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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島風云 第二十五章 悲催
今晚對任連生來說真是糟糕透了!
當他沖動地跳出去朝天開了一槍,那句騷包的“動木!”還沒喊完,他就知道自己小心了半輩子,難得沖動了這么一次,就真的要翻船了。
當他感覺到事情沒有按照自己設想劇情發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四個人里那個臉上一道刀疤的高個子一眼就認出這個梳著三七分的瘦猴,是法租界的包探。
還好他手里沒槍,看到任連生手里拿著家伙也沒敢輕舉妄動,只是沖著他的同伙一頓嘰哩哇啦。
大概意思就是:“這家伙是個條子,不把他弄死,等他回去我們都沒活路。”
任連生一看苗頭不對,急中生智拿出平時法租界用的銅哨就嗚嗚吹了起來。
起初他以為自己今天運氣挺好的。
大概是之前的撞車和槍響動靜太大,兩個紅頭阿三正好在附近禮查飯店執勤,正要到這里巡查。只是離他們老遠,剛剛出現在路口。
任連生一看來了巡警,更是鼓著腮幫把哨子吹的不停,把他們當做救命菩薩般拼命召喚。
紅頭阿三的出現對任連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起碼白俄不敢開槍了。
但是他們也不能任由這么吹哨子招魂,于是一擁而上想把任連生制住再說。
阿三貌似根本沒注意到這里的情況,任連生只能轉身就跑。還好他不胖,再加上性命攸關,短距離沖刺上一時間也沒吃虧。
只是他那小身板實在堅持不了多久,前面就是外白渡橋,下面正好來了一條平底船。后面追的那么急,他也只能眼睛一閉爬上欄桿往船里跳。
等他落到船上才知道不對,這不是一條普通的船,而是穿梭在蘇州河的“黃金船”。
黃金船就是裝糞船,為了傾倒方便,都是敞口。
任連生跳到這艘船上,嚴格來說實在不能算運氣太壞。
如果這船里裝的其他東西,假設換成是玻璃渣、仙人掌這一類,那畫面誰敢想象?
這一次閉著眼跳下去,命算是保住了,而且他會的那幾下狗刨也派上了用處。
在糞水里掙扎著浮頭后任連生兩腿倒騰踩著水,心想看不出這平底船,沒想到艙位還挺深。
棉布長袍一吸水沉的厲害,尤其是黃金船里內容頗為豐富。
任連生好不容易游到船幫,趕緊脫了大褂,只留了吸透“黃金”的一身棉白內褂。
扒著船幫等自己這艘黃金船離外白渡橋遠了一些,那幾個羅宋赤佬追不上來,他立刻翻過船幫跳到蘇州河里。
沒辦法,那環境不是一般人能待得住的,哪怕是他任連生也不行。
蘇州河不寬,一到晚上岸邊到處都有醉鬼和乞丐躺著睡覺。
任連生一陣狗刨上岸后走了幾步,看到一個睡在地上的人旁邊有幾件衣服。于是趕緊脫了自己那腌臜的一身,想拿了換上。
就算他不嫌棄自己,穿著這身衣服,他也沒辦法回去。
結果三兩下把衣服脫了,剛要去拿地上的衣服,那個睡著的男人卻醒了,一睜眼以為碰上搶劫的,立刻拿著一根白天扛活的木棍,劈頭蓋臉對他猛抽。
任連生的手槍在跳船時就沒了,現在光著身子,面對大漢的木棍絲毫沒有招架之力,連著挨了幾棍疼的齜牙咧嘴。
最后那人一路追打,把任連生一直趕到馬路上,才罵罵咧咧拎著棍子回了他的領地。
光著身子的任連生,這時在馬路上站著不是,蹲著也不是。正好又迎面來了兩個下了班的舞女,老遠一看任連生這個情況,大叫著就跑開了。
這次公共租界的巡捕到是來的快,或許是之前一連串動靜他們正好在此地搜索,很快馬路兩頭都來了巡捕。
光著身子的任連生無路可逃,跑哪都要被當做流氓,還不如跟著巡捕回去。
于是他根本就沒想跑,面對紅頭阿三掄起的木棍,他淡定的就地蹲下,然后嫻熟地護住頭。
“勿要打面孔,都是自己人!”
“這是誤……嗚嗚嗚……”
他只來得及完整地喊出第一句,就被幾棍子抽翻在地。
……
第二天早上當洪明帶著衣服去捕房接他的時候,差點沒認出這是老任。
任連生此時可憐兮兮地裹著一條不知哪來的臟臭毯子,露出兩條光溜溜的麻桿腿。嘴唇凍的青紫,全身上下傷痕累累,而且多處留有阿三穿的膠鞋底印。
哪怕阿三自己在那方面犯罪率上舉世聞名,不代表他們對別人耍流氓容忍度就高。
“老洪……”
看到洪明帶著公共租界的巡捕把牢門打開,蜷縮在角落里的任連生熱淚盈眶。
“我……來晚了!”
好半天才認出任連生的洪明感慨地說道。
雖然接到公共租界電話時,那邊說要給任連生準備一套衣服,可洪明也沒有這個心理準備。看這情形,帶來的那套衣服現在給他換上也是白搭。
于是洪明脫下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任連生那小個頭套在他的大衣里,下擺一直拖到地上。然后洪明和捕房辦了手續,把他帶到車上。
“老洪,我不能這么走。給他們阿三這么搞,沒有個說法,傳出去我還怎么在場面上混?”
這時任連生又來了精神,哭天搶地扒著車門不肯走,要回去讓昨晚打他的阿三給個說法。
“老任,這個面子,你不說我們都要找回來。”
“走,先去泡個澡,去去晦氣、暖暖身子再說。”
老洪知道他是要面子。真要鬧,在里面就鬧了,這都上車了……
“那…也行,反正幾只面孔我都記得住……”
看任連生不情不愿地樣子,算是給了老洪一個面子。
車子直接開回法租界,去了“杏花池”。
任連生下池子方便,大衣一抖就行,蹲在池子里露個腦袋,還客氣地讓洪明一起下來泡泡。
“老洪,早浪廂水清爽,下來一起泡泡,等一歇再讓師傅搓個灰。”
身上有傷,被熱水一浸,疼的他齜牙咧嘴,但不得不說任連生真的是個很熱情的人。
洪明聽了嘴皮直抖,心想:“你都下去了,這水還能叫干凈?”
心里打定主意,這家浴池以后是再也來不得了。
看著老任脫下來的大衣,洪明很是心疼。最后還是把伙計叫來,讓他們拿去“正章洗衣店”洗了。
洗干凈了回頭送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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