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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的日常 1.43 宵小辟易
“北崤道”西接“潼關道”。
潼關道,由長安城東出宣平門。過灞水、新豐城,東渡陰盤水、戲水至陰盤驛,過零水,經渭南、華陰至潼關,繼而東經崤坂,至洛陽。秦時稱“東方大道”。乃秦馳道之一。
以潼關為界。西稱潼關道,東稱“崤函道”。崤函道又分,北崤、南崤二道。一路暢通無阻。
除陸路之外,亦有大河漕運水道。
黃河出潼關,東流二百七十里,至“三門峽”。兩岸夾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湍流險急。《水經注》云:“昔禹治洪水,山陵當水者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也。三穿既決,水流疏分,指狀表目,亦謂之三門矣。”
“自砥柱以下,五戶(灘)已上,其間百二十里,河中竦石桀出,勢連襄陸,蓋亦禹鑿以通河,疑此閼流也。其山雖辟,尚梗湍流,激石云洄,澴波怒溢,合有十九灘,水流迅急,勢同三峽,破害舟船,自古所患”。
“三門漕運”,最遲始于秦。時關中糧秣,無法自給。遂開漕運,調關東并江南租糧,西給京師。前漢時,已成繁忙水道:“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時“大船萬艘,轉漕相過”,乃至“水行滿河”。
歷代工師,前赴后繼,疏通航道,開鑿棧道。待薊國機關術大成。大國工匠,于懸崖峭壁,借前人遺跡,造棧閣懸樓,排設牽引鋼索。人力纖夫,遂為牛馬機關器,取而代之。更助水運之便。
今漢定都洛陽。西京繁華稍遜前朝。二京間,漕運始衰。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隨薊王再通西域。西域胡商,穿梭二京。水路往返,遂成常態。只因船運便利,遠超車馬。且僦費低廉。更加隴右圩田大成。隴上小麥廣輸長安,無需調運關東租糧。三門漕運,多為商賈之便。
薊王兵車西進,亦是不與民爭道。
關東群雄并起,戰亂在即。關中乃至關西,卻路不拾遺。皆假薊王虎威。萬乘并發,宵小辟易。
天空之城,如期而至。
京兆尹,酒雄劉陶,鎮守西京多年。三輔大地,兵多糧廣,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時,獨具慧眼,筑成潼關。由虎牙將軍張修,遣麾下關都尉駐守。與函谷關,一西一東,扼淆函道。劉陶與薊王恩師盧植,相交莫逆。薊王天命所歸,深信不疑。且經盧少保,已知薊王大略布局:
四裔為屏,河北作基,關中虎踞,鼎定神器。
故未雨綢繆,修繕前漢宮室,以備不時之需。便是前漢太廟,亦神鬼無覺,被劉陶原樣修畢。
天下皆知。先帝時,薊王棄享太廟。然畢竟漢室宗親,種出高皇無疑。且以前漢宗族論,中山靖王后,當是嫡系宗支。只需天時、地利、人和,三才齊聚。先長安告廟,再昭告天下。薊王即位,名正言順,合法依規。
光武中興,珠玉在前。薊王三興,天下自無有疑義。
難得,朝廷板蕩,關中浪靜。更加東遷甄都,洛陽再無勛貴。長安漢室宗親,越發收斂。不敢恣意。劉陶治政日久,民心所向。鎮守長安,頗有功勛。
再見薊王,時光荏苒,一時感慨萬千。
薊王仍駐軍虎牙大營。長安城中勛貴,紛紛投帖謁見。比起多年前初見,薊王距大位,遙不可及。如今再見,薊王距大位,咫尺之間。且春秋鼎盛。隴右傳聞,愈演愈烈:薊王登基,當與光武同歲。光武三十二歲(虛兩歲),于鄗縣南千秋亭,即皇帝位,建元建武。后歷十余載,掃平群雄,定鼎江山。
換言之。如無意外。薊王即位,不過一年半載間。
定都長安,亦或是定都洛陽,皆在薊王一念之間。長安吏民皆以為。當擇西京。因薊王乃中山靖王后。天子七廟。長安太廟,方是祖廟。
兵法云:“兵貴神速”。然薊王遠征,卻反其道而行之。一路不疾不徐。于長安經停三日,方才拔營西進。
薊王舊地重游,卻不走康莊大道,反經陳倉狹道,直抵燔史關。
關都尉安玄留守屬吏,出迎十里。
共入關內,開拓先鋒大營。
燔史關,夾在大震關與大散關之間。扼陳倉狹道。時谷道崎嶇,不通車馬。后薊王命人逢山開道,遇水搭橋。鑿棧道,架懸樓,天塹遂變通途。早先只為軍用。后改民用。往來軍旅,可無需與商賈爭道,抄此近路入關。
正因往來皆軍旅,商隊不得通行。故薊王引中壘入關,自有掩人耳目之深意。
多年前,薊王命安玄,領開拓車隊南下。尋覓越雋古羌。彼時,薊王心想,若能尋到路徑,穿越喜馬拉雅,與身毒相通。而無需翻越蔥嶺。如此,再遣一支遠征艦隊出合浦、比景。二路大軍,齊頭并進,東西合圍。南亞大陸,唾手可得。
時過境遷,都尉玄雖未盡全功。然屢次南下,沿途建驛站、烽堠、塢堡、乃至城邑,筑路通渠,深入西王母國腹地。方有今日,薊王兵車萬乘,挺進高原。都尉玄,足稱勞苦功高。
趕在大雪封山前,最后一封邸報,自大雪山發出,年初傳至薊國。言,已鑿穿羌身毒道,正沿河谷筑路架橋,并于谷中建立營地。
薊王率部抵達。最新邸報,日前將將送至關下。
這便呈送薊王當面。
邸報言,都尉玄被溝水所阻。屢次架橋,不是被山洪沖垮,便被山中身毒蠻夷所毀,又言,周遭山林多樟木,正堪大用。溝谷坡地可駐山砦,溪谷常見蹄印,云云。
言下之意。正如蜀身毒道,先前為沿途豪帥所占,素不與漢人分享。這才早有游商往來的咽喉要道,沿途部落,亦不愿外人染指。
無怪康僧巨,知曉此路。只不過,漢人不知罷了。
時,張騫出使西域,回朝后向武帝奏曰:“臣在大夏時,見邛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
我家漢武大帝,這才幡然醒悟。南下必有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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