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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新命記 第一一五五章 聚興
第一一五五章聚興
別看這個老仆,只是給尚書府第守大門的一個多少有點資歷的門房,可是在真正的社會底層面前,同樣是許多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對于京師底層的販夫走卒們來說,人家還就是“爺”。
包括經營抄報房的小商人或者窮酸文人們,也得供著這樣的“爺”。
所以,這個被稱為“陳爺”的尚書府老仆,在這些人面前相當的有派頭,甚至呵斥了洪興記那買手一句,可那買手也還是嬉皮笑臉的,不敢生氣。
“不是,陳爺您老先說是大消息,還是小消息?俺們再出價不遲——”
“你是新入行的?!你懂不懂規矩?不買一邊去!”
面對洪興記買手的詢問,那老仆再次呵斥了他,而且轉頭就要叫別人。
那人見狀,立刻喊道:
“好,好,好,只要是真關外的,俺們要了,五兩!俺們洪興記愿出五兩!”
“你們想要,老爺我還不給了呢!”
這個老仆讓洪興記出價的目的,就是知道了他們會出高價。
現在目的達到了,立刻轉向了洪興記以外的幾個人,沖著其中一個干瘦的文弱書生喊道:
“聚興記的那廝,你們能出多少?”
“陳爺,你手里真有關外的?”
那個聚興抄報房的中年書生抄著手反問了一句。
之前幾個月,來自關外的捷報曾在京師引起過幾次轟動,比如清虜奴酋黃臺吉的死就引發過轟動,好幾家抄報房都因為搶先傳抄報捷文書而發了一筆小財。
但是最近幾個月,關外異常的安靜,既沒有捷報的消息,也沒有兵敗的傳聞。
有些消息靈通的人,反倒是道聽途說了一些都察院彈劾陳兵部、洪督師、祖大壽的消息。
只是其中內情,處在底層的抄報房買手們,根本不得而知。
但他們都知道,京師朝野之間,尤其士林讀書人,尤其關注關外的戰事進展。
更何況參加崇禎十六年癸未科科舉的舉人們,也已經陸續來到京師備考了,這些人平常聚在一起,最喜歡議論兵事國事天下事。
而且這些人還舍得花銀子。
所以,只要有關外的消息,尤其遼東的一手消息,別說賣出去幾百份了,恐怕幾千份都有可能。
“自然是真的,你就說要不要吧?”
那老仆對窮酸書生的反問頗有些不耐煩。
“要!”
“聚興記能出多少?”
“七兩!”
“集文抄報房呢?能出多少?”
“八兩!”
“信義抄報房呢?”
“九兩!”
信義抄報房的買手,穿的很是體面,看起來這家抄報房做的可能是官宦人家的抄報生意,有一定實力,一下子就把價錢炒到了九兩銀子的高位。
陳姓老仆覺得價錢差不多了,正要答應下來,準備賣給信義抄報房,這時候卻聽到聚興記的那個窮酸樣書生,突然高舉右手,喊道:
“十兩!聚興記出十兩!”
陳姓老仆先是一愣,隨即一張臉笑成了花。
而其他在場的買手,有的搖頭苦笑,有的小聲嘀咕:
“聚興記這窮酸,瘋了嗎?”
這時,最早報價的洪興記那買手,一邊趕忙回頭去看那個跟著前來“了解行情”的洪興記東家,一邊再次舉起了右手。
他正要再喊一次價,準備按照東家之前為這個事定下的上限,直接喊到二十兩,卻被自家的東家拉住按了下來。
“不用報價了!就讓他們聚興記拿走吧!”
這個洪興記的東家,赫然正是奉了楊振之命進京公干的李吉。
“東家你不是說,要搞個大的嗎?”
“呵呵,叫到十兩了,太貴,不值得,再說了,也未必就是大的!”
熟料李吉話音剛落,就聽見聚興記那窮酸書生模樣的買手,拿著已經到手的折頁,大叫了一聲:
“發了!發了!發財了!哈哈……”
那書生一邊興奮的喊著,一邊哈哈笑著,把手中的折頁揣進懷里,用一手護住,拉上同來的伙計,轉眼之間消失在附近的胡同口。
就在其他幾家買手驚詫莫名的時候,李吉對自家伙計說道:
“還真是讓他買到了大的。走吧!”
“啊?這就走了?別的也不要了?”
洪興記的買手伙計一臉的不解,心說自己這個新東家主意變得也太快了。
但是眼見自己東家已經繞開了還在討價還價購買剩余文書抄件的其他報房伙計,邁開步子往附近一個胡同口走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忙跟了上去。
李吉很想追上那個聚興抄報房的買手,親眼看_抄件,到底是不是自家都督所說的兵部與清虜秘密議和的條款。
但是,想起自家都督一再叮囑他到了京師后要謹言慎行的話語,他最終選擇了按兵不動。
來到_府第門口仍在競價的報房買手們,隨即轉身進了一條小胡同。
他之所以在最后關頭決定把那份文書抄件讓給聚興記,當然不是因為他不愿出更高的價。
如果能更好完成自家都督交給的任務,別說十兩,二十兩了,就是一千兩,兩千兩,他也毫不在意。
奈何楊振派他前來,只是為了保證兵部與清虜秘密議和的消息在最后關頭要泄露出去。
而且明確告誡他,金海鎮的人如果能不插手,最好不要插手,這樣做不僅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更重要的是為了防止引火燒身。
為此,李吉化名洪福,買通順天府的衙役和書辦,補了個民戶的戶貼,然后在東安門外盤下了一家經營不善的抄報房,就在五天前,改名為洪興抄報房。
之后他就透過以前在兵部尚書里布置的閑子,向壟斷了陳新甲尚書府文書抄件“生意”的這個陳家老仆人透露了洪興記愿出高價求購關外消息的風聲。
再然后,他就派抄報房的伙計,天天輪著來兵部尚書府第門口蹲守,求購各種兵部文書抄件了。
一開始他是想讓洪興記買下來,通過洪興記的伙計們謄寫、抄錄,然后發賣出去的。
但是今天一看,現場好幾家抄報房競價,于是他謹遵楊振指示,既然能置身事外,那就盡量不要直接插手,就叫聚興抄報房去出這個風頭好了。
回到洪興抄報房租賃的胡同院落里,李吉很快派了人,趕去“聚興”抄報房那邊,盯著他們最新出的手抄報。
同時,也派人把往日受雇于洪興抄報房的抄錄主筆們挨個都找來,隨時準備抄錄“聚興”最新的手抄報。
抄報嘛,主打的就是一個抄,本來也就沒原創的東西。
但是要想掙錢,那就一定要抄得快,哪怕比別人快一個時辰,你就能掙錢。
李吉倒是沒想著掙錢。
他想的是如何盡快擴大影響,盡快讓更多的人知道。
主要是他擔心聚興抄報房搞得太慢,或者定價太高發售不暢,影響自家都督的大計。
不過,李吉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事實證明,他嚴重低估了京師抄報房業界賺快錢的決心,完全沒想過他們為了賺大錢可以有多拼。
就在當天下午的未時初,李吉派人去請的抄錄主筆們還沒有到齊,就聽到外面街巷之中傳來了賣報少年的叫賣聲。
“聚興抄報房,最新抄報!兵部與虜議和,遼東大戰收兵!上諭兵部,速召楊振進京!”
“啊?!”
院門外街巷中賣報少年清脆的叫賣聲傳進院內,正在和幾個已經請來的抄報主筆寒暄的李吉,聽見最后一句一下子愣住了。
一開始聽見聚興抄報房高價買走的文書抄件果然是議和條款,他的心里一塊巨石落地,很是松了一口氣,甚至還感慨聚興抄報房出手的速度真快。
但是沒料到外面那賣報少年喊出來的最后一句,直接讓他當場破防了。
“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兒?!這跟我們——這跟楊總鎮有什么關系啊?”
李吉又驚又怒,站起來就往外走,要去趕緊買一份,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甚至差點暴露了他跟楊振的聯系。
而留在他身后的幾個抄錄主筆,也已經炸了鍋,只是大家的關注點各不相同。
“召楊振進京?!誰來也不能跟東虜議和啊!”
“就是!想當年丙子之變,東虜屠昌平,我媳婦兒她二大爺一家十幾口,都被殺絕了,現在知道求和了,和你姥姥!”
“你說的那是崇禎九年的事了,我們家在香河的祖宅和莊子,在己巳之變的時候就被燒了,搶了,想想那都是崇禎二年的事了。不然,你以為老夫能愿意干這個?”
“議和?我看兵部現在這位,要倒霉,干不長嘍!”
李吉來到院門外,叫住了那個叫賣聚興抄報的少年。
那少年回頭看見李吉院門口“洪興抄報房”的招牌,扭頭就走。
李吉忙追上去,也不問價,直接掏出一把散碎銀子遞過去。
那少年看了看他,又看看巷子里沒有賣抄報的同伴,迅速取出一冊,往李吉手里一塞,轉身跑開,直到過了一個胡同口,才又叫賣了起來。
李吉也顧不得別的,就在當街打開那冊折頁。
首頁卻是崇禎十六年癸未科幾個主考官的姓名、官職、籍貫等文字。
再往下看,卻又是什么某某坊某某胡同有美宅低價租賃之類的文字。
直到最后一頁,才看到他想看的。
沒錯,正是自家都督在蓋州對他說的那些對虜議和條款,除了加上個大大的名頭之外,完全是原文照錄。
而被加上去的名頭,就是那個賣報少年喊出來的前半段話。
至于后半段,則在后面抄錄了一句聲稱是上諭的批復文字。
“上諭:兵部可召楊振進京,務必妥善議處,欽此。”
原來如此。
李吉看到這里,登時松了口氣。
但是,這是民間抄報房可以抄錄出來公開叫賣的嗎?
饒是李吉膽大包天,這時也直犯嘀咕。
不過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聚興抄報房可以干,那洪興也可以干,而且還要盡快擴大影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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