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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江山 第四章 成敗非所睹
“宦官,宮女,”郭繼恩細細沉吟,抬頭吩咐路元璟,“回頭你將他們召集起來問一問,愿意被遣放的,就送走,不愿的,都跟著大軍返回燕都。我將他們安頓至燕都行宮里去,看守宮殿,四時打掃,以備來日。”
燕都行宮,這四個字引起眾人無限遐想。韓煦神色復雜,周恒微露詫異之色,隨即釋然。拉巴迪亞欲言又止,朱斌榮一副覺得理所當然的神色,薛寧和安金重兩位點檢都表情沉靜。左軍副點檢崔萬海尚未明白其中關節,表情有些懵然。向祖才則想起了于貴寶當初的評語:“其乘風云而上天,吾不能知也。”,眼神之中登時閃出興奮的光,
郭繼恩見眾人表情各異,不禁微微一笑:“不用多想,本帥并沒有別的意思。”
“這個是自然,咱們現在議論這個,未免為時過早。”向祖才連忙第一個應道,“不過咱們既然據有營州,以統領大才,咱們遲早雄視天下也!”
“不錯,將營州經營好,于國于民,都是極要緊之事。”郭繼恩岔開話題,“時辰不早了,有沒有教他們安排飯食?咱們也該去用飯了。”
“喝酒!”朱斌榮揮手道,“今日定要好好喝一頓酒,以為慶賀。”路元璟笑道:“這夏宮之內,便有好酒,卑職這就叫他們拿出來。”大伙一聽,都是轟然叫好。
夏宮之內的美酒被捧了出來,軍營的伙兵提供的飯食卻很是簡單,無非是些紅豆黃米飯、酸胡瓜和醬汁牛肉。然而眾人都覺得自己能參與到克復營州這樣的不朽勛業之中,著實與有榮焉。心情愉悅之下,不知不覺都多喝了幾杯,微微晃著身子與統領道別,各自回住處歇息。
韓煦一直留在最后,郭繼恩知道他有話想說,又見前軍乙師副師監劉元洲和前軍甲師副點檢薛寧也都沒有離去,他想了想吩咐道:“幾位都陪我走一走罷。”
他們穿過涼殿前寬闊的前庭,出了夏宮的大門。原野之上,遠處是沈陽城的城墻,近處是原東虜守御夏宮的軍營,如今已經駐扎了來自燕州的軍隊。暮色四合,紅日西墜,云層被染上了一片金光。晚風吹拂著眾人身上的長袍,韓煦終于忍不住問道:“才入燕都之時,下官曾詢問主帥,是否志在凌絕頂而小天下。當初統領執掌燕鎮不過三月,根基未固。而如今,形勢又大不相同也。以統領治軍理政之才,營州必定大興,足為帝王之基。是以下官仍有此問,當然,主帥不愿作答,那也不打緊。”
“何傷乎,亦各言其志爾。”郭繼恩負手注目天邊,微微一笑,轉頭注視著那兩員都尉官,“你們以為如何?”
薛寧英俊的面容在夕陽之下顯得有些晦暗,他略一遲疑,還是說道:“先父受至元皇帝簡拔之恩,雖然只是做到羽林軍旅將,卻是屢得嘉勉。若主公果有取代之意,薛某恐怕難以改事新朝。”
“迂腐,”郭繼恩喝道,“你以為最想取代的人是誰,是我嗎?嗯?難道不是西京城中的魏王么?少在這自欺欺人!”
薛寧低頭不語,郭繼恩嗤笑一聲,轉頭覷著劉元洲道:“劉副師監也來說說。你本已辭官回鄉,是我強教你往講武堂去做教頭,如今又委了你做監軍官兒,你又是怎么想?”
劉元洲很是恭謹:“此乃天命之事,卑職如何能知?只是卑職既為燕鎮武官,自然是惟主帥之命是從。”
郭繼恩輕笑一聲,擺擺手命兩位武將都退下,這才輕聲對韓煦說道:“本帥有澄清天下之志,卻無登基稱帝之心。這么說,都使可是滿意了?”
韓煦將信將疑地瞅著他,郭繼恩不耐煩道:“你這是什么眼神,跟瞧一個傻兒似的?嗯,也對,這燕都城中,誰不知我郭某原本就是個傻子?若不是當年被兩個弟弟所誑,從府中那顆槐樹上摔下來,一場大夢之后,竟覺自己倒像是換了個人——想必我早就傻呵呵地被人害死了。”
“這正是主公福澤深厚,神明扶持,是以得有今日之威權名望。”韓煦直言不諱道,“只是如今主公辟地拓疆,總御英豪,氣勢已成。即便主公品行高潔,麾下眾人卻難免有富貴之望。風虎云龍,元從之功,為人臣者誰不奢企?雖說功成身退天之道,只恐到了那時,主公身不由己也。”
“鰓鰓過慮,”郭繼恩不以為然道,“有這功夫,你倒不如多想想,若魏王果然發動,咱們又該如何應對?我知道,許多人還心存妄想,以為他到底不會邁出這一步。你是身負大才之人,自然不會與那等庸夫一般見識。平日除了政務之外,朝堂之事,咱們也要有所預備才成。”
他說著回頭瞧了瞧遠遠跟在身后的舒金海程山虎等隨衛,“時候也不早了,不知都使今晚歇宿何處?”
“自然是與苗別駕一道宿于城內沈州府衙。”
“既如此,都使便早些進城罷。本帥就不送你了。”郭繼恩擺擺手,轉身欲走。韓煦忙道:“制將軍!在下得將軍簡拔信重,受任方面,厚恩無時或忘。若是東唐果然國祚已盡,魏王取代,則制將軍割據自立,想來天下人亦無可指摘處也。”
“放屁,什么厚恩,什么無忘?”郭繼恩發怒道,“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千里迢迢將你弄至燕都來,不是聽你來說這些的。夫成敗利鈍,非所逆睹,國家興衰,豈容坐望!你不用管我怎么想,只需往后解任之時,百姓們能伸出大拇指夸贊你一句,則庶幾無愧矣!”
韓煦聞言,微微變色,他后退一步鄭重長揖為禮:“將軍責備的是,這番言語當真便如醍醐灌頂,令在下茅塞頓開也。”說罷便轉身昂首而去。
次日,楊運鵬率中軍乙師,押著上千男女從北面返回沈陽。他對周恒、韓煦等人說道:“一路往北過新城州延津州,直至扶余,沿途可見許多荒地尚未開墾。還請兩位各遣軍民人等,著力辦之。”
韓煦點頭:“所有出臨榆關之民伕,俱都留在營州,編戶造冊,許租官田,各操其業。那位拉巴參軍還對本官說,可使海船在東萊接收山東流民往遼南遼東來,這是個好法子!”
周、楊二人彼此對視一眼,都瞧見對方面容上的驚訝之色。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韓煦解釋道,“兩遼之地,丁口不足三百萬,實在是太少了。是以東虜擄來的各處百姓,依然要他們仍舊在此謀以生計,從并州逃至燕鎮的流民,能過來的,都教他們過來。此外咱們還得從別處再多弄些人過來才成。”
楊運鵬見韓煦眼中放光,正欲打趣,卻有本部旅監路元璟匆匆進來,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崔點檢所部左軍,出了大事啦。”
“什么事?”
“左軍己旅巡檢高政永,因為吃多了酒,當街強擄民女,把崔副點檢氣了個半死。”
“高政永?”楊運鵬皺眉道,“他不是出征之前才擢的都尉么。”
“對啊,常山之戰他生擒了盧知守,立下這等大功,往講武堂學了幾個月,出來就是都尉了。”路元璟說道,“他也是要死不揀日子,那個女孩兒,偏生又是俘將答里赤的堂妹。”
“不管那民女是誰,都不能干這種違犯軍紀的事情。”楊運鵬一張黑臉越發陰沉,“多吃得幾杯酒就這樣胡作非為,不是得意忘形是什么!走,一起過去瞧瞧。”
周恒也聽見了對話,他輕輕搖頭:“一個四品旅將,這事,恐怕得向監軍出面處置了。”
向祖才也覺得頭痛,他瞧著被冷水潑醒的高政永一聲不吭跪在堂前,那個叫做答里安的少女瑟縮在另一邊角落。這女孩確實顏色不錯,也難怪高都尉起了色心。你既然生得好看,這亂世里就該好好藏在家中,跑出來做什么!
女孩的父親在跪在地上,嘴里低聲咕噥著,漢話虜話夾雜,向祖才也不懂這半老的東虜男子在說些什么,煩悶問道:“通事如何還不來,誰聽得懂這人到底在絮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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