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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 第五零四章 嬤嬤翻船
上輩子她們一家凄涼,阿娘病重,阿姐被迫嫁給混人的時候,謝景衣也不是沒有想過,外祖父還有舅父,甚至翟亦宴駕著七彩祥云,提溜著如意棒,將那群虎豹財狼統統打死。
就像窮人經常會幻想,要是我阿爹其實富可敵國,只不過是為了讓我長成更好的大人,方才擱我在這里啃窩窩頭。
之所以叫幻想,不叫夢想,那就是你再努力,也并不會實現。
富可敵國的陶朱公沒有空裝窮人,杭州的商人也不能夠眨眼就把侯爺踩在腳下。
謝景衣有時候覺得,她大概有可能,是這個天底下,最不會做夢的人。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還是靠自己個,來得最真。
上輩子的時候,她也不知曉,翟家人是否尋上京城來過,是尋來之后,被永平侯府瞞下了,被趕了出去;亦或是家中出了變故,壓根兒就沒有來過。
她需要的時候,沒有辦法確認;等有能力確認的時候,又深陷宮斗之中,壓根兒不想再連累人了。
外祖父亦是這般,不到實在是扛不住了,那是半分不想求人。翟亦宴這才寫了一封信,又來了第二封,確實不一般。
謝景衣想著,掏出信一看,這一瞅,氣得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正在擺筷子的忍冬手一抖,筷子落在了地上。
“發生了何事,小娘?莫要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謝景衣一聽,更是火大,“我如何不氣?翟亦宴這個王八犢子,白瞎了我一炷香的時間,傷神又費力,感慨萬千,就差落淚了。整了半天,自己個鬧出了缺德事。”
“我說咱們打江南來的時候,他摳摳搜搜的,就送我一根簪子。這會咋跟暴富了一般,拿寶石當石頭,一送送一捧的。整了半天,竟然是早有預謀,別有居心。”
“難怪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大堂兄在快放榜的時候送,敢情怕送得早了,我那見錢眼開的勁兒過了,卡在這個時候呢。殺千刀的,竟然跟我玩花花腸子。”
“得虧當初我阿娘沒有非逼著我嫁給他,不然今兒個就送他上山!”
謝景衣噼里啪啦的一通說完,方才覺得惱羞成怒生成的那點子怒氣,全出干凈了。
枉費她思考人生,回憶了半天上輩子。
翟家是出了事,還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但這都是翟亦宴咎由自取。
謝景衣用了朝食,來不及去尋李杏,便徑直的回了娘家。
宋光熙正陪著翟氏用朝食,吃的是米粉兒,謝景衣不客氣的又叫人上了一碗。
“你這孩子,嘴上還泛著油光,剛剛才在家中用了吧?怎么又吃一次?你最近可是圓潤了不少,再吃脖子都沒有了。”
謝景衣無語的看著翟氏,“阿娘昨兒個方才說我受了傷,讓我多吃一些。怎地今兒個我吃你一碗米粉,就變了天了。”
翟氏拍了謝景衣一巴掌,“渾說什么?讓你多吃些,可沒有讓你胡吃海喝的。再說了,昨兒夜里方才回來,今日一大早,怎么又來了?女婿性子好,你也不能辦點事兒不懂的,叫人說閑話。”
“還有國公府那邊,你抽空了也去看看,管束一二,方才對得住你公爹的囑托。”
翟氏雖然這般說,卻用勺給謝景衣舀了一大勺肉,擱在粉里。
謝景衣吸溜了一口,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吶,表兄犯了大錯,把人閨女的肚子整大了,外祖父不同意人進門,這不他拿了寶石,來賄賂您,指望著您回去,給他撐腰,說說好話呢。”
“我可是先說了,我一顆都沒有拿,全在這里了,連里頭長了毛的點心,都沒有扔。你去與不去,就看著辦吧,我就不趟這個渾水了,活該他被打死了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左右不過是爭產而已。就那么三瓜兩棗的,也是要打得頭破血流。翟亦宴走海運,賺了不少錢,這翟家眼瞅著就是他的了。其他人,不大樂意,這回揪著了他小辮子,還不死勁磕磣他。”
翟氏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謝景衣看著她如遭雷劈的樣子,又接著說道,“大堂兄來的時候,還沒有出這檔子事呢。這兩日,他又托人送了封信來。”
“不是,你外祖父不是個頑固之人。他白手起家,并無門第之見。這事兒是亦宴做得不對,該罵他才是。那姑娘既然有了身孕,為何不娶進門來?你這孩子,竟然還賣起關子來了。”
謝景衣哼了一聲,“不是我要賣關子。實在是匪夷所思。那小娘子,不是咱們中原人,也不知曉,是從海上來的。那頭發,好家伙,跟在火里燒過一樣,卷成一團。”
“臉是白的,眼睛是藍色的,頭發是金色的,哦,跟翟亦宴一樣高。外祖父一瞧,嚇得把門給關上了,老老實實抽了他一頓。”
翟氏被雷劈了第二次。
“你是說亦宴尋了個番邦人?”
謝景衣點了點頭,只要不是抄家滅族的大事,在她謝嬤嬤眼中都不是事。別說是個番邦女子了,就是翟亦宴要跟狗子成親,她也只會說,不是我家青樂就行。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做啥自己個心中沒數,還指望別人替他有數?
只有自己覺得行,那就行罷。
翟氏深吸了一口氣,眼見著要暈,謝景衣慌了神,趕忙扶住了她,“阿娘莫急,不是多大的事兒。外祖父厲害得緊,這家中產業給誰,都是他說了算,大表兄精明能干,牛鬼蛇神休想搶他家產。”
“你是出嫁的姑母,人也不真指望你跋山涉水的往杭州去拿主意。外祖父怕不是如今早就不惱了,寫這個來,就是想問問,這事兒會不會對咱們家有妨礙。”
翟家是商戶,娶個什么妻,納個什么妾,也就是當地人說上幾句,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想著,如今二姐姐在宮里,他們同外族通婚,若是成了人攻訐的點,那便不好了。
謝景衣想著,有些唏噓。
她外祖父這個人,當真是一輩子都值得她敬佩。白手起家,成為豪商,靠的是本事;謝保林貧弱之時,他并不鄙夷,發達了,他也不指望著沾光。
從他甚少書信往來便知曉了,生怕因為商戶的身份,讓翟氏難做;真遇到了事,頭一個想的,也是不能拖累他人。
翟氏眼眶一紅,“倒叫你安慰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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