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慷慨

金烽 201 慷慨

翌日一早，天剛放亮。

幾個士紳便已悄悄來到尉司門前等候。

他們昨天晚上回去商量了很久，商量的事宜已經從糧食的問題，轉移到了各家存活問題，畢竟大家手低都不干凈，真要有人查下去，一摸一個準。

與其讓刺史衙門那邊查過來，還不如主動將那些東西割裂出去，錢財的損失，總好過性命丟掉得好。

不過臨到門前，卻發現還有其他的士紳等候在這里。幾人這才明白，濰州城內，有困難的并不只有自己。

能想到找李全跑關系的也還有他人。

雙方遇見后，只得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早啊......”

“挺早的！”

“吃飯沒？”

“多謝關心，已經吃過了。”

“你們這是？”

“呵呵......”

這時大家也沒有同病相憐的心思，有得只有對對方的忌憚，如果他們開的條件比自己好，那李判官幫他們去了可怎么辦？

因此客氣幾句后，便沉默下來，各自低頭看腳尖的花樣去了。

不過他們都是算著時間來的，都是在尉司開門前一刻，所以來了也不會等候多久。

嘎吱——

伴隨著一陣木頭摩擦的聲響，尉司大門轟然打開。

李全打了招呼，所以門子這邊也未曾為難他們，隨意地就將他們放了進去，引到房間內坐著，看了茶讓他們各自等候著。

等了半晌，外面才傳來一聲高喝。

“判官大人到！”

這次幾位士紳都學聰明了，架子之類的也不再端起，各自從位置上站起身來，朝著門口揖禮問安。

“李大人。”

“大人......”

李全淡淡一笑，邁著穩健的步伐直接坐回主位上，定定地望著眾人。

“諸位來的挺早的啊！”

“剛到、剛到。”

“哈哈，諸位站著作甚？都坐下說話吧。”

李全點點頭，對于這些士紳的態度十分滿意，看來昨日的敲打是起到了作用的。

堂下眾人聞言，滿臉感激地坐了下去，身板挺得筆直，屁古只坐一半在椅子上。

“多謝大人。”

李全擺擺手，笑語吟吟地朝著堂下掃視而去。

“我看幾位都是有備而來，想必昨日的事情都已經想清楚了吧？”

王老爺滿臉悔恨，道：“我等之前實在是不自量力，竟妄圖螳臂當車，加上私底下的那些事情，心中是無比愧疚，辛得大人昨日點撥，這才云開霧散，撥云見月。”

他之乎者也地說了這么一大通，終究還是為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不過這些話說出來，表明他們還是有了取舍。

李全心中倒也明白，這些人心中從未有過后悔之類的，說出來的話和心中所想并不相同。

不過他也并不在意這些，只需要這些士紳有個俯首帖耳的態度即可，這樣的話，后面的事情也好做些安排。

因此點點頭，說話也語重心長起來。

“諸位能明白本官的意思，那是再好不過了！有錯并不奇怪，但能認識到錯誤所在，卻是彌足珍貴。”

話中有話啊！眾人都默默聽著，不敢打斷李全。

“俗話說得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果諸位愿意改正自己的錯位，本官也不是不給機會的。”

有戲！

幾位士紳一聽這話，便明白李全的意思了，如果自己這邊付出的代價能讓李全滿意的話，那此事或許真能揭過去。

于是紛紛站起身來，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連點腦袋。

“大人仁慈，我等愿意改過。”

“嗯。”

李全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就是該談各自的代價了，臉上頓時嚴肅起來。

“刺史大人那邊的政策是不會更改的，私榷茶鹽是絕對不容觸碰的紅線，諸位要是還想做這些生意，那李全實在是無能為力。”

“我等明白。”

王老爺等人臉上浮現出苦澀，將私鹽生意割舍出去，如同在他們心頭上割肉一般，但不割就得砍頭，幾人也是無可奈何。

于是各自從懷里掏出份冊子，讓人遞了上去，苦笑幾聲，道。

“大人，這兩年光景不好，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維持這些茶鹽生意也是無奈之舉，畢竟一家百十口人都要吃飯。”

說著竟要流出眼淚來。

“如今我們將這東西交出來，正是因為相信大人，因此只希望大人看在這個份上，同情同情咋個，拉我們一把，不然以后這日子可就真過不下了！”

說完聲淚俱下，幾個老頭在尉司哭成一團，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話，還以為李全在打哪位老人家呢。

幾位士紳的表演十分給力。

但李全心中透徹，這些人現在能將這些交出來，那以后肯定還會做出去，因此同情之類的情緒，自然不可能會有。

將遞上來的冊子翻看幾眼，李全點點頭，淡淡說道。

“私榷茶鹽掙得再多，終究不是長久之道。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今次是放在了我李全手里，這才輕輕饒過。

可下次若是放在其他人手里，諸位可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氣。”

說完揚揚手中的冊子。

“不過諸位能明白這個道理，本官心底是十分高興的，放心吧，我會去刺史大人那邊說上幾句的。”

眾人一喜，緊繃著的心緒終于放松下來，可其中總是又不懂事的，喜歡亂插話。

“大人，那我們被扣住的那些糧食......”

此話一出，李全眉頭頓時皺起，場中也隨之沉默下來。

幾位士紳回頭朝說話那人望去，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心頭更是痛恨不已。

別人李判官既然沒有明說，那這糧食肯定是不用再想的事情了，你現在將此事提出來，那不是誠心讓對方難堪嗎？

“咳咳......”

王老爺差點急火攻心，這時只得棄車保帥，趕緊朝著李全解釋起來。

“大人仁心實在是令我感動，所以我王家的那八千石糧食，愿意無償送給刺史衙門，就當是彌補之前造成的禍事！”

嘴上大方無比，但心底卻是罵開了，老子的八千石啊！

接下來，便是七嘴八舌的開始發起言來。

“我吳家的五千石......”

“三千石......”

“......全都送給刺史衙門！”

一個個的群情激奮，臉上全是慷慨之情，仿佛不讓他們捐，便是不給面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