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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鸞 第三百六十章 異動
比起前三場,后三場的書畫棋要安靜不少。
第五場書道場上,高臺上整齊擺放著一扇扇空白的書屏,考生們站在書屏前,凝神提筆懸腕而書。
每人身邊一方小幾,幾案上放著筆墨硯并一個香爐,香爐上青煙裊裊。
在香燃盡前完成一幅書法作品就是六藝第五場書的考試內容了。
與尋常書法不同,因為與民眾共評的宗旨,考生們被要求在一字排開的書屏上書寫。
豎著的書屏有如展板,觀眾能清清楚楚看到每個考生的書寫過程,給整個書道的比試增加了表演的成分。
不少考生因為無法承受在眾目睽睽之下書寫的壓力敗下陣來。
但也有考生利用這樣的特點,在書寫方式上大做文章,博人眼球。
書道是每個讀書人的必修課,高手如云,雖然沒有樂與舞那般有感染力,但一開場圍觀者甚眾。
朱戎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注視著寫字,難免有些手心出汗,但時間有限,只得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硬著頭皮去寫。
但寫著寫著朱戎感覺背上的壓力越來越輕。
他不明理由,想著許是自己沉浸太多,但心底又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
考官在上方注視,朱戎不敢回頭去看。
寫字的時候東張西望是文人的大忌,萬一被考官認成心不靜難免印象減分。
所有考生都悶頭苦寫,并盡量讓自己的姿態看上去瀟灑自如。
就在這時朱戎身邊的考生突然一聲高喝!
呼號聲貫絕全場,不少專心下筆的考生都在一驚之下抬頭。
朱戎用眼角看去,只見那考生如瘋似癲,一把拉下發帶,打翻硯臺,披散頭發就往墨泊里栽去。
隨后以發濡墨而書,做足了狂生的姿態。
“每屆都有幾個這樣的。”
“模仿草圣張顛啊……”
“……張長史那是醉后濡墨而書,這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
“但架不住民眾就是喜歡看這種狂生姿態嘛……”
朱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光景被唬了一跳,但隨后頭頂上傳來考官們的議論,似乎見怪不怪。
書道場上安靜的氛圍被打破了,有一人張望其他人也就不再自矜。
憋了許久的考生們借這個機會終于能明目張膽地看看周圍。
“上屆鄉試也有人以發濡墨而書呢……”
“雖然字寫的不怎樣,但好多百姓都在那鼓掌……”
考生們議論紛紛,不過大家都有所顧忌,聲音不算大。
但未曾想到預想中圍觀民眾的驚叫聲沒有傳來,考生們的議論聲反而顯得很大,在高臺上回蕩。
說話的考生頓時尷尬地紅了臉,張望四周,突然驚叫。
“哎?怎么沒人看?”
“圍觀的人呢?”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考生紛紛醒悟。
之前大部分考生只顧無知無覺,專注而忘我地提筆落墨。
現在才如夢初醒地發現自己場子邊圍著的民眾居然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拉拉零星幾個人還在那里。
那個以發濡墨而書的考生還在那里對著紙張搖頭晃腦,身邊有考生推他。
“喂,快別表演了,都沒幾個人看好么。”
“啊?”那考生一僵,撩開擋在眼前的發絲,發現真沒幾個人,眼珠子都瞪的快要掉下來。
“人呢?”墨汁滴在考生胸前,黑乎乎一片。
所有的考生腦子都有個問號。
人呢?
“快看啊!”
有考生驚叫,指向南方。
眾考生望去,這才發現隔著一個場子的第三場旁邊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緊鄰著第三場的第四場更慘,乍一看一邊堆滿了人,仔細看才發現是圍在第三場邊的人太多,都擠到第四場的場子邊來了。
第四場和第五場中間一個人都沒有。
往旁邊看去,第六場也如此。整個鄉試場上所有的人仿佛都被第三場拉走完了。
幾片樹葉飄過。
眾考生目瞪口呆。
除了第六場的棋道考生還集中在對弈上,其他場次的考生都可憐地張望著。
考官們雖然早就發現了這件事,但苦于職責不能告知,只能擺出威嚴的樣子喝道。
“看什么看,認真考自己的項目才是正理!”
可惜這場面實在詭異到極點,其他考生再也不能集中心神,紛紛踮腳朝第三場張望。
“第三場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段立崢在跳嗎?”
“不對,怎么好像有個女人?”
朱戎聞言內心一震。
是她。
一定是她。
因為每場高臺在同等高度,第三場高臺邊圍著的人有太多看不真切。
朱戎極目遠眺,只能看見空中劃過的戟尖。
但寥寥幾筆就已經驚心動魄。
朱戎閉了閉雙眼,轉身重新拂袖懸腕,手中大提筆沾濃墨,落紙如云煙。
然而就在他準備為這幅作品收尾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隱隱的異聲。
少年突然捂住了胸口。
有什么在異動。
這是……
他的血?
第三場的高臺上,少女執長戟再次邁步。
這里已經形成了一個世界。
旁邊的觀眾或是被吸引而來,或是被人拉來,但不管多么罵罵咧咧滿臉疑惑,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就呆呆地看了下去。
少女在她創造的世界里舞動著。
千軍萬馬,刀光劍影,呼號震天,驚心動魄。
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有。
在楚歌中,一個豪氣干云的兵器,在她的手里擁有了一種凄楚別致的壯美。
掃的不是長戟,而是目所視者的大腦和心臟。
行到最后,不光是兵士,不少圍觀女子都鼻頭一酸流下淚來。
琵琶音再次激昂起來,朱鸞再次執戟末端揮灑。
圍觀者如癡如醉,整個空間仿佛都充斥著執戟舞散發出的力量,
戟桿剁地發出咚的一聲響,少女執戟再次邁步。
仿佛被這個空間吸進去一般,眾人都沒有注視到周圍環境的悄然改變。
天色黑了下去,有觀眾感到寒意搓了搓手臂,但眼睛還停留在臺上。
四弦猛劃后斷然急煞,聲如裂帛,音樂戛然而止,但樂棚里的樂師眼睛看著少女的舞步,手中不自控般再次撥弦。
晉陽公主站在高臺上,身側雙拳握緊。
“來了。”
她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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