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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褲兜里的那點憂傷 67、光的解析
會后,小劉趕緊找了個電話,打了過去。
你怎么回事,才打過來?小劉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地責問妹妹,當然,語氣并不是太苛責。
我都跑了一上午了……妹妹有些委屈地說,你先跟老王說吧,后面我再告訴你。
然后,電話里就換成了老王的聲音。
啥事,小劉干部?老王在那頭問。
老王,還是那個活動的事,你必須參加……
老王沒有吱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活動有多重要,有什么意義,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就不重復了。但是今天,我想告訴你的是,有個人也希望你能參加,并且,希望你能做到最好。
電話中,仍舊沒有聲音。
小劉繼續說道,我相信,盡管她沒有說,讓你拿個第一第二名回來之類的,可在我看來,這是不用說的。因為在她眼里,你永遠都是第一名,是最棒的……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電話中,傳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卻依然沒有任何話語。
小劉繼續說,老王,我知道你已經猜出來她是誰了……昨天晚上我們剛剛通完電話,她讓我你,一定要參加,不參加的話,以后就不要去見她了。
真的?
這時,電話那頭終于傳來老王顫顫悠悠的說話聲,而這聲音中,既有著幾分不確定的猶豫,又蘊含著一絲絲不可名狀的幸福感。
嗯,你娘親口對我說的,小劉說。
那……她還對你說了啥?
她還說,等到了比賽那天,如果能去,她一定會趕去現場,親眼看見你站在舞臺上,帶上大紅花,領獎狀……
可是,她腿腳不方便哩,又那么大歲數了……顯然,電話中的老王有些擔心,就連聲音中都能聽出來有多心疼他娘。
就是呀,老王,就這樣,你還不愿意參加活動呢。小劉順勢故意嘲諷了老王一把,無非是希望他下定決心。
我參加,我參加,我一定會好好做的。這一刻間,老王就像個孩子似的,聲音里既透著一份聽話,又流露著一份歡喜,連顫顫悠悠的聲音也沒有了。
小劉的心里,頓時像開了花似的怒放起來,他顧不上照顧老王的情緒,噼里啪啦就囑咐起關于活動的各種事項與要求。
最后,小劉又說,手工藝品類活動,要下周才開始啟動,再加上征集的時間,總共有將近40天的周期,足夠你用了。材料和報名的事,你都不用管,我來弄。另外,我也托了朋友給你找了一塊上好的木料,回頭就給你送過來,你就踏踏實實地在家做,等到評選那天,我再找輛車來接你,好嗎,老王?
好好,小劉干部。
就這樣,小劉像完成了一項由市領導專門交代的重大任務似的,終于放下心來。為了保險起見,小劉還對妹妹關照了幾句,無非就是多抽出課余時間往老王家跑跑,盯著點他,當然,這并不是擔心老王消極怠工,而是看他需要些什么……
此時,陽光熾烈,空氣溫暖。
小劉所在的組委會臨時征用的辦公室小院里,幾只鴿子正停歇在樓頂的屋檐上,咕咕咕地低語著。天空中一連串的鴿哨聲由遠而近傳來,不一會兒,就在頭頂上打了旋兒,隨即又飛向遠處,直吸引著屋檐上的幾只鴿子也撲棱棱地飛走了。
這小院的隔壁是一所小學,雖然隔著一面墻看不到里面,可此時此刻,卻能判斷出正值課間休息的時間,因為學生們嘰嘰喳喳的喧嘩聲,以及校廣播里字正腔圓的播報聲,正像聲浪一樣一波波的傳來,清晰可辨。
尤其在廣播中,稚嫩的兒童主持人正在表揚兩位同學拾金不昧、尊老愛幼的精神,宣布分別獎勵兩支鉛筆、一張獎狀,還有三朵小紅花……
此時,小劉慢慢地走出辦公樓,打算回文史館。
他騎上自行車,避開大街,專門挑人少路又窄的巷子鉆來鉆去,很快就回到了文史館的院子里。
一路上,小劉面帶微笑,吹著口哨,心情很是雀躍和舒暢。老王的問題解決了,活動也推進的很順暢,還有什么理由不高興呢?
而且,就在下下個禮拜,本來說沒有時間親臨第二階段啟動儀式的一個常委,竟然在工作座談會上提出,想前來觀摩一下隴南市本次活動的整體運作與進展情況。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也來學習學習,一個常年排行老三的隴南市,怎么突然間就變得既有活力,又有文化大市的氣魄與雛形了呢?
僅僅是一句半玩笑的話,沒想到竟給隴南市的領導班子帶來了莫大的鼓舞。
緊接著,一份新的市委市政府指示文件就落到了本次活動的組委會和相關責任領導的辦公桌上,要求本次活動的所有相關人等,務必高度重視、認真負責、特事特辦,努力將本次活動舉辦成為全省有史以來最具規模和最成功的一場盛會,而且必須是零紕漏、零事故……
一時間,原本就熱情高漲的隴南市各級單位,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似的,上上下下紛紛開始表決心、立軍令狀,一個個都表現出一副要努力實干、絕不辜負上級領導和市民百姓信賴與期望的勁頭來……
小劉作為其中的一員,更是激動不已,也深感安慰。
畢竟他是這次活動的最初創意者與策劃者,而目前,還是組織者之一。眼看著當初虛無縹緲的一份設想,正慢慢地變成實現,這又怎能不讓人感到欣慰和激動呢?
當然,除了這份欣慰與激動,還有一個讓小劉感到雀躍的原因,就是自己終于能為老王做些什么了。雖然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確定這場活動到底能為老王帶來些什么,或者說,能改變些什么,可畢竟自己已經做了,而且正朝著好的方向在推進著……這就足夠了。
這時候,小劉還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老王曾經說過,當初啊,就連省主席也問我和師傅訂過家具哩,那些家具可都是我做的,師傅只是在旁邊指點指點……
是啊,省主席,一省之長,訂過家具……
這也算是老王一生中值得驕傲的一份榮耀吧?
可是,如果把老王的一生視作完整的尺度,把手藝與別人的認可當做刻度——這“給省主席家做過家具”,難道就是老王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嗎?
小劉不敢斷然否定,可也并不完全茍同。
就拿現在來說吧,盡管老王的人生已經走出了一大半,所剩時光,或許無多。可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不能做了嗎,做不了了嗎?是技藝衰退了,還是思想退化了?應該都不是吧。
或許,在黯淡無光的前半生中,省主席的訂單,的確是老王一生中至高無上的一次榮耀和人生中難得一見的閃光點,可是,假如把它放在手藝與人生的綜合考量中,那它還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與閃光點嗎?
也許,不過是一個權高位重的人,出于喜好或者是炫耀,用金錢購買來的一次吧……
而真正意義上,屬于一個人的榮耀,或者是閃光的有價值的東西,又該以怎樣的標準去衡量和評判呢?
小劉在心里琢磨著,想必應該是穿越了時光的長河,被大多數人所認可,或者是在歷史中有所沉淀吧,就像一項技藝、一首歌曲、一種思想……唯有在經歷過時間與歷史的沉淀之后,仍舊能夠以它獨特的光芒或意義,擊穿歷史的墻壁,或大或小、或深或遠地影響后人……才能稱之為有價值,或者叫所謂的光吧?
可是,世間能做到這些的,又有幾人呢?而對于像老王這樣的尋常百姓,又怎能以這樣的標準去評斷呢?
一時間,小劉的腦瓜里,各種想法肆意碰撞,火花四濺。
小劉搖了搖頭,對自己說,想多了吧,你還不是作家呢,更不是思想家。
這會兒,一位同事正巧從辦公室的大門口走出來,見小劉走上臺階,嘴里還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什么不是作家,更不是思想家,就笑著問小劉,怎么,小劉,想當作家了?還是思想家?
小劉笑著搖了搖手,算是打了招呼,便走進了辦公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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