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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的日常 1.89 女有四行
發越后殿二重,甘后寢宮。
薊王入內室,與甘后相見。
“甘后,勿動。”見甘后掙扎欲起,薊王信步坐于榻前。
“妾,無礙。”甘后柔聲答曰。
世人皆愛,清白無垢。薊王卻知,世事無常,人無完人。
“華貴妃言,非疾,有孕。”薊王實言相告。
“妾,幸甚。”甘后,心結盡解。
“貴妃又言,待足月,仍需剖腹。”薊王,毫無隱瞞:“‘至于再,至于三’。必有大礙,恐至不壽。”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甘后所誦,正是。乃螽斯衍慶,典之所出。
若論子嗣,此子必不及麟子阿斗。然比阿斗,千里投懷,麒麟送子。腹中珠胎,乃薊王親力親為。當春乃發,自然而生。甘后,焉肯輕棄。
于薊王而言,有無此子,皆敬甘后如初。甘后執意如此,亦因深愛薊王。
知甘后心意已決。薊王好言寬慰。先行出室。細問華貴妃,兇險幾何。
華貴妃,據實相告。言,必竭盡所能,保甘后,母子平安。
薊王稍得心安。命宮中侍醫,日夜陪侍。凡有異動,即刻通稟。又傳語二媵妃,定要寸步不離,萬勿大意。
這才返回瑞麟閣。
王后可誕三子。麟子阿斗,雖種出薊王,卻歸于先帝一脈。未入薊王子之列。換言之,甘后腹中珠胎,乃為薊王首孕。甘后心有執念,亦是人之常情。
聞甘后有孕。二宮太皇,三王太后,皆來探視。甘后浴火重生。將心比心,以己度人。二宮太皇,亦深敬之。困守深宮,先帝不愛,獨子不敬。長兄遇害,四面楚歌。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螻蟻尚且偷生,甘后其不惜命。正如王太后所言,不奪大節。
:“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儒宗注曰:“婦德謂貞順,婦言為辭令,婦容為婉娩,婦功為絲枲。”
班昭:“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工,不必技巧過人也。幽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后言,不犬于人,是謂婦言;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專心紡織,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供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節’而不可無者也。”
故而,王太后所言,大節不奪。乃指女有四行也。
先帝在世,何后行無不軌。先帝崩后,何后遷居西園,為夫守喪。“幽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
四行無損,便是大節不奪。
至于家國天下,漢室江山。自有薊王,力挽狂瀾,定鼎神器。聞紅顏禍水,薊王一笑了之。
:“肉腐出蟲,魚枯生蠹。”
用后世話說,內因才是決定因素。
二宮太皇來見,甘后尚能自持。待宋貴妃入內室相見,甘后不由淚目。
宋貴妃,便是先帝宋皇后。建寧三年,入選掖庭,封為貴人。建寧四年,立為皇后。光和元年,因遭中常侍王甫等人誣陷被廢,自致暴室,以憂死。
先前,宋貴妃,刻意避嫌。如今,坦然相見。甘后方知,再世為人,非己一人。
甘后細問緣由。
宋貴妃,這便先前之事,娓娓道來。被李代桃僵,詐死出宮。入太倉蟾宮折桂館。后作價億錢,販于薊王。藏身殖貨里,府中密室。后隨薊王北歸,受封貴人。
蟾宮折桂,何后亦有耳聞。不料黃門竟膽大妄為,暗度帝后出宮折桂。謂“奇貨可居”。正因乃先帝廢后。故黃門惜售。若非薊王上門,追問七色婢出身。唯恐東窗事發,欲拖薊王下水。一眾黃門內宦,這才忍痛割愛。將蟾宮折桂,鎮館之寶。“貴不可言”宋皇后,作價一億,賤賣薊王。
試想,與先帝廢后有染。即便,薊王知曉七色婢身世,又豈能說破。
論人生際遇之玄奇。先帝二后,不分伯仲。
然薊王宮中,埋葬前朝舊事,又豈止先帝二后。
譬如鉤弋夫人田圣,母憑子貴,今為王妃。乃出桓帝寵妃。與竇太皇,有殺身之恨。然終歸,時過境遷。自歸薊王宮,田圣亦與竇太皇,冰釋前嫌。彼此往來甚密。田圣告知竇太皇,九貴人皆建在。
話說。永康元年冬,帝寢疾,而無嗣。遂以田圣等九女,皆為貴人。因忌大將軍竇武專權,故加九貴人,以尊其身。欲為人證,行兄終弟及,詔立勃海王繼為漢帝。
奈何事與愿違。詔書被竇武,當殿撕毀。桓帝梓宮尚在前殿,遂殺田圣滅口。又欲盡誅諸貴人,死無對證。中常侍管霸、蘇康苦諫,乃止。
田圣之事。與武帝時,鉤弋夫人,如出一轍。
武帝當面。黃門力士,行白綾絞殺時。暗中留命,一絲尚存。后開鉤弋夫人棺,無有尸身,只遺絲履。足見,瞞天過海,并未身亡。試想,武帝自覺,時日無多。殺母立子,除外戚之患。然,設身處地。黃門仍需伴駕新君,續家門富貴。若當真痛下殺手。他日新帝怪罪,夷三族矣。
兩漢四百年,伴君如伴虎。黃門多存茍且之術,保命之計。尤其如絞殺、憂死、暴斃。天子薄情,語焉不詳,草草了事,如何能知。再加蓬頭垢面,死相凄慘。掩面而去,豈又細觀。
曹節自知大限已至。遂命人火燒太倉。蟾宮折桂,煙消云散。
一時感慨萬千。
甘后收拾心情,止淚而言:“你我姐妹,終歸共侍一夫,不出漢室。”
“甘后所言是也。”宋貴妃亦含淚而笑。
宋貴妃,現身說法。乃為消甘后,心頭之患,以安其胎也。
果然,南橘北枳。人煙鼎盛薊王家,遠非清冷漢宮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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