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大明新命記 第一一六八章 仁人
與此相應的是,流賊方面的損失也相當巨大。
不論是李自成,還是羅汝才,在夜幕降臨不得不鳴金收兵,休兵回營之后,得聞損失,盡皆在自己部將面前大發雷霆,誓言復仇。
因為這一戰打到現在的傷亡人數,已經比遂平之戰與羅家店之戰的總和還多了。
就在當天夜里,再次認識到汝寧府城高大堅固難以驟下的現實后,李自成一邊號令各部人馬做好次日繼續進攻的準備,一邊采納了麾下謀士們的建議,決心利用繳獲的大量火藥,炸毀一段城墻。
當天夜里,李自成派了麾下大將高一功帶人沿著汝寧府城外圍巡視了一圈,最后確定以府城南門附近一段離河較遠的新修補過的城墻為爆破地點。
因為要在水網密布的汝寧府一帶挖地道,即便再短的地道,首先也考慮防水的問題。
而汝寧府城的北面和東面都是南汝河,西面和南面雖然也有護城河,但是不能與南汝河這樣的天然大河相提并論。
因此,相比而言,城南那里已經是各種糟糕選擇之中最不糟糕的那一個了。
高一功選好了地點之后,在李自成的要求下,開始連夜調派人手,運送火藥,準備動手開挖。
慶幸的是正當寒冬臘月,天寒地凍,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但卻沒多少趁手的工具,地道挖掘進展相當的緩慢。
但是就算是這樣,當夜賊軍的異常以及調動,還有守城官軍專門負責“甕聽”的官弁所報告的南門外地下震動的消息,已經足以讓城中人焦慮加倍,人心惶惶了。
方國安連夜去了崇王府,私見朱由樻,除了將二十九日的戰損情況告知他外,還對他表示,若無強大援軍,汝寧府城恐將在三天之內失守,崇王府要盡快做好突圍準備。
朱由樻聽見突圍二字,大驚失色,但是除了表示會再出一批金銀財貨獎勵苦戰有功將士之外,卻也默認了方國安所說的突圍準備。
而另一邊,督師侯恂下榻的汝寧府衙之內,監軍文官孔貞會也在向侯恂陳說利害,言辭閃爍的勸其早做準備。
“賊軍勢大,不僅連敗孫傳庭、左良玉兩路援軍,而且今日一戰,下官親赴城頭,眼見賊軍攻勢如潮,勇悍不畏死,而且炮火犀利,致我守城將士死傷嚴重,若以此勢頭,或許數日之內,西城就將失其守!”
孔貞會不僅能言善辯,生得也是一表人才,此時說起白天西門戰事,又說起夜來守軍有關賊軍正挖掘地道的“甕聽”報告,使得本就提心吊膽的侯恂更加恐慌。
侯恂大概知道孔貞會的意思。
但是他做了一輩子清流主戰派,而且曾經總是拿“畏敵如虎”“臨戰脫逃”“失陷城寨”等等罪名,來問責和治罪其他官員,現在讓他投降或者提前跑路,他面子上也抹不開。
所以他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嘆息道:
“本官受圣上信重,委以督師河南之重擔,如今形勢雖不利,但也唯有死戰而已。且若天意亡我,我又能有什么選擇呢?”
侯恂嘴上說著唯有死戰而已,但他滿臉的恐慌焦慮之色,其實已經出賣了他。
他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如果有兩全其美的選擇,他當然也不想死在這里。
“督師,若是方一藻所部兵馬,果然如劉肇基他們所說那般善戰,其實我軍仍有一線之生機!”
“監軍此言何意?還請不吝賜教!”
侯恂想逃,但他以督師身份,根本說不出口。
可若是孔貞會提出了這樣的建言,那他接受這樣的建言,從某種意義上也叫“從善如流”了。
即使將來丟了汝寧府城,惹得崇禎皇帝惱怒,他也有話可說。
哪怕一時罷官了,他在清流文官當中的名聲,至少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為下所惑,甚至是為下所裹挾,最多也就是落一個御下無方的名聲罷了,比起貪生怕死,不肯為國盡忠,不肯為皇上盡忠的罵名,根本算不得什么。
“督師言重了。圣上命督師號令中州各軍,解救汝寧府城,督師率領我等,突破賊軍重圍,奮勇入得此城,此舉已可以告慰圣上信重之恩。”
孔貞會深夜來見侯恂,顯然已有了準備。
“若能在賊軍重圍之中,救得崇王府眾宗親脫離此城,就算此城最終為賊所破,那也是天意使然,賊軍數十萬,幾近十倍于我軍,圣上英明,想必也不會怪罪督師。”
“崇王府眾宗親?”
“正是。”
聽到這里,侯恂長出一口氣,捋須不語。
過了一陣,方才說道:
“除了崇王府眾宗親,還要帶上百姓,能帶多少帶多少,但要帶上百姓!”
“督師——真乃仁人也!”
兩人達成了一致,孔貞會也就沒再遮遮掩掩,而是獻上了自己的方略。
而他所謂的方略,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要盡快做好突圍的準備,一等方一藻所帶的援軍到來,就讓身在城外的郝效忠部傳令登萊援剿先遣軍從后攻打賊軍,然后城中守軍帶著崇王府眾宗親趁亂出城,以劉肇基、吳三桂兩部騎兵為先鋒,東奔潁州或者鳳陽。
至于方一藻的援軍、郝效忠的殘余人馬,則要留下來繼續為他們斷后,擋住流賊大軍的追擊。
的確是好算計。
侯恂聽了連連點頭。
包括一直侍立在督師侯恂身后的臨清總兵卜從善,也無話可說。
次日一早,孔貞會和卜從善帶著侯恂的名刺去了崇王府,早已被方國安說動的朱由樻得知來意,立刻表示贊成。
唯一意外的是,孔貞會和卜從善帶著侯恂的名刺,去見汝寧知府傅汝為安排此事的時候,卻遭到了這個知府的強烈反對。
不僅如此,傅汝為還去求見侯恂,意圖說服侯恂回心轉意,繼續堅守城池,但侯恂稱病不見,只說已將戰守大事委托監軍孔貞會。
傅汝為又去求見朱由樻,早已知道其來意的朱由樻,同樣不肯見他。
傅汝為在崇王府大門外大哭一場而回。
而其“異常”的行為,理所當然的在城中引起了諸多猜疑,本就動搖的軍心民心,由此更加渙散,許多官民百姓都感到城池已不保,他們即將大難臨頭。
三十日上午,西門外和南門外不遠的賊軍連營,都沒有再大舉出動人馬攻城,但是流賊陣前的大批火炮,卻在持續不停地對著西門和南門城墻進行轟擊。
方國安部的守城官軍,已經先一步得到了準備棄守與突圍的消息,是以將無戰心,士氣低落到了極點,都在做著隨時跑路的準備,哪里還有心思守城。
劉肇基、吳三桂也被卜從善打了招呼。
雖然沒有公開在軍中議論此事,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他們麾下將士中間早就小道消息滿天飛了。
加上他們本來就反對入城,現在連前來救援的孫傳庭的人馬和左良玉的人馬都已經被先后擊潰了,流賊還從孫、左兩部人馬手里繳獲了大批火炮,以至于他們對堅守下去并贏得最后的守城勝利,也完全失去了信心。
及時中午,崇王府已經收拾行裝的消息傳出,城內的秩序開始陷入混亂,大量聽了小道消息的官紳士民,收拾了金銀細軟,往城東門方向聚集。
只有仍未獲準進入城中的郝效忠,面對流賊的持續炮擊,躲在臨時堆起的工事后面心急如焚,一再派人對城上喊話,要求盡快入城,但卻一直得不到想要的答復。
正當他對督師侯恂、總兵方國安等人已經絕望,準備召集部下將領們決定接下來到底是選擇突圍,還是選擇投降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城上傳來的歡呼聲。
很快,聲音由遠至近,也由隱隱約約變得清清楚楚。
“援軍來了!登萊援軍來了!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的三十日中午,這已經是督師侯恂所要求的各路援軍抵達汝寧府城外圍的最后期限了,方一藻帶著登萊援剿先遣軍,終于抵達了汝寧府城東作門外南汝河東岸的三里店。
方一藻之所以來的遲了,倒不是因為他本人或者與其同行參謀軍務的方光琛,有意如此,實在是從徐州通往西南汝寧府的道路太過難走了。
直到閏十一月下旬,因為之前河決開封之后在鳳陽府等地形成的連片沼澤水面,才完全上凍,那些變得猶如爛泥灘一樣泥濘不堪的道路上了凍,也才可以正常通行。
另外,方一藻帶著登萊援剿先遣軍的人馬從歸德府移師到徐州、海州一帶后,將原來的忠義歸明軍和于樂吾的重騎兵營,按金海鎮現行的營、哨制度,統一改編為忠義軍,且下設兩大團營,需要補充和新增大量的衣甲被服、軍械兵器以及糧草彈藥等物資。
然而這些東西,他們自己在徐州根本無處獲取大量且穩定的補充,只能依靠來往旅順口與海州的船隊運送過來。
與此相應的是,楊振為增加新編忠義軍兩大團營的攻堅和自保能力,特意吩咐往來旅順口、海州的船隊,給方光琛捎來了旅順北城鑄炮廠鑄造的十門崇禎十四年款的重型紅衣大炮、三十門沖天炮,還有一批實心彈和開花彈的彈藥。
方氏父子利用這些珍貴的重型、輕型火炮和彈藥,從軍中和駐地精選人手,編出了一個直屬登萊巡撫的撫標炮營。
這一次,這個登萊撫標炮營,雖然沒有全部帶來,尤其是十門重型紅衣大炮只帶了五門,但是僅帶的五門也給他們的行軍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原本最多半個月就能走完的路程,在各種因素影響下,緊趕慢趕硬生生走了將近一個月。
好在方一藻這路援軍最終還是在汝寧府城陷落之前趕了過來,否則的話,崇王府也好,侯恂也好,包括方國安等人,恐怕都得失陷在汝寧府城當中,后果不堪設想。
而最先趕至三里店的人馬,正是已經晉升為副將的于樂吾所率的忠義軍第二團營多達三千多騎的重騎兵馬隊。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