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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 第1853章 塞納河的兒子
戰士沒有看到守軍的人影,肉眼清晰可辨的廢墟石塊中,也明顯沒有敵軍的殘肢,它仿佛只是一片石頭堆,以及一具已經嚴重扭曲的鐵柵欄殘體。
站在長船上的戰士端著十字弓與短木弓準備做掩護,如有必要他們也會爬上橋梁加入狂戰士的隊伍。
現在的羅斯軍正從四個方向對著法蘭西島傾瀉火力,箭矢、石塊的密度好似冰雹,威力可比冰雹強上太多。
陽光照在鍍鋅的胸板甲上,歷戰的甲衣依舊有些破損,部分的鋅層已經脫落,露出里面偏黑色的碳鋼,反倒更加顯得戰士歷百戰而不怠。
無數箭矢從狂戰士們的頭頂飛過,他們喊著整齊的口號,步伐趨近一致地向前進,先頭的戰士已經走過一般,那坍塌的城市南門近在眼前,透過已經趨于消散的煙塵,個子高的戰士終于能看到河心島內部的一些細節。
個別戰士定睛看去,莫名地生出一絲疑慮。
狹長的木橋之上,一群鐵人排布著密集隊形向前方緩步推進。
他令部下全力燒火,還特別準備了一些牛皮口袋。
原本是裝水的皮水袋、裝雜物的皮質單肩包,留著這些生活用品還有何用?它們本就是一種容器,現在被強行灌注熾熱的“黑水”。
“你們快點!等野蠻人沖進來,你們都跟著我沖!咱們把他們都燒死!”看著部下手忙腳亂的樣子,巴黎伯爵惡狠狠地催促著。
一個大甕熬的是混了各種油脂的瀝青,它變得稀淌,混合物的溫度也達到了驚人的200攝氏度。人的皮膚被它燙一下,瞬間就能膨起一個水泡,接觸的時間長一些,皮膚都熟了。然而這樣的溫度還不足以引燃承裝它的皮口袋。
各種皮口袋捆上麻繩,士兵小心翼翼地拎著它。
伯爵的宅邸足夠堅固,只有“母牛”投石機發射巨石彈精準命中,才能將之砸塌。
整個宅邸煙熏火燎,大量精銳戰士躲在這里,他們一身鎖子甲身懷利器,沒有人愚蠢在戶外的箭雨中逗留,大家就等待敵軍沖進城市后突然沖出。
兩千名武裝者就是這般到處藏匿,然而真正有著戰斗力的守軍滿打滿算就剩下四百人了。
城內的石板道路依舊碎石瓦礫無數,大量箭矢落在地上已經折斷,前些日子被砸死的戰馬繼續躺在馬廄中或大路上,先前陣亡者的尸體依舊堆在墻根。
持紅色渡鴉紋圓盾的狂戰士完全登上城門廢墟,他們渴望立刻開始廝殺,站在廢墟頂端看去,雖能看清法蘭西島的全貌,張目看去什么敵人都沒有。
有些失望的他們又沖下廢墟,后面的戰士們魚貫而入,大家也如先到的兄弟們那般先是興奮再是失望。
“可惡,敵人呢?”雙手端著長柄戰斧的格倫德終于殺入法蘭西島,像他這樣英勇的,前面還有一百多位。
城市南門幾乎處于河心島的總部位置,城門左邊的核心建筑是伯爵宅邸御所,右邊核心建筑就是敦厚的圣埃蒂安大教堂。
城門之后就是城市廣場,節日里廣場會舉辦露天的彌撒活動,偶爾也會布設一些商鋪,讓過境的旅人在這里買些物資。
巴黎是阿基坦大道的關鍵節點城市,僅僅是照顧去阿斯圖里亞斯朝圣的虔誠者們,為之提供物資補給,巴黎伯爵也能穩定掙上一筆錢。
如今城市廣場沖進大量一身鐵甲的戰士,他們張目四望不知自己的敵人何在。
正當一批戰士向著大教堂興致勃勃走去,感覺時機終于成熟的巴黎伯爵,終于開始發難。
多達三十名小心拎著熾熱皮口袋的戰士都要忍不住了,他們巴不得立刻破門而出扔掉手里的燙手貨。
伯爵自己害怕是真,進入廝殺狀態后完全忘我也是真,他頭腦一片空白,只想著與敵人廝殺在一起,讓野蠻人血債血償。
“跟我走!”他率先踹來自家大門,一大批穿著鎖子甲的法蘭克戰士魚貫而出。
嘶啞的銅號吹響,那是象征總沖鋒的號令。
所以站在格倫德的立場,他突然發現一批敵軍如變戲法的出現了,下一步,老家伙難得的心生恐懼。
帶頭沖鋒的巴黎伯爵也帶頭揮舞胳膊,掄圓了將熾熱的皮兜甩了出去。
皮兜砸在狂戰士身上,內含的熾熱瀝青頃刻間灑了戰士一身。稀淌的熾熱之物滲透甲胄縫隙直接毀傷戰士身體,被擊中的戰士飽嘗巨大痛苦,紛紛瞬間失去戰斗力,一個個趴在地上滿地打滾。
然而事情還不算完,一些手持火把的守軍戰士將之扔了出去,一身易燃物的狂戰士迅速又變成了不斷打滾的火人。
格倫德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突然吃了大虧,狂戰士們的眼睛也都為突如其來的打擊所吸引。他們顧不得撲滅倒霉同伴的一身烈火,大家撕扯著喉嚨,端著長柄戰斧忘我地沖了上去!
另一方面,扔過瀝青的守軍重步兵們,他們帶上小巧靈活的鴛盾,手持寬刃劍、手斧,一并嗷嗷叫地沖了上去。
兩支重步兵直接扭打在一起,他們又砸又砍完全陷入癲狂纏斗。
普通鐵劍只能在羅斯狂戰士的整體胸板甲上刮痧,狂戰士的鶴嘴鋤也必須瞄準角度才能順利鑿穿法蘭克戰士的雙層鎖子甲。
處于絕境中的守軍重步兵意想不到的抗住了羅斯狂戰士們的重拳,兩支鐵人很快在城市廣場內,以一種很不雅觀、毫無章法的方式廝殺,下午熱烈的陽光之下,好似一大群有生命的鐵塊在蠕動。
一批躲起來的民兵感覺那些精銳戰士的防守反擊很奏效,于是從藏匿地鉆出來加入混亂廝殺。然而大部分民兵早就被突入城市的那群鐵人嚇傻,伯爵大人明明下令吹號進攻,大家雙腿打顫根本不敢現身。
也不能說民兵們都是可恥懦夫,大家本就是住在巴黎小平原老實本分的農民,他們只樂意打順風仗,面對危局就是本能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巴黎伯爵從未對民兵報以希望,原本組織的大量戰士還待在藏匿之地坐以待斃,他們的愚蠢配得上他們即將遭遇的痛苦。
“你們就可恥等死吧!現在……還不如壯烈赴死,像個英雄去死。”
最后看一眼糜爛的戰場,原本帶頭沖鋒的巴黎伯爵又撤了回去。
他并非逃避,因為他確信自己就算占得初戰的一絲便宜,己方是沒有絲毫取勝可能的,無非是自己像懦夫一樣被野蠻人俘虜最后被當做祭品殺死,或是以英雄姿態戰死。
擁有部分查理曼血統的杰拉德二世,他自詡沒有茍且的資格,不容許自己的家族玷污查理曼的光榮。
他踏著沉重的步伐暫且撤回御所的小堡壘,然后登上二樓的家庭餐廳,要與妻子貝爾塔見最后一面。
一位尊貴穿上了法蘭克貴婦的長袍,貝爾塔此生最珍重的珠寶全部掛在身上。
她面目平靜,面對死亡沒有絲毫的恐懼。
在她的身邊躺著兩位倒在血泊中的女仆,沾血的兇器匕首就擺在餐桌上,兇手不是他人,正是尊貴的貝爾塔本人。
也許,一位尊貴婦人沒必要用這種極端手段臟了自己的靈魂,殺死自己的仆人,總比活著被諾曼人俘虜要好——被殺的仆人也不希望成為野蠻人的奴隸。
貝爾塔已經把事情做絕了,或者說自從小叔子洛特哈德進入法蘭西島后所傳遞的一些重要情報,就已經徹底擊垮了她的心。
娘家的小弟雨果四世已經病故,二姐夫篡奪了圖爾爵位,自己的二姐艾德萊德依舊享有崇高地位,而且希望自己與丈夫趕緊去死。洛特哈德并沒有說過分的話,聰明的貝爾塔推測出這些結論,再加上上萬大軍包圍法蘭西島,獨生女伊娃已經成功送出城……
貝爾塔深陷絕望又沒有牽掛,她已經與這末日般的世界和解了。
于是,拎著鐵劍上樓的杰拉德二世,他平靜地直面自己的妻子,以及直面妻子面前懸下來的繩索。
“外面的戰斗……已經全面開始了么?”貝爾塔平靜地問道。
杰拉德點點頭:“開始了,而且,我看不到贏的希望。我打算最后沖鋒,我必將陣亡。你……”
“你不必多說了。”貝爾塔搖搖頭,然后慢慢地將繩索套在自己脖子上。她含著淚水擠出一絲笑容:“你是一個英雄,我從未失望嫁給你。我狠這個世界,狠這個查理曼不在是世界。自盡者的靈魂無法升入天堂,杰拉德,我最后一次請求你……”她抿了抿嘴,艱難地嘟囔:“殺了我!”
杰拉德二世沒有更多時間浪費,他瞥一眼已經死了的仆人,然后將劍放在木桌。他走近妻子,毅然地親自拉動那致命的繩索,直至看到抽搐的貝爾塔沒了動靜才松開手。
接著,他拿回鐵劍離開二樓,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樓的陶甕里仍有一些瀝青在冒泡,他抬起腿將整個陶甕推到,甕底的柴火瞬間引燃傾倒的瀝青液,明火瞬間燃起來。
杰拉德二世親手焚燒自己的宅邸,以及自己為戰爭殉難的妻子。火燒死者是極為惡劣的,然而讓野蠻人得到自己妻子的尸體,那就是對貝爾塔更大的侮辱。既然無法塵歸塵土歸土,那就化作一縷青煙吧……
他與一批最忠誠的親信會和,集體進入藏匿戰馬的民居里。
此刻,城市廣場的混戰基本分出勝負了,在絕對重甲面前,守軍的劍、斧頭幾乎不能殺死羅斯狂戰士。后者身材高大甲衣堅固厚重,重步兵源源不斷涌上來,很快還夾雜著一些普通裝扮的羅斯軍步兵,人潮洶涌之下守軍防線趨于崩潰。
可以說巴黎已經徹底沒救,偏偏一支騎兵隊決定為巴黎唱一曲最后的挽歌。
杰拉德二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不再有任何掛念,且自己就算僥幸今日不死,也沒有顏面、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了。
他組織出五十名重騎兵,大家高舉鐵劍或手斧團聚在伯爵身邊。
杰拉德二世仰天怒吼:“向著死亡沖鋒!跟我走吧。”
騎兵們爆發出最后的吶喊,五十騎義無反顧地沖向廝殺中的城市廣場。
戰馬直接躍入亂戰的人群里,無分敵我地踐踏,騎手們也肆意劈砍。
想不到守軍還留有后手,毫無準備的羅斯狂戰士突然被撞了個七葷八素,有的人干脆被馬蹄踩到面部,那是狂戰士的薄弱處,士兵當地陣亡。
老將格倫德反應足夠迅速,當一名騎兵沖來,他立刻趴下,僥幸沒有被馬蹄踩中。
杰拉德二世在城市廣場撞出一條血路,他損失了一些兄弟,然后繼續指揮騎兵沖上南門的廢墟。他們絲毫不愿與羅斯狂戰士纏斗,杰拉德二世自己不知自己的最終目的,他在盡力戰斗,砍殺一步算一步。
法蘭克騎兵再一次沖上南門外的橋梁,那些躲閃不急的羅斯士兵干脆撲向橋梁兩側的長船。
誰能料到守軍還會發動自殺式沖鋒呢?起初戰士們腦子都懵了,當他們陸續反應過來,旋即開始了反擊。
與此同時,本以為戰斗徹底進入垃圾時間的留里克,他站在岸邊注意到法蘭西島生氣了煙霧,懊惱地狠狠踩地,唾罵有戰士又不聽話得惡意縱火。
現在看到一群法蘭克騎兵沖出來,震撼之余,嘴角不禁撇出一絲笑意,喃喃道:“巴黎伯爵,你該不會帶兵沖鋒了吧?你當自己是洛汗國王希優頓?把巴黎當做圣盔谷?我們可不是愚蠢的半獸人吶。”
奔馳在橋梁上的騎兵是活靶子,不勞留里克下令,騎兵就開始遭遇羅斯軍密集箭矢的反制。
橋梁兩側都是長船,端著十字弓的戰士幾乎零距離射擊騎兵,或是用短矛、魚叉直接攻擊馬腿。
那些待命的扭力彈弓一直裝填有鑄鐵彈丸,它們的存在是為壓制城垛上可能的守軍弓箭手,現在他們立刻調整射角針對敵軍騎兵射擊。
無論杰拉德二世過去多么光榮,他現在也如普通騎兵那樣,就是羅斯軍眼中一個再普通的活靶子。
一發鑄鐵彈丸擊穿他的戰馬,喪失氣力的馬兒立刻歪倒一邊跌落在橋下的長船中。馬兒跌落的角度很不好,船上濺了大量馬血,長船劇烈搖晃一番,馬匹與它的主人都跌落在了塞納河中,濺起一團巨大水花后消失無蹤。
落水的杰拉德二世因一身甲胄瞬間沉底,他在河底掙扎了一番,反倒在河底淤泥中越陷越深,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一代巴黎伯爵英勇地戰死在最后的決死沖鋒中,他們最終沒有被某個低等的敵兵殺死,也沒有死在羅斯王本人的手里。
是塞納河吞沒了他,他成了塞納河的兒子,與自己的封地融為一體。
大量決死沖鋒的騎兵都掉進了塞納河,至此,最后的守軍英勇戰死,一切都結束了。
無數難民躲在最堅固的大教堂內,他們幾乎都是老弱婦孺,凡是能拿得動武器的男子都被拉了出來,一些十歲出頭的男孩一樣不被放過。
危難時刻的巴黎伯爵什么也不顧及了,他已經決定戰死于今日,命令民兵們就算早就被嚇破了膽也必須硬著頭皮準備廝殺。
城內的磚石建筑擠滿了人員,一些還平安的戰馬也被拉到了一些堅固民居里。
如此重步兵最怕被友軍的石彈砸中腦袋,留里克能給予部下的火力支援是有限的。他站在河對岸僅僅盯著走在最前的那些持盾戰士,他們已經開始攀爬石塊廢墟,是時候暫停火力覆蓋了!
傳令的號角聲吹響,安置在各陣地的戰士陸續停止射擊。
守軍是一群土撥鼠,留里克并不奢望拋射無數石彈、箭矢能殺傷任何敵人,只要能壓得守軍抬不起頭,為狂戰士們順利沖入城市爭取到時間,那就是火力覆蓋的最大意義。
這一天的法蘭西島遭遇了有史以來最恐怖的火力打擊,莫說徹底摧毀南大門的多達二十六輪大石彈轟擊,最后的密集箭矢、石彈也是守軍這輩子首次見到的。
留里克嘲諷守軍是一群土撥鼠,他們現在的處境幾乎就是如此。
五百名渾身重甲的士兵完全是龐然大物,縱使是查理曼在世,高貴如他都無力供養如此規模的重步兵集團。某種意義上,留里克將本該出現在十五世紀的重步兵搬到了九世紀,如果法蘭西島守軍還能想著正面搏殺占到便宜,那就過于妄自尊大了。
守軍是被坍塌的城門樓嚇壞逃跑了?還是說連續數日的攻擊已經將敵人嚇破膽?
躲在民房里的民兵或是瑟瑟發抖、或是目光空洞。巴黎伯爵徹底翻出壓箱底的寶貝,他分發一批錢財給予自己的親信們,最后連民兵也有份兒,雖說大家不能確定未來還有花錢的機會。
當城市南門已經岌岌可危,巴黎伯爵連滾帶爬地撤回御所。
然而到了現在的局面,格倫德和他的老伙計們是真真切切的去赴湯蹈火了,他們會沖入法蘭西島,或是殺敵血祭奧丁,或是以自己被殺后流淌的鮮血來血祭奧丁。
圓盾互相堆疊成為嚴密的盾墻,后面的兄弟們多手持長柄戰斧,也有一些人雙手各一支斧頭或鶴嘴鋤。
最前端的戰士人人攜帶圓盾,不同于其他的羅斯軍的圓盾紋飾,它們先被涂抹一層白堊泥,然后以朱砂粉繪制出抽象的渡鴉形象,以紋飾宣示士兵的意志——血祭奧丁。
那是老將格倫德被恩賜的專屬圓盾,亦是那個已經消亡的小小傭兵團伙的榮耀。
他們必須維持緊密的隊形,就算洪水已經消退塞納河水位大大降低,水深依舊驚人,河底的淤泥深度不可小覷,兄弟們一身超重甲衣,確信一旦失足落水就是必死無疑。
留里克當然不希望自己出動的狂戰士們因為失足而淹死,他又命令在河面游弋的長船,抓緊時間靠近狹長的橋梁,無論以各種方法都要將船貼著橋梁停泊,確保狂戰士失足了也是落入船艙,又是為了在突破缺口的作戰時提供一些火力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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