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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門 第37章 害怕
雖是夏日,入夜之后卻仍舊有些涼。
皮皮蝦從床底下搬出兩壇酒,悄聲道:“軍營里禁酒,咱們悄悄喝,小點兒聲。”
陳囂是個好酒的,不過自離家之后便很少有機會能喝到了,聞到酒香就咽了咽口水,道:“好酒!”
皮皮蝦挑眉道:“看來閣下也是同道中人。不知如何稱呼?”
陳囂道:“陳囂。”
皮一峽倒了三碗酒,舉酒道:“在下皮一峽。你是戰歌兒的朋友,便是我皮某的朋友。我比你虛長了幾歲,便叫你一聲陳老弟了。”
陳囂端起酒碗,“皮大哥。”
戰歌也拿過一碗,跟兩人碰了碰,開口卻道:“誰告訴你我們是朋友了?”
喝了兩杯,吃了兩口小菜,戰歌道:“皮皮蝦,聽說昨日有江湖人闖關?”
“叫哥!”皮一峽抬手就要敲他,被躲開了甚為不爽,喝了杯酒,才道:“那人輕功甚是了得,我都沒能追上,不像是床上躺著的那位。”
陳囂道:“他會不會是特地來引你們去救阿擇的?”
皮一峽道:“我看他是故意把那家伙引來的才是。”
他口中的那家伙,自然指的是息玉門的那位。
戰歌摸著下巴,道:“我看那人不過二十歲,武功竟然跟皮皮蝦你不相上下,倒是少見。這息玉門是什么門派,竟能教出這般高手,怎么從未聽說過?”
皮一峽聳了聳肩,道:“誰知道他是不是胡謅的?這附近那座山上有幾只兔子我都一清二楚……”
話還未說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略難看,又喝了杯酒,道:“聽我家老頭子說,戰亂那幾年,很多江湖人挺身而出,但也有不少武林宗門避世不出,說不定這息玉門便是那時候藏進昆侖山的。”
戰歌問道:“這息玉門在何處,你有沒有什么線索?”
皮一峽想了想,抬眼看他,突然問道:“戰歌兒,這西域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戰歌給自己倒了杯酒,道:“李業死了,西涼寨……沒了。”
皮一峽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啥?”
陳囂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道:“人是我殺的,不論是什么下場,在下定會一力承當。”
皮一峽睜大了眼睛,感覺腦袋有些不夠用,“到底怎么回事?”
……
第二日,天還未亮,皮一峽便帶著眾將士開始了晨練,一聲聲的呼喝回蕩在山谷,慷概激昂的……讓人無法安睡。
戰歌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腦袋,卻是一點用都沒有,最后只得坐了起來,仰天長嘆,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拍了拍臉,提了刀,剛出門,就見一片刀光劍影,卻是陳囂在練劍。
“一個人練有什么意思?”戰歌拔刀,一刀刺進那劍光之中,“小心了!”
陳囂舉劍格擋,看向他的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請賜教。”
陳囂是見識過戰歌的刀法的,一直都很想跟他比試比試。不過,親身體驗,跟旁觀者的感受卻是大不相同。
之前看戰歌與怪醫的戰斗,只覺得他的刀變化無常,如同這五月的天空一般,時而狂風驟雨,時而清風拂面,漂浮不定的。
而此刻正面對決,他才感受到那刀鋒之中蘊含的力量,有如黑云壓城一般,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加之那愈來愈快的攻擊,讓人錯覺有種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陳囂總覺得那刀鋒之中還帶著些怒氣。
“陳囂!”戰歌大喝一聲,一刀猶如晴天霹靂般斬來,氣勢磅礴,雙目冷然,“你小子在害怕什么?”
陳囂微微一怔,身體一顫,突然明白了——
他的劍素來是一往無前的,無所畏懼的,可如今,他卻退縮了。
他并不是在害怕自己的對手,而是在害怕他自己,或者說,他手中的劍。
“哧!”
陳囂舉劍,以同樣決然的姿態迎了上去,利刃交擊的瞬間,眼前仿若有道迷霧破開,一道光照了進來……他笑了。
戰歌眼中也透出笑意,道:“再來!”
陳囂感覺很是暢快——
因為李業的死,他心中一直心懷愧疚,也終于明白什么何為劍有雙刃,終于明白在正義與俠氣之上還有生命……這本不是壞事,卻讓他的劍遲疑了。
或者說,他不敢出劍了。
戰歌那一聲大喝,那越來越凌厲的刀鋒,那如同萬馬奔騰般的刀勢,還有最后那一聲大喝,終于讓他想明白了這點。
他手中的劍,名為若觀。
他沒念過書,不知道蘇嬰送給他這兩個字是什么含義。
但是,他記得他在那墓碑前跟他說的那番話——“你要心懷感激,卻也要懂得敬畏。每一次出劍之前,都要看清楚自己的對手、想清楚自己為何而握劍,如此這般,在拔劍之后才不會猶豫,收劍之后才不至后悔。”
他學會了敬畏,卻忘了劍一旦出鞘,便不該再猶豫。
敬畏跟害怕是不一樣的。
一個劍客若是害怕自己的劍,武者的生涯便到了盡頭。
……
不遠處,皮一峽坐在哨塔之上,嘴角緩緩抬起,道:“看來戰歌兒找到了個好對手。不過,陳囂這小子的劍法,還真是奇怪啊……怎么感覺有些眼熟?”
……
吃早飯的時候,皮一峽拉了戰歌一把,問道:“戰歌,這陳囂到底是什么人?哪門哪派的?”
戰歌道:“說是蜀中人,無門無派,武功是家里請的武師教的。怎么了?”
皮一峽不大相信,“一般武師能教出這種弟子?我看他根基很是深厚,劍法看著雖有些不成章法,但絕對是有名師指點的,非名門宗師不可能有這種底蘊。”
戰歌卻是不以為然,道:“高手在民間么。放心吧,明城師父驗證過了,他沒說謊。”
頓了下,聲音放低了些,道:“李業那事,他只是錯手。這案子背后或許有陰謀,但應該與他無關。”
皮一峽一愣,知道這家伙誤會了,抬腳虛踢了一下,“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過失殺人也是要坐牢的,更何況那可是李業。玄衣門只抓人,可不負責判決。”
說完,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兒,“戰歌,你不會在打什么不該打的主意吧?”
戰歌聳了聳肩,道:“好好守你的關吧。”說著,端著飯碗走了,“我去看看阿擇醒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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