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銀發少女

從仙路盡頭歸來 第二章 銀發少女

楚天明離開南山的范圍之后，毫不停留地向著文宗的方向走去，他以毫無修為的凡人之體，一步一步行走在這片大地上。

楚天明之所以不要老頭送他去文宗，是因為他知道黑石海的異變一定改變了這片大地上的某些東西，而他一步一步的行走，就是在用自己的雙腳衡量著這片大地。

無數個時代以來，楚天明化身影子進入世間，對于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當他開始行走時，他的推演也立即在腦海之中鋪展開來。在這種時候，大地上任何一點山石土木的遷移和變化都將成為他推演歷史的條件。

漸漸地，當楚天明邁開步子的時候，好像不是他在走，而像是大地在他的腳下滑動，天地山川，星辰萬物，都好像沉浮在了楚天明的腳掌之下。

一步又一步，漸漸地，楚天明將這最近五萬年所發生的天地變遷都大致推演出了一個脈絡。

當楚天明停下腳步的時候，南山早已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他的面前乃是一片無垠的山脈，文宗距離這片山脈還有好些腳程，但是他卻停了下來，因為這一片山脈之中，出現了一些讓他感到熟悉的味道。

望著山脈之中的某處，楚天明的眼底浮現了一抹戲謔之色，自嘲道：“五萬年，的確可以改變許多東西。”

比如當初許下的諾言。

楚天明嗤笑一聲，邁開步子踏入了這片山脈。

這片山脈乃是一處兇地，雖然樹木蔥郁，又有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林海，但是山石土木之間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使得整片山脈看起來仿佛一座兇墳。

對于這樣的一處兇地，尋常修士根本不敢踏入半步，但是楚天明卻在其中健步如飛，仿佛行走在自家后院之中。

山脈之中生存著無數兇禽異獸，這些異獸若是放在外面，無一不是一場災難，但是當它們看到楚天明的時候，獸瞳之中立刻出現了莫大的恐慌之色，它們有的趕緊匍匐在地，有的立馬蜷縮了起來，還有的則是立刻慌亂退走，似乎這不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夠再普通的凡人，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獸王獸神。

楚天明最終來到了深山的邊緣，他撥開灌木，循著感覺望向其中。

只見在那灌木深處，儼然有一個妙齡少女躺倒在那里。

少女滿頭銀發，身履薄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在少女的眉心處，有著一個淡淡的紫色印記，那印記甚是妖異，似神圣似邪惡，十分奇特。

少女的意識并未徹底失去，感應到了楚天明的靠近，就拼盡全力想要撐起身子，但是當她發力，薄衣下立刻透出一抹殷紅，鮮血留個不止。

她咬緊牙關，但是蒼白又毫無血色的臉上難掩那一抹痛苦之色，最終她眼前的畫面逐漸模糊，然后一頭栽進了血泊之中。

楚天明將她從血泊之中抱起來，然后轉身離開。

楚天明前腳剛剛離開，后腳就有幾道人影閃現到了這個地方。這些人影并未掩飾身形，似乎根本不屑于掩藏面貌，乃是三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不見了？”為首一位老者瞇起了眼睛，“這孽女中了老夫的寒冥氣，又吃了老二一刀，該是沒有力氣再竄了，怎么會不見了？”

“這一處血泊，全是那孽女的血液，她一路上流失了這么多血，肯定跑不了，定是讓人給救走了。”

三位老者立刻展開推演，人人周身皆是霞光涌現、道輪浮動，各種異象紛呈，但最終三人停下來時卻面面相覷。

“完全推演不出！”

“不可能！”

“難道那孽女有高人相助？”

“有個屁的高人相助，真有高人相助還會落得這個下場？一定是我們有什么遺漏的地方，這孽女絕對跑不出這片山脈，給我好好搜！”

“就是死了，我也一定要看到她的尸體！”

……

銀發少女艱難地睜開眼睛，她的視線還沒有從模糊變得清晰，整個人就立刻打了一個激靈，然后從地上猛地竄了起來。同時她下盤微沉，雙手擺起戰斗姿態，像是一頭隨時會撲殺出去的小獵豹。

但是她的周圍沒有任何敵人。

此時她的視線才剛剛清晰，然后她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五官如雕琢般精致分明，雖然還很年輕，但隱約之間，猶能感覺到一點英姿。他眼角弧度分外柔和，目光平靜如水，卻又如古潭一般幽深，恍如蘊斂著一切。

只是他的穿著分外普通，粗布麻衣，屬于那種丟到人海里就會找不到尋常服飾。

最關鍵的是，這個少年人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靈力波動，根本就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

而就是這樣一個凡人，居然在這片恐怖的山脈之中……燒烤！

少年人自然就是楚天明，此時的他生著篝火，正認真地翻轉著手頭上的一個粗制的木架。那個木架上串著不知名的獸肉，伴隨著木架的不斷翻轉，獸肉變得越發酥香，時不時地滴下幾滴金黃的油水，遇到篝火發出嗤嗤的白煙。

楚天明似乎沒有注意到銀發少女已經醒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獸肉上，仿佛那是一頓無上佳肴。

銀發少女盯著楚天明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后背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過了，她這才明白的確是眼前這個少年人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他一介凡人，毫無修為，到底是如何把自己從那幾個老賊的手中救出來的？少女滿腹疑惑，卻聽楚天明那邊傳來了淡淡的聲音，“既然還沒死掉，就來吃點東西吧。”

銀發少女回過神來，看到楚天明已經開始大口吃肉了，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還有人在追殺我，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一眼銀發少女，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說道:“吃完再走，我也懶得留你。”

楚天明說罷，便不再理會少女，一口一口吃著自己的烤肉。

銀發少女在心里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貝齒輕咬了一下嘴唇，走到了楚天明的面前，拿起烤肉吃了起來。

烤肉入口，金黃的肉汁立刻滲出，散發出了濃烈的肉香，這肉香驚動了山脈之中無數的獸王，但是這些獸王一只只只敢在遠處偷瞄著，根本連打這塊的一縷心思都不敢有。

烤肉被銀發少女吞下，立刻化作了無窮的靈氣滋潤著少女的臟腑，溫和地填補著少女因為連月來的逃亡而流失的精氣，甚至就連她后背上的那一道幾乎奪命的刀傷，似乎也在這塊肉下出現了愈合的征兆。

“這……這是源食？！”銀發少女睜大了美眸，內心之中充滿了震驚之色。

傳聞有一些技藝高深的煉藥師，懂得將食材與道源完美烹飪的方法，他們能夠利用道源包裹食材，使千奇百怪的食物成為能夠為修士提供力量的補藥，而那種美食，被稱為源食。

眼前這個平靜地吃著烤肉的少年，居然是一位年輕的煉藥師，楚天明在銀發少女的心中一下子變得神秘了起來。要知道，在這古旭國中煉藥師本就稀少，而能夠烹飪源食的煉藥師更是鳳毛麟角，可眼下這位少年，居然就是這么一位萬中無一的源食煉藥師，這如何不讓銀發少女震驚。但她只是震驚了一下，就立刻抓緊時間吃了起來。

瞧得銀發少女從細嚼慢咽，到毫無顧忌地狼吞虎咽，楚天明的唇角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依稀記得，在無數個時代以前，也曾在那么一片山脈之中，有一個冷酷的少女在吃了一口他烤的獸肉之后，露出那種吃驚的表情。而那時候那種吃驚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從未笑過的冷酷少女的臉上時，整個昏暗的山谷仿佛都因此而明亮了幾分。

楚天明最終收回思緒，看了一眼銀發少女，淡淡地說道:“吃完之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自始至終，他沒有問過關于銀發少女的一切，從頭到尾，他只是救了她，然后給她吃了一塊肉恢復一點元氣而已。

楚天明的逐客令并沒有讓銀發少女感到太大的意外，二人無親無故，楚天明能夠救她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于是她吃完了烤肉，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天明，然后輕點螓首，咬著貝齒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楚天明微微一笑，然后淡淡地說道:“好好活著，就夠了，去吧。”

銀發少女于是化作了一道輕靈的弧線，躍入了蔥郁的灌木之間，盡管身上帶著傷，但她的動作依舊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楚天明繼續不咸不淡地吃著烤肉，目光平靜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在回憶著久遠以前的事情。

最后，楚天明似乎是吃飽了，他拍了拍肚子，笑罵道:“吃不下了，罷了，就便宜你們了。”

他拍了拍手，起身離開。

他剛剛離開，立刻就有幾只靠的比較近的獸王化作流光掠來，以風雷之勢從那木架上奪走了烤肉，然后足踏風煙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一些出手慢的獸王不禁露出了懊惱的低吼聲，但是它們不敢太大聲，唯恐驚擾了還未走遠的楚天明。它們眼紅地望著那空空如也的木架，仿佛錯過的不是一塊烤肉，而是一份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