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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婦不從良 431 送葬
天色灰蒙蒙一片,大門兩旁,一對白色綽燈懸掛,鐵門緩緩打開,門軸處發出的聲音仿佛一聲悲哀的嘆息,由顧錦年幾兄弟抬著榮侯爺的靈柩出來,榮昭走在靈柩之前,在大門摔碎燒紙的瓦盆。
摔喪駕靈本應該是榮曜做的,但如今他不在,就由榮昭來做。
摔盆有一個講究,要一次摔破,而且越碎越響越好。說是這盆就是死者的禍,摔得粉碎摔得響才能帶到陰間去,子孫后代就不會再有災難。
榮昭高舉過頭頂,狠狠的往地下摔,那瓦盆碎地,清脆作響,乍進榮昭心底,眼淚不由自主落地,混到瓦盆之中。
瓦盆里是這兩天燒紙錢的灰燼,燒了這些錢,榮侯爺死后也有錢傍身,不會在陰間受苦。
瓦盆一摔,有人高喊一聲“起靈”,顧錦年幾兄弟加上榮家幾個女婿迅速起杠,榮昭扛起引魂幡,駕靈而走。
往日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此時卻異常的清冷,這條街上居住的府邸統統嚴禁房門,那些剛從朝上下來的官員,忙讓轎夫躲避到一旁,以免直面碰到。
白茫茫穿孝服的人行至棺木兩旁,陰柔抱著孩子,跟在榮昭身側。
走到出城的那條街上,聚上來的人卻多了,平民百姓紛紛圍觀在街道旁邊,時不時低語說兩句。或鄙夷,或同情,態度各異。
這葬禮清冷非常,連個哀樂都沒有,只余下拋灑的紙錢落地的簌簌之聲。
榮昭坦然面對著那些不一的眼光,昂首挺胸,似是要告訴所有人,他們榮家堂堂正正,是清白之家。
突然,前方沖出來一人,本以為還是像那日一樣跑出來扔東西的,卻見那人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在靈柩前。
榮昭腳步一停,后面的人也跟著停下。
“榮侯爺,房三來給你送行了。”那人已淚流滿面,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當年,我身陷牢獄,被人誣陷殺人。是榮侯爺您在審閱卷宗時發現案件蹊蹺,為我重審。才知,是真正的兇手與官員勾結,官官相護,存心誣賴給我。要不是您,大義凜然,不與狗官同流,為我翻案,現在,我房三早就見閻王了。”
又連著磕了兩個,這人是個實心眼,三下磕頭,額頭就已經滲出血來,“您的大恩大德,我房三沒齒難忘,這一世我無法報答給您,下一世一定給您當牛做馬,報答今生救命之恩。”
榮昭內心動容,讓人扶著房三,房三微微顫顫的走到榮昭身邊,“我知道,榮侯爺絕不是叛臣賊子,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楚王妃,您要相信這世上是有天理的,總有一天榮侯爺的清白就像當年的我一樣,清白于天下。”
榮昭點點頭,朝著微微躬身,真誠道:“多謝。”她能躬身的人沒有幾個,但這一個卻是真心實意。
有從人群中跑出來一個人,往靈柩前一跪。榮昭瞧著她眼熟,好似曾經在榮侯府里當過丫鬟,但卻叫不上名字。
“侯爺,蘭清來送您最后一程。”伏在地上,“蘭清給您磕頭了,您一路好走。蘭清當年在榮侯府當丫鬟,您寬厚對待,對我們這些下人極好。知道我娘得了重病,沒錢醫治,就出錢找大夫為我娘治病,我娘這才撿回一條命,是您救了她。今天,我帶著我娘來送你。”
她轉臉望去,過來一大娘,被人扶著蹣跚走過來。蘭清站起來接過來,大娘往地上一跪,慢慢叩首,“榮侯爺,是您救了老嫗的命,今日,您慘遭不測,我們沒本事,不能將這一命換給您。今日您出殯,我說什么都要來送送您,給您磕上一頭。”
榮昭見老人家這么大歲數還跪在地上,于心不忍,忙對蘭清道:“蘭清,快扶你娘起來。”
蘭清抹著淚扶起她娘,看向榮昭,“小姐,您節哀。”
榮昭頷首,“難為你們了,在這個時候還能來送我爹一程。”
蘭清捂著嘴,淚花沾滿臉頰,嗚嗚道:“人心肉長,我們受了侯爺的恩惠,自不敢忘。”
又從人群中四面八方涌來許多人,圍著棺木不斷磕頭,都是曾經在榮侯府伺候的下人。
“,當初我嫁人,侯爺怕我受附加欺負,像嫁女兒一樣給我貼補了嫁妝。他待我們這些下人都這么好,我不相信他會做反叛的事。”
“我伺候在侯爺身邊多年,言傳身教,耳濡目染,整日聽侯爺說要忠君愛國,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做出大逆之事。”
“我每日都見侯爺為政事繁忙,每每操勞到深夜,一個為國為民的眾臣,是蒼天可見的。”
“侯爺,奴才們來送您了。”
“侯爺,您一路走好。”
看著這群人,榮昭心中感動,仗義總是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這個時候,那些平素和爹交好的人,早變成了縮頭烏龜,鵪鶉,倒是這些人,卻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不顧及自身。
“你們快起來吧,快起來。”榮昭扶起一人,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站起來,榮昭看著眾人道:“多謝你們來送我爹一程,我想他老人家是看得見的,也很感恩你們。”榮昭眼中含淚,“我也對你們心存感恩,若是以前我榮昭對你們不好,打你們罵你們了,那在次,我和你們鄭重的說一聲對不起,希望你們原諒我。”榮昭彎下腰向眾人鞠躬。
“小姐使不得啊,您怎么能對我們又道歉又鞠躬哪?”蘭清趕緊扶起榮昭。
其他人附和,“是啊,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們受不起啊。”
“小姐您節哀,您千萬要保重自己。”
“什么都能過去,這世上不會總是黑暗的。您要相信,總有一天侯爺能沉冤得雪。”
也有人自責,“我們收到消息,就應該回侯府拜遏侯爺,現在真是后悔,給他上柱香也好啊。”
“都是我們膽小,不敢去,怕受牽連。小姐,實在對不起您,對不起侯爺啊。”
“你們現在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榮昭擦擦淚,收起淚眼,道:“好了,你們的心意我和我爹都收到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想牽連到你們,你們趕快走了。若是待會兒士兵來了,你們就會被拖累了。快回去吧,別在這站著了,都走吧。”
“小姐,讓我們跟著你,將侯爺送出城吧。”蘭清道。
“對啊,我們不怕牽連,大不了,就是一死,正好,跟隨著侯爺,到下面去伺候他。”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掛在睫上,榮昭哽咽道:“你們聽我說,不要沖動,這世道活著才最重要。你們送到這里,已經夠了,就不要再繼續送了。都回去吧,”看著后面的人,“各位,你們都回去吧,我保證,終有一天我爹的清白會血洗,我榮侯府會重新光耀門楣,到時,我再將你們全都叫回來。現在,你們都聽我的,走吧快走吧。”
眾人舍不得,又紛紛給榮侯爺磕了三個頭,才離去。
榮昭轉過身,看向榮侯爺的靈柩,爹,你看見了吧,還有這么多人來送您。我相信,在您的心里,有這些真誠的人相送,比那些只知道拜高踩低的人,要彌足珍貴多了。那些人,不配送您。
“起靈!”榮昭抹干眼淚,高呼一聲,繼續往前走,她的臉龐更加堅毅,而且更加自傲。
有人的心腸軟,看到這一幕,直掉淚。有人人云亦云,本還以為榮侯爺是奸臣,再一看有這么多的下人相送,剛才還滿是鄙夷之色的眼神也收了回來。有人覺得不過就是做戲,依舊把榮侯爺當成亂臣賊子。
不過,他們如何想的,榮昭不在乎,天地有正氣,早晚有一天,能夠撥開云霧見青天。她爹的冤情一定會洗脫,所有的真相都會大白于天下。
靈柩走到城門的時候,有守城的侍衛上前阻攔,“這是誰家送葬啊?”
看似是昨夜喝了酒,到現在還沒有醒,醉醺醺的,說話一股子的酒味。
榮昭冷冷的撇向他,那眼神冰冷如玄鐵波光,刺的侍衛立刻酒醒了一半。不過,他還是那么張狂,“瞪什么眼,問你話哪,誰家死人了?”
榮昭抽出銀鞭,打在他的臉上,頃刻臉頰上抽出一條血痕,“敢對本王妃如此不敬,你找死!”
半醉的侍衛摸了下臉,看到手指上的血,雙目一瞪,就要拔刀,“臭娘們,你敢打我?”
另一個侍衛聽見榮昭自稱本王妃,心中大覺不妙,忙上前拉住他,擋在他身前,朝著榮昭敬禮,“不知王妃是哪個府上的?”看一眼棺木,“又是府上何人仙游?”
榮昭昂首道:“本王妃乃是楚王妃,靈柩中人乃我父親榮侯爺。”
半醉的人這下酒全醒了,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子,他怎么這么眼瞎耳聾,竟出口辱罵王妃,真是九條命都不夠砍。
但又一想,榮侯爺,不就是那個亂臣賊子嗎?如此,那心里的懼意也就減了一半。亂臣賊子的女兒,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知道誰給他這個膽子敢這么想,怕真的是酒壯慫人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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