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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柯棋緣 第935章 無人相識
雖然衡山山神能感覺到,在天下各處開始流傳《黃泉》六冊的時候,他山下鎮壓的幽泉似乎并無任何特殊變化,仿佛和《黃泉》之事并無任何關聯,仿佛計緣和他的大計根本毫無作用。
但衡山山神知道,那是因為《黃泉》之事還沒有講完,那是因為書中那發于一座高山之下的“黃泉”還沒有對應這幽泉,將來一旦說出山名,天下人心中的黃泉就會如同滾滾江濤一般沖刷過來,將衡山之中的幽泉同化,并化出真正的黃泉源頭。
山神也能想象得到,想必他的安坐衡山中,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因為這一部書或驚嘆或驚恐。
而作為推動《黃泉》一書作成并且流傳天下的人,計緣如今已經得些許空閑,終于能回到久違的居安小閣之中去休息一下了。
計緣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寧安縣人,但卻真心實意地將大貞稽州德順府寧安縣當作自己的老家,所以每次回來,都是有一種鄉土情懷在里頭。
大貞有不少地方都在不斷發生新變化,但寧安縣似乎永遠是那種節奏,計緣從北面城門慢慢走入縣城之中,沿途的景色并無太多變化,或許只是某些樹更粗了一些,或許只是某個地方多了一個路邊茶棚。
青灰色的城墻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城樓上還掛著大紅燈籠,似乎是過年時候掛上就沒有摘下來。
計緣視線略過城外之景,慢慢步入城內,也能聽到近城門位置的熱鬧聲音,挑著蔬菜瓜果來城中售賣的農人最喜歡的位置。
早在多年以前,計緣已經有意減少在寧安縣中出現的次數,如今更是又有八年沒有出現,不出他所料,基本已經沒有人再認識他了。
或者說,計緣放眼望去,所見的也都是些生面孔了,或者說,沒有什么熟悉的聲音了,即便偶有一絲熟悉感,聲音也是從來都沒聽過的,想來也是當年那些菜農的后人或者親戚,有一絲氣息相連,就連街道兩旁店鋪中的人也基本全都換了,他慢慢入城到現在,沒聽到一聲“計先生”。
終于,計緣路過了寧安縣的知名醫館濟仁堂,本以為至少能看到童大夫的徒弟,沒想到醫館還在原處,也還是那般模樣,但里頭坐鎮的大夫顯然也換人了。
“這位先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正在店鋪門口看著一個藥爐的醫館學徒見計緣站在門口朝內看了一會,便站起來問了一聲,而計緣此刻也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名顯然年學徒,雖然模模糊糊看不清長相,但觀其氣,是個不及弱冠的大孩子。
計緣笑了笑回答一句。
“沒有,只是看看而已。”
說完這句話,計緣就離開了這里繼續一路向前。
不過看起來,寧安縣并非真的沒有變化,里頭的一些建筑還是有所改變,看來是既有拆除改建也有翻新的。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
遠處有狗叫聲傳來,計緣詢問望去,稍遠處的街巷處,成群結隊的大小土狗打鬧著跑過,計緣就又露出會心一笑。
‘至少胡云來這應該是不會寂寞的。’
不過人會變,但計緣的家還是在天牛坊,相信就算寧安縣換了很多任父母官,天牛坊成長了幾代人,總不至于有人會打居安小閣的主意的。
行至天牛坊牌坊口的那條街道,一個聲音讓計緣忽然精神一振。
“鹵面,上好的鹵面——老字號老手藝咯——”
鹵面?孫家的面攤還開著?
計緣略感疑惑,照理說孫福之后孫家已經無人學這門手藝了,計緣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一些,接近面攤的時候,果然看到那攤位上立的布掛招牌還是“孫記面攤”。
見到有人過來,攤位上的一名壯男漢子熱情地招呼一聲。
“這位客官,可是要吃碗鹵面?”
“嗯,來一碗吧。”
“好嘞,可要加什么額外的澆頭?荷包蛋和鹵香干都有。”
“不用了,鹵面便好。”
“好,客官您坐下稍等。”
店家忙活開了,計緣也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以前常坐的地方是靠北的,不過這個攤主擺桌子的位置和孫家人不太一樣,原來的老位置那邊沒有桌子。
“原以為,這里應該沒有面攤了的。”
計緣這么說了一句,攤主在那邊笑道。
“本來是這樣的,我師父還在的時候就說,他應該是孫家最后一代做鹵面的了,不過因為我去當了學徒,所以這手藝還沒失傳,我就在這繼續開面攤了。”
“原來你不是孫家人啊?招牌不換?”
計緣笑問一句。
那漢子整理著灶臺,也樂呵呵地回答。
“招牌就不換了,這鄉里鄉親好多熟客都認這招牌,至于孫家人,我也想當啊,要是能娶那雅雅姑娘,就算她年齡大了也無所謂,讓我入贅都成啊,可惜咱沒那個福分,哦對了,我本家姓魏。”
“哦……”
計緣點了點頭,心中明白了什么,隨后和攤主繼續閑聊幾句,也知曉了孫福過世的時間和那段時間的念想,心中頗有感慨。
“客官,您的面好了!”
攤主將面端過來擺好,計緣道了聲謝之后就取了筷子吃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攤主確實學孫家鹵面的精髓,面條入口,不論是面的勁道和鹵汁的味道都和當年相差無幾,一碗面條吃完,這么多年過去,鹵面的價格不過是上漲了一文錢。
在計緣起身后,店家又勤快麻利地收拾碗筷,計緣看得出這攤主并不認識他,但在得知攤主姓魏的那一刻,即便不掐算,也心有感應,知曉了一些事情,也確實是魏無畏能做出來的事。
天牛坊中依然并無多少熟人,但計緣卻能認出個別人的聲音了,只不過計緣卻并無在人前現身的意思,遇上的寥寥幾人也無人再認識他。
到達居安小閣門前之刻,小閣的門已經從內被“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一身淡綠羅裙的棗娘站在門前行禮,面上有欣喜卻并不夸張。
“先生,您回來了!”
“嗯。”
計緣進了院中,看向院中棗樹,樹下那一層桃樹灰燼已經徹底化作了尋常泥土,而大棗樹的樣子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樹干之粗都快要趕上一邊的石桌了,頂上的枝葉猶如一頂巨大的華蓋,將整個居安小閣上空都罩了起來,卻偏偏總能讓陽光透下來,上頭的棗子晶瑩剔透,看著就極為誘人。
“先生,不少棗子掛果好些年了呢,棗娘幫您取一些下來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
計緣說完,看向小院外,將院門慢慢關上,然后緩緩出了一口氣,他計某人在寧安縣的痕跡,就這么慢慢淡去吧,也或許,如今的縣中,還會有老人和孩子講計先生救赤狐的故事。
“先生,孫福雖然故去了,但那孫記面攤還開著呢。”
棗娘從廚房取出一個藤編小盆,一邊過來,一邊說著面攤的事,招手間就有零星棗子從樹上飛落,匯聚到她手中的藤盆中,又被她放到桌上。
“來的時候看到了,不過那人是魏家人,應該是魏無畏的手筆。”
計緣說著,坐在桌前取了一顆棗子品嘗,一口咬下去就是滿嘴的香脆甘甜,其中靈韻更是遠勝從前,這還只是普通靈棗呢。
“是么?”
棗娘微微詫異地張嘴。
“那魏家主真厲害,棗娘一直都不知道呢!”
“是啊,魏無畏的厲害,總有讓人明白的一天,不過他真正厲害的地方,就在于至今還沒多少人知道他厲害。”
說到這,計緣拍了拍胸口,將小紙鶴喚了出來,后者出來后繞著棗娘飛了幾圈,停在她手上磨蹭一下,然后才飛向外頭,它要去城隍廟一趟,算是替計緣會知一聲,晚上計緣會專程拜訪。
棗娘看著小紙鶴飛走,坐在計緣身邊的位置上,從袖中取出了《黃泉》書冊。
“先生,這書是您寫的么?”
計緣瞥了一眼,搖搖頭道。
“不是,主筆是王立,尹夫子還算是多有動筆,我則至多提點幾句,畫了一些畫而已。”
“哦……”
棗娘低聲應了一句,忽然站起來。
“先生您看!”
話語間,棗娘手持一根樹枝,在桌前劍舞,一招一式剛柔并濟,舞劍過程英姿颯爽,僅僅十幾招過后,一個旋身后蹲下,劍指斜天,而身下羅裙卻余勢未收的繼續擺動一角才停下。
“先生,我舞得如何?”
“不錯,有那幾分劍法真味!”
計緣稍稍有些意外,棗娘這幾手對于她而言確實可圈可點,舞劍之刻也不似往常的莊重淡雅,而是有了一種青春活力的感覺,而聽到他的夸獎,棗娘頓時笑逐顏開。
“我前年和孫雅雅去春惠府,遇上過白夫人了,那會一個妖怪正抓住了《白鹿羞》的私刊之人露出兇相,我和雅雅在附近,還以為是有妖怪作祟就對她出手了,然后發現她是白夫人的侍女,還被她發現我手上也有這書,后來見到白夫人,場面既是羞人又好笑呢!”
計緣嘴角抽了一下,想象不出白若當時該是個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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