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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銃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斬首
“別擔心,雖然陣仗看起來有些嚇人,但實際上只是這機器太大了而已。”
阿比蓋爾站在洛倫佐的身前,把這椅子上的各個機械扣緊。
她說的沒錯,這機械太大了,線纜與鋼鐵宛如樹木的根莖,沿著洛倫佐腳下的椅子擴散,而隨著洛倫佐坐上這把椅子,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屬的微顫,仿佛有什么怪物在這地底之下行動,但其實那是管道內洶涌行進的蒸汽。
作為凈除機關的重要科研機構,黑山醫院的科研區與機械院地下的永動之泵一樣,由熔爐之柱直接供能,龐大的能量在機械間穿行,而隨著對于漆銻的開發,這種力量在愈發強大。
洛倫佐抬起頭看著四周,頭頂是刺目的燈光,令洛倫佐難以直視,而四周則是牢籠般的結構,洛倫佐正處于牢籠的中央。
來時的路上亞瑟為他大致解釋了這里,他們將其稱之為鳥籠,剛進來時洛倫佐還沒有發覺這個詞匯的含義,但現在看來他有些理解了。
自己就像一只精致的小鳥,被關進了這金屬的囚籠之中,由于頭頂那刺目的光芒,洛倫佐看不清牢籠之外的人,但他很清晰地感受到,有數雙目光正緊盯著自己。
“這機器是用來干什么的?”洛倫佐問。
“解析大腦……其實說起來比較復雜且矛盾,不過我現在倒還有點時間為你解釋。”
阿比蓋爾說著的同時有嘩啦啦的響聲傳來,醫護人員推著小車來到臺階下,緊接著取出一些藥劑袋與針管,將其熟練地掛在洛倫佐一旁的鐵架上,隨后將針頭刺入洛倫佐的手臂中。
“這是應急措施,畢竟目前來講這個技術還不成熟,期間可能發生一些意外,而你又是獵魔人,和正常人不同……所以如果真出什么事了,這些藥劑會緊急注入你的體內,我不清楚你的秘血能做到什么程度,但至少有這東西也算是一個保障。”
伴隨著幾聲清脆的聲響,洛倫佐被完全束縛在了這椅子上,鋼鐵幾乎將他完全包裹,這像是王座,又像囚籠。
“這給我的感覺就像電刑椅。”
“差不多,最大的區別是,電刑椅的輸出電量會殺死你……大概吧,不過這個不會,你最多會感受到疼痛,還有一些幻覺。”
阿比蓋爾揮揮手,示意那些人把斷開的電纜接上。
“這東西解釋起來比較費勁,凈除機關一直是以理性的角度看待世界,而我這科研機構更是如此,但因為理性,近些年我和梅林多多少少有些分歧。”
阿比蓋爾突然伸出手按在了洛倫佐的頭上,因為被束縛住,洛倫佐難以反抗。
“就比如人腦,從理性的角度來講,人類并沒有意志靈魂可言,我們的所有行動都只是頭骨下那堆粘稠的爛肉所指示的,而妖魔的侵蝕也可以理解成……某種輻射?還是什么別的,反正這個東西目前對于我們而言還是未知,所以隨便怎么稱呼吧。
在受到侵蝕后,人腦會首先開始‘病變’,異化成妖魔,并將這種侵蝕傳遞下去,這就像某種……疫病。”
洛倫佐微微皺眉,在雪爾曼斯的筆記里,那個老人也有著相似的觀點,但迷霧后的真相,現在誰也不清楚。
“梅林畢竟是一位煉金術師,雖然他也主張著理性,但這過往的身份有時總會束縛到他,他覺得人……或許是有靈魂的,而侵蝕便是對于我們靈魂的一種腐化。
不過這些理論你應該多少知曉一些吧,其實都只是無用的廢話而已,不過這個倒涉及到這個機器的本身。”
阿比蓋爾嚴肅了起來。
“我們在以不可控的方式,去探索未知,而得到的往往也是超越我們當前認知的未知。”
輕輕地撫摸著那鋼鐵的表面,曾經其上布滿鮮血,而坐在椅子上的人有的畸變成了怪物的模樣,有的則成功接收了力量,成為了游騎兵。
這不禁讓阿比蓋爾想起了那些煉金儀式,被神秘所籠罩的儀式與此刻的實驗又是如此的相似,鳥籠便是這儀式的祭壇,洛倫佐則是那將被奉獻的祭品。
“這臺機器是我們目前對于侵蝕最精準的檢測機器,無論那所謂的偽圣杯是一種奇異的疫病,還是說如梅林推測的那樣,是某種神秘的靈體,不管它是以何種形式存在,但只要它是存在的,便一定會對你的大腦造成一定的影響。”
“就像風,我們看不見它,但能聽到它,感受到它……”洛倫佐說。
“差不多,所以實驗的第一步便是檢測你的大腦是否有明顯的異常,如果有的話,那個異常究竟是不是偽圣杯。”
做完了所有的準備,阿比蓋爾走下了高臺,在她離開場地后,梅林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
“現在感覺如何,洛倫佐。”
“還湊合。”
“那就好,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們也不清楚,畢竟這個東西已經很久沒有啟用了。”梅林說。
“所以……這可能會有些痛。”
梅林說著拉下了拉桿,沒有任何征兆,一瞬間龐大的電流流經了整個鳥籠,絢爛的火花在鋼鐵結構上一陣飛濺,洛倫佐只感到些許酥麻的感覺,可隨即便仿佛有重拳砸在自己的頭顱之上,似乎有無形的行刑人在折磨著自己,試圖撬開自己的腦殼,看看那團爛肉之下究竟藏著什么。
瞬息的痛苦令洛倫佐有些失神,頭頂的燈光一陣明滅,明滅之中五彩斑斕的世界開始失去顏色,到最后洛倫佐的眼中只剩下灰暗的黑白,可這黑白也在不斷的逝去,如同有黑暗逐漸將他吞沒了一般。
“洛倫佐你的左手扶手的側面有一個小按鈕,我需要你每隔五秒鐘按動一次,向我證明你保持清醒。”
恍惚間梅林的聲音再次響起,忍受著那劇痛洛倫佐很快便找到了那個按鈕,他很想破口大罵,但此刻這劇烈的折磨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意志,根本沒有力氣大聲嘶吼,洛倫佐只能低垂著頭,默念著讀秒,保持清醒的同時按動按鈕。
在這椅子的上方,隨著洛倫佐的按動,一個可笑的指示燈亮起又熄滅。
高頻的噪音回蕩在鳥籠之間,鋼板開始滑落,露出其后那轟鳴運轉的差分機,齒輪相互咬合帶動著機械,風扇聲轟隆隆地響起,將那燥熱的空氣抽干,電流在期間穿行,最后將那源自洛倫佐身上的復雜信號轉換成圖表從打印機中吐出。
在技術的限制下,這一切顯得是如此荒謬,臃腫可笑的機器,但又充滿人類那可怕的意志。
前進,不擇手段地前進。
紙張從機器里吐出,其上的油墨還帶著溫熱的觸感,目前技術的限制下人類做不到數據的實時顯示,那么就每隔五秒打印一次數據,紙張上的數據飛速變換,緊接著被藍翡翠收集在一起。
所有人都忙了起來,可能是太久沒有使用的原因,鳥籠的角落里還起了火。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鳥籠之中的蓋革計數器轉為紅色,緊接著發出了尖銳的哀鳴,它的聲音驚擾了平靜,緊接著更多的蓋革計數器轉為紅色,發出嗚咽的嚎叫。
“是洛倫佐嗎!”
亞瑟急忙問道,梅林則皺緊眉頭有些不明白。
“不……洛倫佐還保持著清醒。”
那可笑的燈光還在不斷地閃動著,洛倫佐仍保持著清醒,克制著那嗜血的本性。
“那這是怎么回事?”阿比蓋爾問,“侵蝕源來自于哪?”
回答她的是沉重的轟鳴,緊接著整個鳥籠都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緊急照明亮起,混亂中高文的聲音從廣播中響起。
“這里是騎士長高文,我們正駐守在重癥區外圍,目前偵查到大量妖魔正從輕癥區向這里靠近……”
他的話語聲被劇烈的槍鳴覆蓋,地表之上無盡的暴雨落下,愈發濃重的烏云遮蔽住了所有的光,妖魔的哀嚎聲與那呼嘯的風聲重疊在了一起,黑暗里不斷亮起的槍火照亮了那一具又一具猙獰的甲胄。
“黑山醫院外圍防御正常,敵人疑似從黑山醫院內部出現!”
珀西瓦爾的聲音響起,原罪甲胄們正朝著戰斗爆發的區域前進,一直嘻嘻哈哈的她,這一次難得的嚴肅了起來,借著面甲的縫隙目光看向那鐵幕之下的槍火。
數不清的妖魔從雨幕之后襲來,它們張牙舞爪為這冷徹的雨幕添加血意,沉悶的雷聲在烏云后翻滾著,慘白的光貫穿肆虐,仿佛一群失控的野獸。
“新教團嗎?”
阿比蓋爾向著亞瑟問道,凈除機關一直提防著新教團潛在的襲擊,只是他們沒想到這次襲擊的規模會如此之大。
亞瑟陰沉著臉,緩緩說道。
“不太對,新教團可沒有操控妖魔的能力……不……勞倫斯。”
他一把抓起通訊器,焦急地問道。
“高文檢查那些妖魔的尸體,報告所有的特征。”
已經分不清是電流聲還是風聲了,高文咬著牙前進,這惡劣的天氣極大程度地影響了原罪甲胄的視野,而那些地面士兵們,他們穿著沉重的裝備,把建筑武裝成了堡壘。
士兵們無法出來協助高文,在甲胄的保護下,他能抵擋這令人窒息的暴雨,而士兵們不行,在這種環境下與妖魔作戰就是送死。
揮起沉重的劍刃將一頭從水汽后躍出的妖魔貫穿,高文拖著那還在掙扎的半截妖魔向后撤退。
現代的火力此將這片區域封鎖,而在外圍的珀西瓦爾也正在趕來,來清剿這些妖魔。
“特征……等等,妖魔的身上穿著黑山醫院的病服?”
高文將還在掙扎妖魔舉了起來,借著雷霆的光芒,他看清了妖魔身上那殘破的病服。
“果然是這樣嗎……”
亞瑟緩緩放下了通訊器,目前能做到人造妖魔的,也只有擁有《啟示錄》的那些家伙了,加上之前洛倫佐追擊劣質秘血事件,亞瑟只感到一片早已準備好的陰云襲來。
梅林也聽到了那些,他問。
“勞倫斯的殘黨?”
“沒錯,但是他怎么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還是說……我們內部有他們的人?”
亞瑟看向梅林,平淡的語氣下透露著殺意。
這一切都顯得太詭異了,如果說這是新教團所做的,亞瑟反而不會驚訝,但此刻造成這一切的似乎是勞倫斯的殘黨們,亞瑟以為勞倫斯死后,便是對其的重創了,但現在看來勞倫斯身后的力量遠不止如此。
不過目前沒時間去解決那些,亞瑟下達指令。
“高文,守住防線,殺光所有的妖魔。珀西瓦爾你帶隊直接抵達科研區上方,保護這里。”
“可是妖魔……”
“這是命令,妖魔們交給高文,你來保護科研區!”亞瑟吼道。
“亞瑟,珀西瓦爾在妖魔潮的后方,她和高文夾擊能直接剿滅妖魔。”阿比蓋爾有些不理解亞瑟的指令。
“那么誰來對抗獵魔人呢?”亞瑟紅著眼問道。
“什么……獵魔人?”
“新教團。”
亞瑟從衣下拿起填滿子彈的槍械,目光嚴峻。
“新教團不會輕易放棄洛倫佐,在失去《啟示錄》后,他們絕對不能再放棄偽圣杯,可是這里是舊敦靈,他們無法與我們正面對抗,但現在不同了。
這是一次陽謀,一次合作,雖然不清楚勞倫斯的殘黨出于什么目的進攻,但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新教團會放過這次機會嗎?”
阿比蓋爾呆滯住了,作為一個學者,她對于這些陰謀詭計了解甚少。
“新教團一直在猶豫,可現在機會來了,他不僅能奪回偽圣杯,甚至說……”
亞瑟說到這里也意識到了那可怕的事實,他的目光從阿比蓋爾的身上挪移到了一旁的梅林身上,話語有些顫抖。
“甚至說將凈除機關的精銳全部斬首在這里。”
所有籌備已久的伏筆在各個巧合之下,于這里徹底爆發。
安東尼抬起頭看了看咆哮翻滾的云層,緩緩地松開了手,任由那張用秘血書寫的信紙隨風飄散,直到被暴雨狂風徹底撕碎。
“所以究竟是誰寄出了這封信?”
薩穆爾裹緊雨衣大聲地對安東尼喊道。
“我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撒謊。”
焰火在雨幕的盡頭燃起,妖魔的嘶吼化作狂風暴雨宛如末日的情景。
“我們準備進攻?這是一次自殺行動,即使成功殺死亞瑟等人,也會引起福音教會與英爾維格的開戰。”薩穆爾說。
“我知道,所以我們只需要觀望即可,剩下的就交給莫里亞蒂。”安東尼面無表情地說。
“如果他失敗了呢?”
“失敗了與我們何干?”安東尼反問道,將那時對亞瑟還有洛倫佐的話又重新復述了一遍。
“新教團沒有名為詹姆斯·莫里亞蒂的獵魔人,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
薩穆爾突然感到一陣惡寒,他看著自己身側的安東尼突然覺得他是如此的陌生,而又仿佛終于正式認識了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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