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蕭蕭班馬鳴(二)

金烽 141 蕭蕭班馬鳴(二)

茶棚外暖風蕩漾，明晃晃的陽光與油布棚下的陰影形成了兩個世界。

李全立在哪里，沉默不語，稚嫩的臉龐之上，沒有風霜的痕跡。

其實完顏永濟說得不錯，金王朝雖然在戰略上對蒙人多有輕視，但在戰術上還是十分重視的。

當今皇帝即位后，從明昌五年（1194）開始，便在西北邊境開始修建長城，防御塔塔爾、廣吉利等部族南下侵略。

然后在泰和元年開始，又開始修建第二座烏沙堡長城，自河北豐寧開始，橫跨整個野狐嶺，是用來防御蒙人南下的銅墻鐵壁。

從效果上來看是不錯的，十幾年來，從未有一邊草原戰馬越過野狐嶺，全都被堵在了長城之外。

這是金人自豪的資本，以至于讓他們都忘掉了蒙人的威脅。

“下官明白了。”

李全便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一拱手將自己拒絕的態度表露無遺。

見他拒絕，一旁的完顏恪臉色卻是變了，他原本以為李全會很爽快就答應的，卻出乎他意料的拒絕了。

不過和他不同的是，他父王完顏永濟，自始自終都沒有任何變化，沒有投入希望，自然也不會有半分失望。

李全無意投靠自己，潞王殿下看得清清楚楚。至于其中的原因，他還是有些疑惑的。

“李判官，你是怎么想的？”

李全搖搖頭，反問道：“王爺覺得鐵木真此人如何？”

“此人我是見過的。”

“嗯？”

“蠻夷之人，毫無禮數，算不得什么人物。”

完顏永濟擺擺頭，臉上頗為不屑。

昨年在靜州，蒙人的朝貢便是由鐵木真送來，完顏永濟負責交接的。但過程卻鬧得十分不愉快，完顏永濟瞧不起前者，言語中十分不敬，鐵木真也自持皇帝身份，兩人這便結下了梁子。

李全對此事倒夜不太清楚，但從這些言語中，便也能窺見完顏永濟未來的結局，著實不算什么好去處。

李全拱拱手，正正經經地贊了一句。

“王爺乃英雄人物也，外人的確是比不上的。”李全說完，抬頭看著逐漸上升的太陽，“天色不早了，再晚些時間，就趕不上船了。”

“下官告退，還請王爺見諒。”

李全按照正常的禮節行了一禮，一回頭朝張老先生招呼一聲，將背上的行囊系緊，轉身就要離去。

瀟灑的背影讓完顏永濟眉頭微皺，他目送著李全在晨曦中遠去，心中卻也沒有任何怨憤。

“父王！”

完顏恪卻也不甘心，沉沉地喊了一聲。但完顏永濟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一擺手，便回到了馬車之上。

“回府吧”

車轱轆在石板路上咯吱作響，馬蹄聲也格外的清脆。

張老先生望著遠方逐漸消散的車影，微笑著說道。

“榮華富貴走遠咯！”

“嗯。”

“何必呢？既然別人做王爺的都親自來請你了，為何還要拒絕？是入不了小友的眼嗎？”

“那倒不是，我一個芝麻小官而已，怎么敢看不起別人。”

“呵，嘴硬。”

張老先生砸吧著嘴，臉上居然有些幸災樂禍，打算嘲笑李全幾句：“依老頭子我看啊，你還不如投了他算了，免得我一大把年紀，還要跟著你到處走。”

“卻不是這個道理，榮華富貴卻是比不上多活幾年，既然如此，投他作甚。”

李全頭也不回得說道，但言談之中的自信卻是令人為之側目，張老先生還想說幾句的，一聽這話，便也說不上話來了。

“不錯，老頭子我也想多活幾年”

溫馨的陽光灑向街道，人影與車影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也是這個時間，千里之外的草原之上，成群結隊的士兵正在集結。

蒙古皇帝鐵木真，決定在秋天之前再次入侵西夏。此次規模不大，只動用了二十個千戶，還有蒙軍的王牌怯薛軍。

如今夏日過半，秋收之際就不會遠了。

其實游牧民族一般只會選擇秋天對周邊的農耕地區發動襲擊。豐美的夏草養肥了戰馬，馬上的騎士整裝待發。

他們想要的也只是人口和足夠過冬的糧食罷了。

可此次卻是不同，因為鐵木真并不是打著劫掠的算盤的，而是想要徹底征服對方，并統治哪個國家，讓他們成為自己進攻金朝的橋頭堡。

但這個過程是極為漫長的，所以鐵木真打算先削弱西夏國的力量，在秋收之前進攻西夏，將所過之處全都化為不毛之地。

讓那些沒有糧食、沒有住所的羔羊，一步步的將西夏拖垮。

鐵木真四十多歲，烏黑的長發壓著額頭。滿是風霜的臉上是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有干裂的嘴唇透露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回頭四顧，身后旌旗招展，兵強馬壯的蒙古鐵騎已經做好準備。密密麻麻的人影擠滿在草地上，除了戰馬嘶鳴外，

沒有一點聲息！

鐵木真眉頭微抬，銳利的眼旁望向南邊，滿是溝壑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豪氣。

“來自北方的群狼已經準備南下了！”

草原的春夏其實沒什么區別，都是綠色草被、五色的鮮花、夾雜著花香的暖風。

但其實認真看去，地上青蔥的草地蕩然無存，這是有大軍路過的痕跡。因為為了不讓戰馬太過勞累，士兵們基本上步行，閑散的戰馬會將路過的青草都啃個干凈。

此次的戰事會很短，做好的是突襲的準備。

鐵木真現在率領的是由步騎混雜的中軍，期間還攜帶著不少的輜重。而提前去的，便是負責開路的先鋒軍。

此次的先鋒軍由怯薛軍組成，負責向敵人發起突襲，將防線撕出一條血路來。然后接應中軍進來，燒毀敵人的城池和村落，掃蕩殘兵，劫掠當地的居民。

鐵木真和他的中軍下載所在的位置，在烏拉海城以北不過百余里。這個位置看著挺遠的，但其實蒙軍鐵騎也就一日的路程。

只要先鋒軍的突襲成功，大軍隨時都能趕到，在外圍與先鋒軍相互策應，攻下烏拉海城也不是什么難事。

鐵木真捻著胡須，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邊境的商隊他收買了不少，還混進去了不少探子，西夏軍隊的動向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次他卻是有著必勝的把握。

“轟隆隆——”

天邊的黑云壓得越來越低，不時還伴著電閃雷鳴，淅瀝瀝的雨點轉瞬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