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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新命記 第一一三八章 人為
對于這個結果,取得的戰果與付出的代價,楊振基本上是相信的。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主將當中有曹變蛟這個人物。
曹變蛟和他的伯父曹文詔,皆是大明朝末年屈指可數的猛將、良將。
后世很多人或許認為,明朝末年尤其崇禎年間方方面面都爛成了那樣,必定是沒有好的文臣良將。
然而實際上,明朝末年仍有許許多多相當杰出的文臣武將,只是他們大多沒有得到一個好的施展空間而已。
當然了,歷史往往都是由勝利的一方書寫的。
對于失敗的英雄,那些把他們的尸體踩在腳下的勝利者不去抹黑詆毀,就已經算是大度了。
所以曹變蛟和他伯父曹文詔的英名,淹沒于歷史塵埃之中,想來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但是楊振記得他們,敬佩他們。
如今,曹文詔已經戰死沙場多年,但是曹變蛟還在,仍然是大明軍中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
有他作為主力參與的作戰,楊振毫不懷疑戰果的可靠性。
從仇必勇的敘述與自己叔父的信件中,楊振能判斷出,發生在老哈河附近的阻擊和追擊之戰,的確是近幾年里塞北草原上罕見的一場血戰。
從遼西各部官軍之中抽調的精騎,損失相當不小,但是他們的收獲同樣巨大。
喀喇沁各部主力被滅,余部逃散草原,明末以來遼西和薊鎮邊外實力最強的北虜部落,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從今而后,喀喇沁幾個字就只是一個地名了。
“現在曹總兵他們是什么情況,駐兵在何處?遼西邊外其他北虜部落,可有什么動作,可曾來攻遼西?”
“回稟都督,根據夏總兵和宣鎮楊大帥他們的說法,眼下曹總兵、白總兵他們應是駐扎在三座塔一帶休整,同時也是防著邊外北虜部落聯合清虜南下進攻義州和松錦。”
面對楊振的詢問,經過幾年歷練的仇必勇顯然老練成熟了許多,立刻將自己知道的做了回答。
“督師行轅從錦州派人來松山,也去了大凌河和右屯,知會各部兵馬做好回師救援義州城的準備。但是事情并沒有發生,聽說只有小股敖漢部的騎兵窺探義州。”
“那就好。”
了解了遼西的大概情況,楊振心中踏實了許多。
看來洪承疇他們也不是啥也沒干,至少出兵遼西與薊鎮邊外,驅逐和消滅威脅遼西后方的北虜部落,就等于砍斷了清虜伸出去的另一條觸角。
這與楊振北伐滅虜的大戰略是基本符合的。
朝鮮半島和草原部落,有如清虜伸開的兩個臂膀,是他們能夠立國的重要屏障。
眼下,楊振已經斬斷了其中伸向東面的一條,也即半島上的和寧國。
接下來,只要陸續斬斷其伸向西邊的那一條,清虜也就喪失了在遼沈立國的屏障。
到那時,一無糧食物資,二無戰馬仆從,久而久之,除了投降、北遷或者被滅,他們根本沒有別的出路。
只是不知道這一世,關內的亂局會演變到什么程度,如果還像歷史上那樣的話,楊振也沒有多少時間等待清虜自己滅亡了。
如果無法阻止歷史的宿命,那么他就必須趕在甲申天變之前滅掉清虜。
當然,松山總兵夏成德在寫來的信中,還提到了他的長子,即身在金海鎮提舉鹽場事務的夏舒,希望楊振讓他兒子回松山任職。
對此,楊振不置可否,只叫仇必勇返回松山之前,抽時間去一趟黃龍尾鹽場看望夏舒。
至于批不批準他重回松山,楊振將決定權推給了協理營務處。
因為黃龍尾的鹽場,眼下已經是金海鎮最大的鹽場了。
過去只有三百戶的黃龍尾鹽場,經過兩年多的經營,其所轄鹽戶的數量和鹽田的規模,跟金海鎮其他方方面面一樣,都經歷了快速的擴張。
隸屬協理營務處的鹽田所,如今下轄七個鹽場哨,編列在籍的鹽場工人,也即鹽丁,就有兩千一百人。
算上他們背后的家眷,口數已經過萬了。
承擔的任務當然也很重,因為他們是協理營務處下屬的為數不多的開源產業。
而且隨著移民越來越多,壟斷鹽場經營、食鹽出售的鹽田所,收入一直在增長。
張得貴多少次勸說楊振量入為出,開源節流,可是節流的問題是無解的。
因為各種開支根本減省不了一點,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開銷只會越來越大。
于是,開源就成了唯一可取的辦法。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振相信張得貴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崇禎十五年八月初七日,一早,昨晚接風宴上惹得楊振等人不歡而散的祖思,心中忐忑不安,獨自一人早早來到楊振的征東將軍行營大門外求見。
楊振得知,倒也沒有繼續怠慢他,叫人將他帶了進來。
一見面,
“都督大度,祖某昨晚不勝酒力,言語隨意,若有不當之處,還望都督寬宥,大人不記小人過,祖某向都督賠禮了!”
說完這些話,祖思俯首躬身,作揖到地。
“呵呵,倒也不至于如此,既然來了,就坐下聊聊吧,說說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祖思起身,抬頭,見楊振神色平靜,不怒不喜,當下環顧室內,見有人門內有人侍立,便沒有說話,而是在右下方一個凳子上坐下。
楊振見狀,一揮手,室內輪值侍從人員退了出去。
“說吧。”
“是。”
祖思此行,顯然帶有祖大壽交辦的特殊任務,并不單純是為陪同洪承撰而來。
若是祖家軍方面,真的一切都聽薊遼督師府的安排,那他也就沒有前來的必要了。
“敢問都督,將來滅了清虜以后,都督有何打算?”
“祖先生,我很愿意尊重你,但也請你尊重我,不要跟我繞圈子,有話直說!”
祖思企圖試探楊振的口風,楊振當然不會給他機會。
“是,確是祖某落了下乘。”
祖思聞言,馬上認了錯,隨后說道:
“此次動身之前,祖某聽我家大帥特意提起一件往事,說都督在遼西之時,曾預言清虜偽帝黃臺吉在崇禎十五年前后必暴病而亡,如今已然應驗,我家大帥對都督非常看重——”
“呵呵,本都督承蒙祖大帥看重,十分感謝,那么對于清虜議和,祖大帥到底什么打算?”
“我家大帥的意思是,和為貴,能和則和,和則兩利。”
“和則兩利?怎么兩利?”
“都督可是擔心議和達成之后,多爾袞趁機積蓄力量繼續坐大?”
“難道不會嗎?”
“那都督有沒有考慮過,我們東西聯手進攻清虜,萬一落個慘勝該如何?”
“慘勝也是勝,只有大軍壓上滅了清虜,才能永除后患,永享太平!”
“都督公忠體國,祖某甚是欽佩。然則,都督難道只考慮一己之抱負,而不考慮麾下之性命嗎?難道都督只考慮要以天下為己任,而不顧及其他身前身后事嗎?”
說到這里,祖思直視楊振。
“若能取得大勝,盛京宮室府庫,八旗所有財貨,若皆為我輩武人所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但是能做到嗎?然而一旦是慘勝,我輩關東武人,恐怕轉眼間就要落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了!”
楊振沉默不語。
倒不是他認同祖思所說的話,而是他猜到了祖思話語背后整個遼西武將集團的心思。
若是慘勝,祖大壽等遼西武將下場,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
輕則解甲歸田,然后茍且偷生,眼前的權勢富貴以及子孫的權勢富貴,都會煙消云散。
重則秋后算賬,多少年前的罪過都能給你找出來,然后人頭落地。
尤其是以崇禎皇帝對祖大壽的惡感,一旦決戰慘勝收場,恐怕轉眼祖家就要被滅門。
祖思的擔憂,或者說,祖家將們的擔憂,并不是杞人憂天。
因為洪承疇及其麾下各路總兵在遼西的存在,就像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黃雀一樣。
對祖家以及祖家提攜起來的遼西本土將領來說,他們中很多人對自己曾經做過什么是很清楚,并且很忌諱的。
與其說他們畏懼的是清虜的鐵騎,還不如說他們更擔心自己側后方的眾多友軍呢!
一旦他們自己的主力人馬在接下的戰爭中損失過大,那么他們很可能會成為薊遼督師洪承疇嫡系兵馬砧板上的魚肉。
因為洪承疇是一個科舉出身的文官,若是朝廷趁機下令清算遼西軍伍以往罪行,他絕對會執行得干脆利落。
就像朝廷密令孫傳庭清算賀人龍以往的罪行一樣,到那時,絕不會有一個文官士大夫會站出來為他們這些人說話。
而祖思刻意強調的“關東武人”,顯然也把楊振及其麾下將士包括在內了。
但是楊振并不想討論這種問題。
“我問你的是,怎么個和則兩利,如何兩利?”
祖思聞言一愣,楊振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子,讓他頓感無從著力。
但是面對楊振的再次質問,他卻只能正面回應。
“就清虜而言,國小地貧,所產之糧食物資難以自給,都督切斷了他們與和寧國的通道之后,他又少了一個糧食物資來源,眼下銀賤而諸物騰貴。加上多爾袞新上位,地位不穩,所以他們是愿意議和互市的。
“就都督與我們遼西而言,議和達成,洪督師麾下客軍即可回歸原來之地,東西兩邊與清虜接壤者唯有金海與錦義,而我早就聽說,都督在金海鎮招墾成效顯著,最不缺的,就是糧食。朝廷議和開邊,利歸都督與遼西,豈不是正是和則兩利?”
祖思說完這些話,見楊振還是一副面無表情、根本不為所動的神色,想了想,最后繼續說道:
“當然,掌控貿易邊市貿易所得的錢財之利,還只是末節。真正的關鍵在于,清虜之存續,已是遼西關、寧、錦、義等處十數萬軍民百姓衣食之所系,也是金海、登萊二鎮數十萬軍民百姓衣食之所系。
“若非朝廷要抗御清虜,以今日都督在金海鎮所擴之土地,焉能不設州府流官而盡歸都督麾下各路軍堡所掌控。清虜若一朝不在了,遼西與金海鎮還能維持今日之聲勢嗎?都督為收復失地移民屯墾所付出的心血,恐怕轉眼就付之東流了!”
“還有嗎?”
楊振聽完祖思這些宏論,隨口一句反問,就把祖思弄懵圈了。
就在祖思茫然無語之時,楊振接著說道:
“一旦議和達成,朝廷還不是一樣要派設州府流官么?按你所說,那還不如接著打,何必多此一舉要停戰議和?”
“這個——”
祖思聞言,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不過也就在這個電光火石之間,他認為自己把握到了楊振真正在意的東西。
“都督,祖某可以轉達都督轄內不設州府流官之意!”
“你們能說服上面做到這一點?”
“都督放心,事在人為!”
“很好,若能如此,便不存在大的障礙了。接下來,我們談談你在清虜方面的消息渠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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