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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柯棋緣 第996章 天之界
大貞建昌十五年,并州秋季的夜晚,田里的稻子和麥子全都收割完畢,田野上到處都是才扎好壘起來的實心稻草棚,方方正正好似一座座田野上的小屋。
今年又是豐收,農人們閑暇之余很會在這時候躺在這些稻草堆上看著天上的星星,這也是并州人近幾年越來越喜歡的休閑方式。
孩子們躺在草棚上看著天空明亮的星辰,那條美麗的星河是如此令人迷醉,孩子們數著星星看著天上銀色的光輝,也尋找著老人說的屬于自己的星星。
“天上的這條大河,有沒有船在開呢?要是能坐上那條船,我就能找到自己那顆星星了!”
“有這種船也是神仙坐的,哪能輪得到你呀!”
“你們說,我們的星星在哪呢,是不是正在那天河里啊?”
“我的星星一定是里頭最亮的!”
“我的才是,你的沒我亮。”
“我才亮!”
幾個孩子相互打鬧著爭論,過一會又會平靜下來看向天空的美景,以前天上就有變化的跡象了,這些年卻有一條星河越來越明顯,從并州逐漸延伸到大半個大貞。
“哎——小亮,天色晚了,回家了!”
有長輩在田邊叫喚一聲,草棚上的一個孩子立刻就直起身子。
“我娘叫我了,我得先走了。”
“那我也得走了。”“你們都走了啊?”
“沒勁!”
在第一個孩子走后,其余家長似乎很有默契地陸續到來,將自家小孩領了回去。
不過雖然是晚上,這樣晴朗的天氣星河燦爛月光也明媚,路上根本不缺能見度,農人們整理田野也勤快,沒什么雜草,不至于怕孩子被蛇蟲咬。
最后也就只剩下一個孩子在看著天空,因為這是他家的田,二十幾步外就是自家院子,這會那邊的母親也站在門口叫了一聲。
“阿雨,還不快回來?”
“哦……”
孩子應了一聲,眼睛卻愣愣看著天空的銀河,仿佛真的有一艘船的陰影在航行。
云山觀中,舊觀大殿內根本看不到本該盤坐其中的計緣,也看不到本該懸浮其上的山岳敕封符召和人身神黃興業,就如同當初在南荒時期的七年,計緣和人身神就這么無故消失了。
當然,云山觀的人和當初的黎家人和左無極不同,知道計先生根本沒有不辭而別,也不會有人在這時候進舊觀打攪。
實際上天空的星河不能簡單歸結為云山觀的九天星河大陣,除了大陣和星河交相呼應甚至有相互融合的趨勢,更因為計緣的天地化生和游夢化界之法,使得天際出現了如此燦爛的星空美景。
此時此刻,一艘金色的小舟正在九天之上的星河內航行,周圍全都是燦爛的星光和朦朧的星辰,而小舟世上一共有三人,一個是常人大小的人身神黃興業,一個是界游神君秦子舟,一個就是計緣了。
“不管看多少次,依然令人覺得美不勝收啊!”
黃興業感嘆一句,一邊的秦子舟也忍不住點頭。
“更兼計先生化界之法的神奇,當真是世間難有幾人可見的瑰麗奇景啊!”
計緣搖了搖頭。
“這話對又不對,瑰麗奇景確實算得上,但也并非世間難有人可見,農人在草棚上一躺,不就看得見了嘛?”
“呵呵呵,倒也是,修行各道中,想來也有不少道友好奇之下飛天尋過這里吧?”
“那可數不清咯!”
黃興業笑著這么說了一句,同那個凡人黃興業不同,人身神面對秦子舟和計緣毫無拘束,是和親密道友交流的那種暢所欲言。
三人腳下乘坐的金色小舟上隱隱有著一些篆刻文字,說是小舟其實更像是筏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竟然就是展開了一小部分的敕封符召。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本以為這一步至少需要百年以上,但星幡有兩面,又有秦公大法力相助,著實省卻了不少時間,加上此番又有黃道友和敕封符召,足以達成那關鍵的一步。”
黃興業看向周圍燦爛的星輝,再看向下方并州的萬家燈火,他們身在此界中卻仿佛游離天地外,但能看到下界的燈火。
“計先生此言還說少了,若無先生經天緯地之才和通天徹地的無邊法力,此事根本想都不用想。”
黃興業現在依然是神,叫人身神或許已經不太恰當了,但卻依然并無任何司職和歸屬,他知道自己遲早要去掌管無量山,更對天地之事和所接觸的人和物有靈明的感應。
秦子舟對此也是萬分贊同的,但聽計緣講到的那關鍵一步,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之處。
“哎,可惜啊,可惜時間還是不夠,若是能再有一兩百年,就不至于沒有時間建立天庭框架,到底是美中不足啊!”
計緣對此倒是并無什么介懷,心情似乎十分舒暢,還有心情開個玩笑。
“秦公莫不是覺得沒能直接成為一個統御天神天上君王,有些遺憾?”
“哈哈哈哈哈……計先生啊,莫要取笑秦某了,縱然天庭完滿,我亦僅會偶爾露面,還不若鼓搗個天上帝君來得省事,我呀,寧愿得閑研究神妙藥理之方,對了,既然說到這了,計先生你何時寫一部丹經藥理的天書啊,先生大作本本奇妙于天地的。”
計緣有些哭笑不得。
“秦公你還真當我什么都懂啊?好了,不多說了,到地方了,先開始吧。”
幾人閑聊之際,金色小舟已經在天河上航行到了一處特殊的位置,雖然在大地上看不出什么,但在三人眼中,這里隱隱是云山觀星河大陣投影的中心,更是這化生一界的中心,星光乾坤皆隱隱圍繞此處而轉。
“便是此地了!”
“黃道友注意分寸,不要太過損傷元氣!”
“黃某自有分寸!”
三人各自一句話,隨后一步離開腳下的金色小舟,計緣和秦子舟都還沒有什么動作,黃興業則往自己額前一抹,頓時有一道紫光從中射出,照到了山岳敕封符召之上,將一片金黃色都染成了紫金色。
“兩位道友請出手。”
黃興業這么說完,計緣和秦子舟頓時一起施法,后者掐訣又拍打前方,使得金色小舟周圍蕩起一片星輝,而計緣把袖一甩,伸手向天往下輕輕一拽,隨后袖口一展。
二人合力之下,更高天際上的無窮星光就如同水銀瀉地地澆灌下來,不光是一隅之地,更是涵蓋整片天宇。
在天地間其他地方,今夜的星空仿佛一下子暗淡了下來,而在大貞天空尤其是并州的天空,星輝仿佛正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璀璨耀眼。
不知道多少有道行的存在通過各種方式卜算著天星變化代表的事,也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徹夜難眠。
不光是有道修士,一些人間王朝的王侯將相同樣夜不能寐,因為天星大變必然映射天底下的大勢,因此類似司天監之流的官員同樣忙得焦頭爛額。
外界人怎么想,有什么反應,計緣等人現在是顧不上的,自計緣帶著山岳敕封符召到達云山觀的這幾年來,準備的事當然不僅僅是讓黃興業與此符召的力量逐漸契合,更重要的就是今夜之事。
云山觀的道士們此刻也全無睡意,全都站在煙霞峰頂抬頭看著天上星河,白若和孫雅雅自然也在此列。
居安小閣內,棗娘站在棗樹下抬頭看著天空,懷中抱著的是化為赤狐的胡云。
茫茫大海上,萬千水族同行,老龍和龍子及龍女回頭看向遠方天際的星輝。
大貞京畿府城的尹府內,尹家人同樣望天不語。
不論是如玉懷山、九峰山和乾元宗中的居元子、趙御和老乞丐等仙修,還是佛國中的明王,亦或是幽冥之中的辛無涯,乃至獨自在外的阿澤,以及那些計緣的對頭們和種種關注天星的人……
只要注意到天河星輝,人們都免不了在此刻抬頭。
因為此星輝中心位于云洲大貞,很多知情一些或者不知情的人,都免不了在此刻會想到計緣,猜測著發生了什么事。
當然,也有一些修士此時此刻已經駕云或者御風接近并州,卻根本去不到天上星河的近處,也不敢過分接近。
天上的星河一亮再亮,終究是到達了一個極限,而周天星斗的星力仿佛無窮無盡地落入一個無底洞,一刻不停地落下。
“給我成!”
計緣輕喝一聲,袖口一手雙手掐訣,最后一指點在山岳敕封符咒上。
“轟——”
這一指落下,蕩漾出無窮紫金色的光芒,天上星河在這一瞬間都綻放出淡淡的紫金光芒,隨后又馬上消失。
這一刻,天空響起一聲悶雷,不亂天下何處,不論有云無云,只要有一定道行,皆聽到了這聲悶雷。
而在這只有計緣三人在的天河之上,他們也長長舒出一口氣。
一座淡金色石臺出現在原本金色小舟的位置,上頭還有一座不過一人高的方碑,不論是石臺還是方碑上,都篆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的能看懂,有的則是無規則的天符,并且到處都是星斗。
“只希望這么做,可別不能敕封無量山山神了。”
黃興業皺眉說了一句,還是有些憂慮,計緣則搖了搖頭。
“不會。”
而秦子舟沉默不語,走近這石臺和方碑,在一面上有幾個和尋常文字不同的紋路,匯聚成四個大字——天界。
“計先生,這和上古天庭的基礎有幾分像?”
秦子舟這么問一句,計緣想了下,雖然沒有上古天庭的記憶,但想來和現在是絕對不同的。
“或許一分都不像吧,彼時僅僅是懸于天上的宮闕,此時卻是游離天際的特殊之界,雖僅僅是個空殼卻也有了基石。”
黃興業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要此碑文能溝通天地又化虛為實,除了計緣的大神通,他貢獻的元氣可不少,但還是帶著笑容。
“如此的話,只要能得到響應,那些有德大神在有這天河之力相助的時刻,也能跨越地界束縛了!”
哪怕是如今的計緣,也實在收斂不了此刻的得意。
這天界極為玄奇,但究其根本,原理并不復雜,早在當年大貞元德帝水陸大會時,計緣觀月已經有了設想。
如一些強大神靈,受地界所限,無法離開轄境太遠或者干脆根本無法離開,但有這天河之界在卻能一定程度上彌補這個問題。
一是因為天星之力垂落,有移星異宿的效果;第二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天河既然為河,便也有倒影,雖然這倒影或許在一片星輝中根本看不見,但只要天河星輝能到之地,倒影地界之像,隨星力投射,便能免去那些大神的地限之法。
當然基本前提是那些大神自己得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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