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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魂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夢回十世2
很快的,她的身份又變成了婁若男,那個在大元國的軍隊之中受人敬仰的女將軍。飛速的經歷了她短暫的一生后,眼前的環境忽然變成了戰場,一支強有力的短箭在她一個晃神間射入了她的胸膛,疼痛如煙花爆裂一般瞬間彌漫開來。
短箭是她這一世所愛之人射的,意識迷離之際她知道自己正無力的倒在愛人的懷里。盡管記憶之中她知道布爾雅是有自己的苦衷,知道他的初衷是為了這個天下能夠太平。
可是他什么都瞞著自己,什么都不曾對自己坦言,他的手上還沾染了許許多多大元將士的鮮血。一切的一切讓她失望至極,甚至比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推入萬丈深淵的那一刻還要絕望。
說不上來心頭是怎么樣的一種感覺,她不恨布爾雅,但是又覺得無法原諒他,有一股無名的怒火不知道要沖誰發泄,也許只有徹底的毀滅和顛覆自己的命運,才能讓一切回復到最初的狀態,簡簡單單的和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之人攜手到地老天荒。
婁若男的這一世肉身上所受的痛苦并不多,甚至直到她閉上眼的那一刻,她都還是一個干干凈凈的閨閣女子。只是不知為何,在切身體會到死在愛人手里的感覺之后,畫傾城的心底竟然無端的生起一絲愧疚。
這份愧疚與婁若男和布爾雅無關,這份愧疚是關乎她自己,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蒼妄,好像自己曾對他做過什么很殘忍的事,還將他逼入了無法選擇的境地。
到底是什么事呢?睡夢中的畫傾城感覺到了許久未曾出現過的劇烈的頭疼。
雕花大床上躺著的美人十分不安的蹙緊秀眉,身體也不自禁的偶爾掙扎一下,可就是怎么都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如果蒼無念看到此時的畫傾城連在睡夢之中都如此痛苦,或許真的會一時心軟便將她放了。
不過他現在雖然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女子,但是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卻壓抑著他,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愿踏入海牢半步。
反正他已經為了她而在忘川之中自我折磨了千年,此時他除了折磨自己還能順帶讓這個女子體會一下被折磨的痛苦,蒼無念感覺自己的心里有一種十分畸形的快慰——能讓自己在意的人陪著自己一起痛,哪怕是一同墮入罪惡的深淵又何妨?
海牢之中,畫傾城的夢魘還在繼續,她變成了乞兒香凝,經歷了對一個人從感恩戴德到恨之入骨的心路歷程。
最后在因為難產而意識彌留之際,她的心中只覺得這一生過得如此諷刺。她不是被腹中難產的胎兒害死的,也不是被那個強占了她身子的粗鄙漢子害死的,她是被自己的小姐、自己的愛郎還有自己的天真無知一齊害死的。
她因為感恩而尊重,因為感恩而不爭,因為感恩而一再的退讓,她的愚忠給了對方伸手將她推入地獄的機會。
在她即將落入深淵之時,他的愛郎本有機會拉她一把,可是因為他的愛還不夠純粹,他顧忌的東西還太多,禮義廉恥的世俗教化束縛著他,讓他在無形之中成了斷送她生路的推手。
這一世的她與自己心儀的男子其實有諸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想著要對得起身邊的人,卻獨獨忘了要先對得起自己。
走在黃泉路上,畫傾城心頭不禁暗自感慨:這一切都是何必啊!天塌下來還有大個子頂著,三界尚未毀滅,為何要因為區區世俗的眼光而不敢與自己所愛之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
夢境還在繼續,夢中的她不斷的變換著身份:啞女黃秀英,圣女殷芊芊,閨閣千金蘇雨晴,帝姬樂清公主,武林俠女許曼君……
她不知道自己隨著夢境中身份的變化身臨其境的體驗了多少切膚之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記憶被迫散去又聚攏,聚攏又散去,來來回回折騰了自己多少遍。
盡管她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不斷的提醒自己:這都是夢,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不是自己所經歷過的。可是這個比曾經的夢魘之境還可怕的夢境卻一點一點的在瓦解她的信念,讓她放棄那一絲理智的告誡,讓她慢慢的融入了每一個身份之中。
恍惚間,她看見了一張無比熟悉也讓她無比眷戀的臉,那是一張俊美絕倫的讓她怦然心動的男子的面龐。
男子有一雙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深邃的紫眸,她隱約記得自己曾在那雙紫眸之中看見過倨傲,看見過邪魅,看見過柔情,看見過憤怒,卻獨獨沒有看見過此時這般的絕望。
他就這么冷漠而平靜的凝視著自己,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那兩片涼薄的嘴唇中輕吐:“你可知本王最忌諱的事情是什么嗎?”
畫傾城微微一驚,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只見他嘴角一勾,露出一絲譏諷,隨即便伸出手來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拉向他自己的臉。
待到兩人已經可以不費勁的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時,男子才幽幽開口道:“本王最忌諱的就是身邊的一切不受本王的掌控。你倒好,本王從未想過要掌控你,你反倒打起了本王的主意,想要主宰本王的命運。”
畫傾城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背竄上頭頂,男子冰冷的模樣讓她無所適從,她使勁的搖著頭,嘴里卻只是呢喃的說著:“沒有,我從來沒有想要主宰你的命運,我真的沒有……”
“沒有?那你告訴本王,你輪回的這十世都干了些什么?你愛上了別人,你讓別的男子碰了你。而本王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你和別人卿卿我我,看著你被那些腌臜潑皮,然后再看著你凄涼的死去。風湮,你這么對待本王,究竟將本王置于何地?”
絕望的紫眸之中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如實質一般燙得她下意識的想要掙脫。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越是掙扎,這個男子的怒火就越是得不到平息,她不怕他會對自己怎么樣,她只怕自己得不到男子的原諒。
她下意識的握住了男子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凄婉的凝視著那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紫眸,悲戚道:“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啊!我沒有愛上別人,轉生不過是無奈之舉,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是為了爭取一個與你永遠相守的機會才不得已離開的,我真的不想離開你……阿念……”
阿念?
這一聲仿若來自心靈深處最遙遠的呼喚,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時候,畫傾城和面前的男子都愣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為什么她會喚他阿念?這一聲阿念喚的不是蒼無念,這一聲阿念,她喚是她唯一的摯愛——蒼妄。
冰涼纖長的手指忽然離開了她的臉,恍惚間男子的面容也離她越來越遙遠,她瘋狂的撲上去想要抓住他,結果男子就仿若縹緲的煙塵,她的手還來不及觸碰,他便消散而去。
——不要,不要離開我!阿念,阿念!
“咚”的一聲悶響,畫傾城揮舞著的手用力的捶打在了雕花大床的柱子上,鈍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腦子也瞬間清醒過來。
她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身處在那間華麗的牢房里,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被她踢到了一邊,一半掛在床沿,一半已經滑落到床下。
她訥訥的將敲疼了的右手舉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手背上一片通紅,還微微有些腫,那是因為她在夢里奮力的想要抓住遠去的蒼妄而不知輕重的敲打到床柱的緣故。
——阿念?為什么,為什么我會這樣喚他?不,不對,喚他阿念的是神女風湮,不是我,不是我……
畫傾城一邊愣愣的盯著自己紅腫的手背,心中的波瀾卻是怎么自我安慰也得不到平息。
就在她在夢中大聲呼喚蒼妄的時候,睡在自己寢殿的蒼無念也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怒火攻心,掐著風湮的下頜惡狠狠的質問她憑什么主宰自己的命運,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這個女子給不出讓他滿意的答案,他就要將她永生永世的困在海牢里。
結果他卻看見了一張充滿愧疚與哀傷的臉,那雙一貫清冷的美眸盈滿了淚水,卻像是畏懼他一般強忍著不敢流下淚珠來。
她是那么柔弱又那么倔強,明明自己也難過的要死,卻偏偏不愿解釋一句,反反復復的只會呢喃著:“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沒有愛上別的人。”
當他聽得莫名煩躁,手中也忍不住想要用力的時候,他卻忽然聽見那個女子說:“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是為了爭取一個與你永遠相守的機會才不得已離開的,我不想離開你,阿念!”
阿念……阿念。就是這個稱呼!
她是這天地間唯一一個這么喚他的人,這個稱呼到底是怎么來的?他明明叫做蒼妄,與“念”字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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