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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烽 1 魚翔淺底(已改)
泰和八年,金朝,濰州北海。
清明節后,梨花紛飛。幾片碧苔點綴著河中清水,黃鸝的歌聲縈繞著樹上柳葉,午時的陽光順著柳樹樹冠投射下來,樹影斑駁迷離。
村外的小道上,一道寂寥的身影佇立在村口,長槍插在身旁,陽光照在他青澀的臉上,哦,應該是干枯的臉上。
他叫李全,十八歲,家中十分的窮苦,就連唯一的農戶父親也在兩月前病死了,沒錯,他也是一個農戶了,如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可惜就連他一人也吃不飽,他家中只有五畝良田,但金朝這兩年來收成都不好,加上宋金開戰,官府又是征收各種苛捐雜稅,這才讓他父親生病了卻無錢送醫,最終不治身亡。
而他自己則是靠著家中的存糧,還有鄰里的接濟獨自過活著,直到前兩天,在睡夢之中餓死了。
如今身體還是原來那具身體,不過靈魂已經換成了后世的靈魂,巧合的是都叫做李全,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穿越過來已經三天,身體和靈魂已經完全融為一體,靠著頭腦之中記憶和鄰里的問答,李全對于身處的環境已經大致熟悉。
“我是個窮13!”
李全打開米缸一看,比自己的臉還干凈,他望著墻上的那桿鐵槍,皺了皺眉,再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滿是厚繭的手,腦海中的記憶告訴他,這具身體的槍術不錯,可惜,武藝再好也沒什么用,還是餓死了。
無奈之下,李全只能出門找點野果野菜飽腹了,味道不錯,好吃又天然,上輩子想吃還吃不上呢——李全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吃了兩天野菜過后,滿臉菜色的李全終于受不了了,在打聽過州城的情況之后,他便拿著五畝田契出了門,找里正賣了十二兩。
這人犯傻了!里正看傻13一樣的將他送出了家門,不過有錢不賺白不賺,田畝自然還是要買的。
李全這才揣著懷里的十二兩銀子,又回家將那桿鐵槍背上,出了村莊,出現了開頭的一幕。
“今天天氣不錯,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李全背上長槍,緊了緊自己的小包裹,沿著小道向村外走去,干瘦的身軀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說不出的威武霸氣。
榮華富貴,我來啦!
雨后初晴,地上滿是泥濘,但他的心卻如天空般明凈。
半個時辰之后。
李全扒拉著腦袋,杵著長槍,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本來盼著今天就走到州城去,結果被殘酷的現實給擊敗了。
由于太陽還沒出多久,泥土路只曬干了一層表皮,導致他每邁出一步,都能帶起一大片黏土,風兒吹來,還有泥土的清香。
呵呵!這怎么可能難得住我李全,只見他低吼一聲,然后猶如一頭耕牛似的,一腳一腳地在小道上犁出了一條長長的溝壑,最后直到連鞋都陷了進去......
“咳咳,打臉了!”
李全無力地聳了聳肩膀,將長槍插在地上,這才彎下腰去,在稀泥之中摸索著自己的那只爛草鞋,像一個農夫在田地里插秧。
片刻之后,一個提著草鞋,背著包裹的泥人呆立在了原地,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很差。
“還真是懷戀以前的柏油馬路啊。”他苦笑著抬了抬頭,向遠方看去,天高云淡,一眼萬里,前方的路上都是這樣,看樣子今天是沒法走了。
不過還好的是,附近有水聲傳來,清脆響亮,如佩環交鳴,李全伸著手循聲望去,隱隱約約的能看到條河。
“也好!先洗一洗再說吧。”李全無奈搖了搖頭,提著草鞋搖晃著往河邊走著......
走了百十步,的確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澈冷冽,岸邊有婦人們洗衣服用的石臺,李全跳上石臺,舉起一捧清水往臉上一潑,河水帶著暮春時節特有的寒意,讓他精神一震。
隨后蹲下身子,仔細地清洗著自己的草鞋。
才剛下完雨,附近的水中游著十幾條小魚,優哉游哉,圍著石臺緩慢游動,好不快活。
他看了看自由自在的小魚,又看了看手中已經洗干凈了的草鞋,心中不禁涌出一陣豪言壯志。
“我以后若是發達了,一定要買上十雙草鞋換著穿,這雙穿臟了,直接丟給下人去洗,自己再換一雙就是了!舒服啊,哈哈!”
李全提著草鞋起身環顧,只見四周綠草如茵,遠處阡陌縱橫,廣闊的天空之中,幾只歸燕正展翅橫飛,他巋然一嘆:“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竟自有,我李全,定要做出一番事業出來!方不負這般奇遇。”
此次宋軍北伐失敗,南宋王朝從此再無力北上;而金朝雖勝,但敗絮其中,金人沉迷在醉生夢死之中,導致下面吏治腐敗,百姓飽受剝削,亡國之日不遠矣;如今最難的還是蒙軍即將南下,一掃中原,只是頃刻之間。想在這個局面之中做些事情出來,可謂是難于上青天。
不過兩世的經歷,讓如今的他思維異常敏捷,記憶也十分的清楚,不過自己這出身實在是有點問題,也不知現在讀書還晚不晚了,若是不成的話,學一學“辛青兕”也未嘗不可。
“咕......”然而肚子卻一直咕咕直叫,早上出門只吃了點野菜,現在已是下午,他臉色餓的發青,心中一陣無奈,只好摸了摸肚子改口道:“好吧,先獨善其身,抓兩條小魚兒吃吃再說。”
李全順著河流往下走,尋了個水勢平緩的地方,做了個建議的捕魚陷阱,放下餌料,便不用再管。
日已西斜,天色漸晚。
又去撿了一些柴火和枯草回來,他去撿了些柴火和枯草回來后,又去看了看陷阱,其中一大兩小三草魚已辣翻在水中。選了條大的當做晚餐,剩下兩條小魚用木棍插在火堆旁邊,留著明天當早飯。
等李全吃完烤魚后,一輪明月已經升起,他便躺在枯草鋪就的地上,呆呆地望著天空,也不知道那邊的親人怎么樣了......
......
翌日一早,濰州城外的官道上,道上車馳馬往,行人不絕。
一個身高七尺,瘦的跟個竹竿似的男子在官道上走著,身上背著個包袱,肩上扛著桿長槍,臉上眼睛瞪得極大,眼睛之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像個餓死鬼似的。
三月的濰州城外,綠蔭如蓋,蟲豸聲聲。官道上車馳馬往,行人不絕。路旁還支起幾個攤子,旌旗在春風中搖曳,賣著些茶水酒飲、桃李瓜果,生意也是不差。
“店家,給我來籠包子,再上一個炊餅,若是有咸菜,在來點可口咸菜。”
“好勒!客官請坐,馬上就來。”
李全瞳孔微縮,環顧著周圍的一切,官道上的商業氣息,讓這個沒出過遠門的鄉下小子都有些愣住了。
濰州這座古城的確繁華,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又靠著幾大鹽場,五湖四海的鹽商都匯聚在了這里,而這還不是一路的首府,只是一個普通的刺史州罷了,由此可見,金宋的繁華可見一斑,怪不得那些貴族們都沉醉于風花雪月之中。
店家動作很快,不到一會兒,幾個炊餅加上一籠包子就端了上來,還冒著白氣兒,一口咬開,配上里面的青色菜葉,顯得十分可口。
李全邊吃,邊向官道外望去,只見官道兩旁沃野千里、阡陌縱橫。時值三月,正是農忙世界,人們本該在田地里耕種的,但是這時候卻都向著河邊跑去,圍觀的人們似乎在指點著什么。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李全有些好奇。畢竟看熱鬧是神州人民的天性,李全自然也不例外,三下五除二,兩張大餅囫圇吞下,也向著河邊走去。
李全走過去一看,河邊癱地上躺著一具尸體。
這條河是汶河,下游連著海水,海水退潮過后,河水水位也下降了,留出了一片濕潤的灘地。
那人背朝蒼天,頭伏在了灘地里,看不清面容,背上插著一把小刀,血流了一地。此人身著麻布短衣,此人身著麻布短衣,露出兩個粗壯的臂膀,下身一條破布長褲,腳上草鞋已脫落一只,隱約的能看出來,此人的小腿肌肉很發達,旁邊還放著個扁擔,看著就是個普通農夫模樣。
李全打了一個飽嗝,前世留給他的記憶,讓他隱隱覺得事情不少那么的簡單。
因為此人腿上肌肉十分發達,手臂也十分粗壯,不是農夫可以養成的,而且一具尸體不至于引來這么多人的圍觀,定是有其他事情他不知道。
只聽到人群中有人叫道:“這個人我認識,那是鄰村的張三,我昨天才聽說,他去城里賣了菜后就沒了蹤影,原來被人殺在這里了哩。”
又有人說道:“誒,這最近可真亂啊!聽說了嗎?鹽業司的黃金被人劫了哩,連護送的官兵都殺了幾十啊。”
“是啊,這些強人可真狠啊,連官府的黃金都敢搶啊”
旁邊有婦人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張三定是撞破了他們的好事,才被殺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我們頭上了啊。”這婦人話一說完,人們都是議論紛紛……
李全聽到這里,便覺著也不盡然,這農戶模樣的男子是被人拿小刀從背后殺死,定是熟識之人動的手;而且灘地shi潤,踩下去就是一腳泥,尋常人也定然不會下去的,所以十分安靜。那農夫和兇手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到河灘上去商量。
再看灘地上沒有腳印,此時又正是上午,汶河連著海水,每天凌晨和下午是會潮漲潮落的,那么腳印肯定被凌晨的潮水給沖刷掉了。
李全有了些許眉目,不過他還是笑著搖了搖頭。
此事和我關系不大,還是不要多管閑事,免得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煩。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有人領著尉司的人從官道上快步奔來。
圍觀的人群看見了,頓時散去不少,唯恐和自己扯上了關系。剩下的人群也散開條道,讓巡尉司的人進來。
那領頭的是個青色皂衣捕頭,年紀二十多歲,身形不算壯碩,腰間挎著一把佩刀,但行走之間,干凈利落。
此時正和和氣氣地向著圍觀群眾詢問著情況,待問清楚情況后,那捕頭便領著幾個弓手下了河灘。不出李全所料,幾人腳踩下去,鞋上就沾了泥,正一腳深一腳淺的向著尸體邁去......
李全見此,知道此事與自己無關了,
他不再理會這里,轉身向著官道走去,他的機遇就在前方。
而前方就是濰州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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