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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 第1244章 焦躁的帝王,殘忍的廝殺
大軍浩蕩出發,前鋒一路到了捉馬口時,最后面的輜重還在半路上。
耶律洪基率領中軍趕到了捉馬口,前鋒留下的人馬默然等待著,氣氛十分哀傷。
“怎么了?”
耶律洪基不喜歡這種氣氛。
將領抬頭,悲傷的道:“陛下,沈安那個畜生……”
“嗯?”
耶律洪基聽到沈安這個名字就有些不舒服,他抬頭四顧,然后就看到了平原上突兀出現的一座小山。
“那是什么?”
“陛下,沈安那個畜生又筑了京觀。”
“什么?”
耶律洪基策馬沖了過去,身后的文官武將們紛紛跟隨。
兩千多人的京觀看著很龐大,春風不斷的吹拂著,吹去了一些封土,那些齜牙咧嘴的頭顱、扭曲的肢體暴露了不少。
“沈安!”
大宋立國百年,從未有沈安這等嗜殺的將領。
不,他不是嗜殺,而是殘忍。
“陛下,每逢大戰,他都喜歡筑京觀于附近,用于震懾對手……交趾人,西夏人,還有……咱們的人,都成了他的軍功。”
“那就弄死他!”
耶律洪基回頭,眼中的殺氣彌漫,“他既然來了,那便廝殺吧。”
他策馬沖在了前方,只覺得胸中一團火焰在燃燒著。
那些將士看到了京觀,他們的眼神不大對。
“當年大遼在中原也筑過京觀,漢人又能如何?今日朕率領你等來此,就是為了告訴他們這個……漢人,依舊是大遼的手下敗將!”
中原混戰時,石敬瑭認賊作父,勾結契丹人,一舉滅掉了后晉。契丹人將后晉皇室及將士們筑京觀于汾河邊。
再后來就是遼國名將耶律休哥將戰死的宋軍將士的尸骸筑為京觀。
多年來就只有大遼用對手的尸骸來筑京觀,可這幾年卻變了,在府州,在雄州,在雁門關,在保州,在這里……大遼勇士的尸骸變成了尸山,仿佛在嘲笑著耶律洪基。
——時移世易,宋遼之勢逆轉了!
“萬歲!”
歡呼聲中,耶律洪基策馬猛地來了個掉頭,灑脫的指著前方喊道:“出擊!”
他需要用行動來告訴宋人,大遼依舊無敵!
騎兵沖了出去,那幾輛馬車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耶律洪基緩緩策馬過去,到了馬車邊時,他冷冷的道:“朕若是殺了他,石頭記便再無后續……”
車里寂靜。
耶律洪基挑開車簾,看著里面低頭的皇后,眼中有譏誚之色閃過。
“詩詞文章你喜歡,曲子舞蹈你也喜歡,你什么都喜歡,卻不知道如何做一個皇后。”
那修長的脖頸微微動了一下,“陛下是來羞辱臣妾的嗎?”
耶律洪基冷哼一聲,“浚兒在中京城很好……”
這是蕭觀音從出發后第一次得知兒子的情況。她抬頭看著耶律洪基,眼中有悲哀之色閃過,“那是你的兒子。”
耶律洪基勒住焦躁不安的戰馬,轉了一個圈,說道:“看看……看看你在看什么?朕當初想著自己的皇后該是個賢內助,可你呢?風花雪月,癡迷于歌舞詩詞……那是癡呆文婦,卻不是皇后!”
他猛地揮鞭,馬鞭在那本書上抽了一下,頓時幾頁紙就飛了起來。
蕭觀音木然看著這一切,曾經明媚的眼眸里全是死寂。
當帝王把你看做是威脅時,你說什么都不管用。
這是她從紅樓夢里領悟的道理。
那個薛寶釵把黛玉看做是威脅,于是各種小意親近,但骨子里卻鄙夷著這個獨孤的少女。
你是她的威脅啊黛玉!
她低頭,一抹冷笑閃過。
“出發!”
車簾放下,蕭觀音緩緩收拾了散亂的書頁,然后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喊道:“發現宋軍斥候!”
不用看,蕭觀音就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
“中軍扎營!”
“游騎出擊,驅趕宋軍斥候!”
“斥候跟隨,查探宋軍軍情!”
“去五千騎兵,保護輜重趕到!”
“陛下來了!”
龐大的遼軍安頓了下來。
可斥候戰才將開始。
宋遼兩軍的斥候在唐縣前方展開了廝殺。
遼軍覺得自己的斥候能占據優勢,可雙方甫一接觸,宋軍的斥候就用弩箭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放箭!”
箭矢徒勞的在宋軍的前方墜落,而完成了上弦動作的宋軍斥候再度舉起弩弓。
“放箭!”
同樣是放箭,弩箭的射程更遠。
中箭的遼軍斥候落馬,雙方的人數逆轉,宋軍主動發起了進攻。
“撤!”
雙方不斷在追逐著,當看到遼軍大股游騎前來,宋軍斥候中,有人舉起了望遠鏡。
“敵軍游騎……三千余,后面必然有大股騎兵,兄弟們,咱們需要牽制住他們,讓其他人去查探敵軍規模……”
為首的都頭舉刀回頭,“為了大宋!”
“為了大宋!”
斥候們緊緊跟隨著自己的都頭,沖著敵軍游騎而去。
他們需要牽制著這伙游騎。
但他們將會死傷慘重,也許將會全軍覆沒。
沒有人后退。
上了戰場你就身不由己。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緊跟自己的上官,不管是去生還是去死,你別無選擇。
“殺敵!”
遼軍游騎發現了這股宋軍,有笑聲傳出來,隨即游騎開始分散,準備合圍。
雙方開始了接觸,宋軍斥候馬上撤離。
箭矢飛舞中,后面的幾個斥候落馬,旋即被遼軍追上,有人被俘……
“自盡……”
都頭唯有這樣去呼喊著。
這不是當初太祖皇帝打中原時的內戰,那時候被俘了還有可能活命。
這是中原和草原異族的大戰,雙方的唯一目的就是弄死對方。
被擒獲的軍士哭喊著,奮力掙扎著,然后被一拳打暈帶了回去。
遼軍抓到了俘虜,就越發的得意了。
就在此時,側面一隊宋軍悄然摸了過去。
他們從夾縫中突入,神乎其技般的避開了幾股遼軍的查探。
“春哥,如何了?”
嚴寶玉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馬背上的黃春瞇著眼睛,低聲道:“注意……往左……”
“前方危險,老子覺著很危險。”黃春突然睜開眼睛,“寶玉,某覺著很危險,莫不是……”
“都下馬!”
嚴寶玉率先下馬,然后換了一身土黃色的衣裳,把頭罩戴上后,稍遠些就分辨不出他和土地的區別。
“春哥看好兄弟們,一刻鐘后某不回來……你們就先走!”
嚴寶玉不等黃春答應,就急奔出去。
“寶玉!”
黃春心中焦急,卻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嚴寶玉不斷飛奔著,偶爾停一下,舉起望遠鏡觀察一番。
他在計算時間,一旦超過半刻鐘,他就必須要回去,否則他一人將會被遼軍的游騎絞殺。
他奮力狂奔著,當估算著半刻鐘的時間快到了時,就毫不猶豫的想回身。
可就在轉身的一瞬,他看了一些黑點,就止步舉起望遠鏡。
在望遠鏡的視線內,烏壓壓的一片人馬,而在后面,一個巨大的營地正在成型。
他飛快的判斷了一下人數,然后轉身就跑。
按照沈安當年的教導,一旦過了約定時間,不管你有多掛念沒回來的那個兄弟,為了更多兄弟的安全,你必須帶著他們即刻離去。
所以他必須要快。
他一路狂奔,當看到黃春時,只覺得心臟已經快蹦跳出來了。
“走!”
他已經不能上馬了,兩個鄉兵把他架上馬背,隨后在黃春的帶領下撤離。
他們一路到了唐縣,看到了不少被抬下來的兄弟。
這些人大多死的很慘,有人大抵是被戰馬踩踏,已經看不到原來的模樣。
“五哥……”
一個軍士跪在一團血肉之前嚎哭著。
“他的兄弟死了。”一個軍士說道:“是被遼人活活踩死的……”
黃春下馬問道:“今日咱們被抓了多少兄弟?”
軍士低頭,“剛才有人說了,今日咱們被抓了三十二個兄弟……”
“咱們抓了多少?”黃春有些難受。
“閃開!”
身后傳來一陣喧鬧,人群分開一條道。其實不用分黃春也看到了那個大漢。
兩米高的王卻一手拎著一個遼軍走來,腳步矯健。
“見過王軍主!”
正在情緒低沉的大家急忙行禮。
有人說道:“剛才那人在哭自己的兄長慘死,王軍主就帶著人出去了……沒想到……”
黃春不禁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他竟然是去抓俘虜了?
王卻渾身浴血,他走到了那個嚎哭的軍士身前,把兩個俘虜丟在地上,然后俯身摸摸軍士的頭頂,“某當年如你這般大時,某的表兄也戰死了,當時某也在哭嚎……可后來某才知道,哭嚎不能讓表兄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慰,唯有殺戮,用殺戮去告慰戰死的兄弟們……”
軍士抬頭,吸吸鼻子,用力的點頭。
“他們交給你了,怎么弄死他們都隨你的便。”
王卻笑了笑,然后離去。
“王軍主……好漢子!”
“好漢子!”
眾人都被震撼住了。
這才是大宋好漢啊!
“某也要殺敵!”
有人喊道:“回頭某去弄幾個俘虜來讓你們看看。”
士氣頃刻間就起來了。
黃春搖頭嘆息著,被王卻的言行給徹底鎮住了。
到了府衙時,沈安正在和人匯總今日發現的敵軍游騎數量。
“郎君。”
沈安回身,“春哥回來了?如何?”
今日十余股斥候拼命沖殺,可最終全被截殺在半路上,沒有人能探知到遼軍的具體情況。
所以富弼沒抬頭,繼續在琢磨著遼軍的規模。
要從游騎的規模和戰斗力上面去推演敵軍的規模很艱難,但總得嘗試一下。
“寶玉查探到了敵軍動向,耶律洪基親至,至少有八萬騎!”
耶律洪基來了,那么最精銳的遼軍也就來了。
八萬精銳,這幾乎就是傾國之力。
富弼抬頭,問道:“可屬實?”
“某信他們。”
沈安只是淡淡一句話,就讓黃春等人感動不已。
“他們在何處?”
嚴寶玉過去,順著地圖一陣尋摸,最后定位。
“在這里。”
富弼目光一掃,“三十里不到,耶律洪基好大的膽子!”
“他的膽子當然大。”
沈安仔細看看地圖,起身道:“富相,要開始了。”
富弼閉上眼睛,“你經歷過多次大戰,老夫要倚仗你的地方很多……安北,咱們要齊心協力……為大宋擊退遼軍!”
沈安點頭,“如此,某叫人去處置……”
這是試探。
一軍無二主,沈安指揮了,你富弼再來插手,那麻煩就大了。
富弼睜開眼睛,微笑道:“好。”
沈安微笑點頭,回身吩咐道:“派出使者去見耶律洪基,詢問來意。此人必須有膽……某要他去看看遼人君臣的膽氣。”
這是個大膽而殘酷的決定,去的那人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可依舊有人趨之若鶩,最后卻是王雱脫穎而出。
“官家讓某離開汴梁的風花雪月,就是來看看這金戈鐵馬。”王雱很是冷靜,“旁人去了耶律洪基敢殺。某去,他得多想想。”
上次沈安化名為曹雪芹去點了一把火,就憑著這個,耶律洪基就能弄死使者。
“可某的父親是王安石,誠意足夠了。”
“你這個瘋子……”沈安百般勸阻無效,最后只得目送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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