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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圍魏救趙

作者:赤軍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赤軍 | 勒胡馬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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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 第二十章、圍魏救趙

這具三層撞車是由被擄平陽的晉人巧匠設計出來的,劉粲原本對其寄予厚望,以為必可順利撞開城門,然后投入精銳步兵,即便不能一舉破城,也可在城門附近對前來封堵的晉軍造成重大殺傷,更主要是造成強大的心理壓力誰想還沒能真正撞擊城門呢,即被砸塌,隨即晉人投擲火把,將之徹底燒盡。

陶侃本善守城,再加裴該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使得劉粲連攻了幾日,百計難破陽。

南方劉驥傳來消息,說自己已然抵達大荔城下,正撞見晉人出城,估計是想去增援陽,與之一戰,頗有斬獲,但旋即晉人就縮回城里去了,自己兵數有限,不敢遽攻,也不便涉渡北洛水和渭水,打算轉道去攻取蒲津附近的渡口。

劉粲倒是已經拿下了陽渡口,即命河東方面放船,輸糧軍中。誰料黃河河水自北而南流淌,則由東向西橫渡,其實是走的一條斜線,運糧船隊正好經過陽東城。陶侃打開水門,派船出來,發射火箭,糧船大潰,超過半數的糧草俱被焚盡,或者漂落水中。

劉粲沒辦法,只好仍從北面渡口運糧,先屯積在夏陽城中,再絡繹南運,平白多了兩日路程,損耗甚大。他這個著急啊,晉人你們咋還不來救援裴該呢?真不打算要裴大司馬的命了么?

正在煩躁,軍士來報,說發現有幾條小船從陽西門而出,繞過渡口,直放而南。田崧道:“此必裴該召喚諸軍來援也,可放他去。”劉粲點頭道:“自當放過……”可是隨即一皺眉頭,說:“吾弟若得蒲津渡口,彼便不能登岸,如何處?”

田崧道:“可命大將軍暫勿取蒲津渡。且臣料裴該自河上求救不得,必冒險遣人自陸路突出,可傳告各營,若只三五騎,便放他去吧。”

劉粲依言下令,果然當天晚上,就有報說晉騎破圍,分散四去。劉粲大喜道:“候其一去一來,不用五日,晉師必至我可暫停攻城,分兵圍殲之。”實話說這幾天攻城戰,打得他心力交瘁,而且損失頗大,既然知道晉軍援軍將至,那正好緩一口氣,別再無謀地硬撼城墻了。

誰想裴該派出去的信使,卻下令頻陽各軍以郭默為帥,大荔各軍以甄隨為帥,先按兵不動,候陽方面燃起烽煙,其后第五日再并力以攻胡營。

這時候郭默已經抵達了頻陽,城中包括“雷霆”、“騏驥”、“劫火左”、“蓬山左”、“武林中”、“灞上”各營,近兩萬之眾;大荔城中,除新從長安調來的七千新兵外,還當有“劫火中”、“劫火右”兩營,共一萬五千之眾。

甄隨和王澤這會兒卻還沒能進入大荔城,他們是兩天前才剛抵達的長安郊外。在道路分岔口,甄隨把老婆給撇下了,吩咐衛護的部曲和仆役,說你們護著夫人前往長安,入居我宅,隨即撩開車簾,對梁氏說:

“從前我一人住,家宅故不甚大,委屈夫人了。且看周邊房舍,有稱心滿意的便先記下,候我得勝歸來,便為夫人買下。夫人入長安第一樁事,須要去拜謁裴大司馬夫人,切切勿忘。”

梁氏面無表情地問道:“將軍這便要上陣了么?須知刀劍無眼,若不能歸,我當如何啊?”

甄隨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若走了霉運,死于陣上,夫人自可再嫁。”

梁氏又問:“若我腹中已有孩兒,又如何說?”

甄隨聽了,不禁一瞪眼:“哪有這般快?!”

梁氏冷哼一聲:“卻也難說……先問清楚了,是否生下,如何安置,萬一將軍一箭中的時,我也好籌措余生。”

甄隨笑容有些僵硬:“我既死了,誰在乎恁多?要生便生,要送人便送人,任憑夫人。”

梁氏卻還不依不饒:“可想好名字了么?”

甄隨“刷”的就把車簾給撂下來了,嘴里說:“誰耐煩想名字也任憑夫人。”隨即擺手:“快走,快走,勿得耽擱我軍行程。”

王澤離得不遠,聽到了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對話,忍不住蹩將過來,笑笑說:“尊夫人好大脾性,難道是甄督給她氣受了么?”

甄隨撇嘴道:“她是不舍我啊。汝若嫁人,才剛一宵,丈夫便要上陣廝殺,心中可能好受么?”王澤笑道:“我須不能嫁人,如何得知。”

二人并肩上馬,走出去不到半里地,甄隨突然間象是詢問王澤,又似在自言自語:“真若一箭中的,生個男孩兒,叫啥名字好咧?”

關中遇警的消息,自然早有快馬急報洛陽,司馬鄴便即召聚重臣們商議:“胡寇往攻大司馬,河南可須發兵往救么?”

朝中重臣基本上分為兩大陣營,其一心向關中,其二則立足河南。關中派自然著急上火,希望朝廷急派援軍,荀崧就說了:“聞劉粲舉其傾國之兵,西渡黃河,而大司馬方伐司馬保,恐怕未及回師,馮翊岌岌可危。若馮翊失,則長安亦將難守,長安喪,雍、秦與河南便為其割裂,此乃不可不救之勢也。”

然而河南派的祖約卻表示反對,說:“朝廷留臺長安,西事大司馬自籌,今尚無奏請救,豈能遽發援軍?”隨即冷笑一聲:“大司馬自恃兵強,不待朝廷之救,公等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他感覺裴該就是把關中當成了自家地盤兒就好比河南是我祖氏的地盤一般故而自恃軍強,足以拮抗胡師,必然不希望朝廷插手。倘若易地而處,河南遇警,除非形勢危急,必不能守,否則咱們也不會向關中去討要救兵啊,那不是白白給裴該以施恩于我的機會嗎?將來如何答報,還如何保持雙方的平等地位?

華恒和稀泥道:“劉粲既舉傾國之兵以向關中,則河東、平陽必虛,朝廷何不趁此機會,遣一旅之師,渡河收復故土?此亦圍魏救趙之計也。”說著話就拿眼神去瞟祖逖。

祖逖還沒發話,祖約又搶著說了:“劉粲既敢虛其內而攻其外,豈能毫無防備?今羯奴已陷并州,料必將南逾太行,以臨大河,則我若發兵北渡,而羯奴南來,兜抄兗豫,誠恐洛陽岌岌可危啊。不可輕動!”

這倒也是祖逖所擔心的,他這兩天一直在等東北方向的消息,看看石勒、石虎集團做何打算。倘若石氏毫無動靜,他倒是也想趁這個機會,或西救關中,一舉擊破劉粲主力,或北渡黃河,直搗胡漢腹心。但是消息還沒傳回來,各方面情報還不足以支持他做出重大決策,那就只能先讓兄弟祖約跟前面擋著,幫忙拖延時間啦。

就理論上來說,即便劉粲的軍勢再如何強大,裴該沒道理瞬間兵敗吧?支撐一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足以等到洛陽方面所有行動。

果然數日后,有消息傳來,說石勒遣桃豹率兵進駐汲郡,似有渡河之意。祖逖先在自宅中召集眾將,商議對策,李矩一針見血地指出:“此虛兵也!”

他說:“羯奴麾下有石虎、安、孔萇等,都可擔當方面,桃豹不過一勇夫耳。若彼果受平陽之詔,欲圖渡河攻我,何以止遣桃豹?不過虛張聲勢,以牽絆我,使不能往救關中罷了。”

祖約卻說:“不然。我方偵得桃豹入汲,焉知無大軍于后繼進啊?兗、豫為我根基,倘若大軍西向,而羯奴卻趁機渡河,直取兗、豫,則局勢便敗壞了。”

李矩、魏該等人都斜眼相覷,心說兗、豫是你家根基,跟我等又有什么關系了?這幾將長期轉戰于大河南北、司州地區,就沒人把兗、豫兩州太當一回事兒。

魏該便道:“明公與大司馬共秉朝政,為國家股肱,彼方有難,安能不救?若恐羯奴渡河,可止遣末將率部西進……”他的意思,你起碼得做出個救援關中的姿態來,也不至于被人說嘴,說你沒大局觀,坐觀成敗吧?

祖逖沉吟不語。祖約急忙幫兄長說話:“倘若裴公遣使請援,我等自當往救,今止通報劉粲西進之勢,而不索救,卿等又何必越俎代庖呢?”

驍將馮龍道:“末將領會大司馬之意,是欲以自身牽絆劉粲,而使我渡河北上,直取平陽!此時機大好,明公慎勿錯失!”

祖約道:“點檢司州兵馬,不過三五萬眾,且多未練成,實難批亢搗虛,攻賊腹心。而若調兗、豫兵來,又恐被羯奴抄襲我后。若羯奴自兗州西進,威脅洛陽,又如何處?天子是在,若有閃失,卿等誰能辭其咎啊?!”

他把皇帝的安危扛出來壓人,馮龍等人都不敢多話了,一起把目光投向祖逖。祖士稚倒不禁笑了起來,說:“設天子不在洛陽,我乃可無后顧之憂,當親統貔貅,渡河向北,去取劉聰首級!如今牽絆實多……是故裴文約肯使天子還都,我往日但敬其忠,而今日始明其智矣。”

突然間注目李矩,問道:“胡賊河內守將,乃卿故人,可敢往攻否?”

這位“故人”,說的乃是趙固,來回搖擺了好幾次,最終還是附胡,劉粲仍命其駐守河內郡。李矩當年和郭默等人,也曾在河內奮戰多年,跟趙固是常打交道的。

李世回尚未應聲,祖約先問:“阿兄真欲渡河么?還望謹慎從事。”

祖逖回答道:“冀州方被蝗災,我料羯奴不敢大舉攻我兗、豫,但賢弟所言亦是,彼或南渡以牽絆我,使不得往援關中。然而……”說著話面色微微一沉,手拍幾案,“若止桃豹入汲,兵陳河北,我便不敢動作,要待其先發,是何等的畏怯?彼以我祖士稚為何等人啊?!

“故我欲發兵渡河,進取河內,若得河內,并、冀之南道便即斷絕……”

并州和冀州之間,有千里太行為阻,太行八陘,道道險要難行,交通和通訊都很不方便。所以一般情況下,兩州之間往來,多取太行以南、黃河以北,也就是通過河內這一條道路,則若切斷河內,就近似于把胡漢政權從中間一分為二了,此乃劉氏父子和石勒叔侄都不愿面對的局面。

祖逖說了,劉粲既然敢派發大兵去攻關中,必然會在黃河北岸預先設壘,以防我趁機北渡,直取河東、平陽,攻其腹心,但對于河內方面,守備就未必能有多嚴密。因為那是趙固的地盤兒啊,胡漢內部也非鐵板一塊,諸將各立山頭石勒就最明顯了朝廷政令不可能暢行無阻。故此我攻河內,初始的阻力可能會比較小……

“趙固豎子,想來李將軍必不懼也。”

我若拿下河內,不但劉粲著急,石勒也將同樣上火。對于前者,可以牽制其兵力,起到對關中的“圍魏救趙”之效;對于后者,他就算有襲我兗、豫之謀,見此情狀,也必然先調兵馬去救河內,唯有如此,才可致敵而不致于敵。

但是這一劍封喉,必然引發對方強力的反彈,別說石勒必然遣師來救,說不定劉粲都不攻關中了,直接把兵馬拉回河內去。所以我軍渡河,初始時阻力必小,其后卻可能引來胡軍的三面合圍“李將軍可敢渡河否?”

他這話就白問,李矩若是怯懦之輩,也不會在大河南北辛苦轉戰多年,一直能夠熬到裴、祖北伐,守得云開見月明了,當即一拱手:“我愿渡河,必取趙固首級獻于闕前!”

祖逖就此定謀,翌日上奏司馬鄴,命李矩為主將,魏該為副將,率領七千精兵自孟津渡河北上,去取河內。軍發前,他拉著李矩的手說:“將軍先發,倘若胡賊不及來救還則罷了,若敢來,我便親率主力繼進,即于溫縣、野王之間,與石勒決一死戰!”

他估計劉粲是不可能那么輕松撤回來的否則我從此瞧不起裴文約!最可能趕來救援河內的,只有石勒,那正好我跟這羯奴當面較量一番,看看究竟誰強誰弱。

李矩應聲道:“若羯奴來,矩必為大將軍拒之,候大將軍來破賊。”石勒光在太行山以東的兵馬就不下十萬之眾,真要是命其大半來救援河內,李世回也不是妄人,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但若前期進展順利,取下幾座城池,我就有信心守住一段時間,等到祖逖大軍北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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