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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 第三十章 有喜
翟老爺得了準信,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原本許久未見,該多同你們親香親香的,但這賺錢之事不能等,我有幾個北地來的老朋友,都等著我的信兒呢。我們便先走一步了,別讓人偷了桃兒。”
謝景衣點了點頭,“花板同染布的法子什么的,姚掌柜比我門清。這兩日我再出幾個新的花板,給外祖送過去。”
翟老爺聞言心中一聲感嘆,看了翟大舅一眼,“妥。不用太過繁雜,先把眼前的錢賺了,搶占先機為上。”
“知了。這波怕是趕不上年節了,我刻百花板,春日花朝節用起來恰好適宜。”
翟老爺表情更是復雜起來,“真該讓亦宴來瞧瞧,省得他承蒙祖蔭,賺了些錢財,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翟大舅圓滾滾的臉一紅,他本就生得白,這樣看起來像是熟透了的西瓜。
翟亦宴是翟大舅的嫡長子,整個翟家的家業,都是他的。他不走仕途,打小兒就跟著祖父父親走南闖北的做買賣,在杭州城里也算是小有財名了。
少年得志,難免有些發飄,而且翟亦宴做買賣,人送外號“賭徒”,倒不是好賭,而是他喜歡做那等冒險買賣。同翟老爺一步一個腳印的建起大布坊相比,翟亦宴打一開始,就看著海的那一頭。
尤其是今年,領船出海,給翟家賺了不少銀錢,此時正是氣焰高的時候。
翟老爺年紀大了,難免肝顫,生怕他邁大了步子扯著了蛋,但凡遇見一個稍微長進一點的,都要來這么一出,一方面暗戳戳的炫耀一番翟亦宴,另一方面,又想著拉踩打壓他一番,好讓他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當真是煞費苦心。
謝景衣聽得多了,渾然不把這夸獎當真,下意識的接道,“我這不過就是走了狗屎運,恰好撞上了。大表哥都敢出海了,誰不夸翟家后繼有人,厲害了!”
翟老爺肉眼可見的高興,哈哈笑了幾聲,說罷擺了擺手,“我們先走了,再不走,怕是要留下來用飯了。”
翟老爺雖然生得胖,但是做人做事,都是來去如風,一說罷,便當真大步流星的走了。
謝保林老實巴交一直插不上話,到了這關口,忙跟著送出門去。
待他們一走,翟氏臉色一變,哇的一聲干嘔起來。
謝景嫻忙上前一步,遞上了帕子,給她拍起背來,“阿娘,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夜里著涼了?”
翟氏干嘔了好幾聲,拿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你阿爹是不是從富陽帶魚回來了,我怎么聞著,一股子腥味,先前便想吐了,想著你外祖同大舅說著正事,便忍住了。”
“他這一走,腳步帶風,腥氣就更勝了。”
謝景衣吸了吸鼻子,壓根兒沒有聞到什么魚味兒,杭州本就多水,他們過幾日又是要回富陽過年節的,謝保林沒有理由舟車勞頓的帶魚過來。
“怕不是我今日喝了魚腥草水?”謝景音一拍腦門,往后退了幾步,“我慣不喜歡喝茶,今日三囡拉我去接大兄,我尋了個茶棚,喝了杯魚腥草煮的涼茶。”
翟氏一聽魚腥草三個字,又拿著帕子捂住嘴,干嘔起來。
謝景衣瞧著她這般模樣,頓時腦子一嗡,想起了上輩子的舊事來。
當時他們信了那婆子的鬼話,快馬加鞭的上了路,途中遇到劫匪,阿爹同大兄以命相搏,她們三姐妹護著阿娘虎口脫險,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那血是劫匪的,還是她們自己的。
翟氏在那之后,一直都延綿病榻,臉色蠟黃如紙。
那時候她們都陷入惶恐與悲慟之中,并未關注過多的事,只當翟氏受了驚,承受不住喪夫喪子之痛,是以才如此。
現在想來,那會兒翟氏雖然身上有小擦傷,但是并沒有大的傷口,羅裙上頭卻全都是血……再看如今這般嘔吐模樣……
“阿娘,你莫不是有喜了?”謝景衣心情復雜的問道。
若是真的,那上輩子,翟氏心里該有多苦。
翟氏嘔得撕心裂肺的,有氣無力的擦了擦嘴,“你這孩子,渾說什么?也不瞧瞧,你都多大個人了。阿娘當年懷你的時候,過于貪嘴,好家伙,你一出生,就有九斤重!又白又胖的,那小胳膊,比湖里的藕還粗。那小手,跟白面饅頭摳出五個窩似的。對了,小時候大家伙兒都叫你謝九斤!”
謝景衣一囧,什么鬼?什么謝九斤!聽起來感覺她和外祖父還有大舅站一塊兒,就是三個鐵球一起滾來滾去!
“哈哈,謝九斤……阿娘,你怎么不早說,日后她懟我,我便叫她謝九斤!”
翟氏瞧謝景音搖頭晃腦的要撲上來,一時忍不住又捂住了嘴。
謝景音訕訕的往后退了一步,悄悄的躲到柱子后頭,捂住自己的嘴聞了起來,魚腥草當真有那么腥么?
“阿娘生你生了三日方才生了下來……總之,沒有的事。準是著涼了。”
謝景音就覺得奇怪,翟氏嫁給謝保林之后,一口氣生了一子三女,他們兄妹四人的年紀都極其相近。怎么到了她之后,便一此都沒有懷孕過了,想來是生她的時候,傷了身子,被大夫說過,再也不能有喜了。
“阿娘,叫人探探脈吧。明日要去外祖家送年禮,你若是帶了病氣去,怕是又要被外祖母嘰嘰歪歪了。再說了,年節就要到了,還有好些事需要阿娘操持呢!”
翟氏母親過得早,謝景衣說的外祖母,乃是翟老爺的續弦。
翟氏心中犯嘀咕,也沒有勉強。
謝景澤趕忙坐了馬車,出去請郎中去了。離他們家不遠的地方,便有一家醫館,那兒的黃郎中,同他們是老熟人了。
不多時,那老郎中便背了藥箱子過來,一頓寒暄之后,便開始搭脈。
謝景衣又緊張起來,她一方面,覺得翟氏若是有喜,那是添丁進口的好事,可另一方面,又希望壓根兒沒有這個孩子,那么至少,上輩子,翟氏的痛苦能少上一分。
黃老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驚奇的看了翟氏一眼,道,“夫人這是有喜了!”
翟氏老臉一紅,手帕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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