事，就怪不得教授自己的課程的老師了！

所以，面對刁難的時候，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大柱二栓，其實是李九州的眼睛，是李九州看穿人群的眼睛！

李九州不僅要學會接受兄弟二人的刺兒頭，更要在日后，維持住倆兄弟這種口無遮攔的風格，這是一種別樣的信任。

主要是大柱，二栓有點聰明的。

李九州俯首停頓了一下，問道：“各位，我給這把槍起了神威無敵霹靂槍，這名字響亮，更好的，火工也在琢磨。未來，我們會有越來越好的神兵，可是大家想過沒有，我們是不是配得上它？”

大柱：“嘿！你個李九州，吃溝兒里的喝溝兒里的，就是出出主意而已，槍也是人家火工做的，你還當上胖子了？！我們怎么配不上？！看不上我們溝是咋？”

李九州面上通紅！可心里狂喜！

李九州要的就是他大柱的這句話！

有句話說得好：只要別人同你爭，你就有勝算，只要你是解釋的那一方，勝算就很大！（杠精除外）

只要能有解釋權，也就有了話語權。

“大柱，你真看我...只是...只是一個出主意的人嗎？”李九州痛心疾首。

底下村民不忍，畢竟這種話，誰都是激動的時候一時說出，他們心里并不全這樣想，最多最多就是點苗頭而已，根本沒有大到篤定李九州就是個廢物的地步。

到底李九州對山溝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說穿了，村民們到底是窮日子，現在家當全豁出去，都是眼紅了！

看到村民的表情，還有大柱懊悔萬分的樣子，李九州就知道自己要贏了。

可惜，李九州還覺得不夠，必須加戲！表面上是恥辱，洗刷之后，里面的，就是最純粹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