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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孫 第七百四十四章 兄弟
風聲鶴唳,九月秋日照拂大地,浩浩蕩蕩南下的流民面色惶然,背負、拉著家中僅有的口糧隨密集混亂的隊伍朝著最近的城池過去,枯草、燒燼的灰白伴隨他們走動的腳下,彌漫了起來,天空是一片灰白的顏色。
往南,梓潼、綿竹、閬中……等數城商家、豪族連夜都在朝成都方向撤走,難民潮還未過來之前,這些富戶已經先一步動身,而他們過去的方向,成都這座治所也處于惶惶不安的氛圍里,城墻、街道加派的巡邏士卒、差役,讓處于城中的百姓感到混亂仿佛就要來臨般的壓迫。
秋雨綿綿,落入街巷之上,一匹黑色大馬在豹頭環眼的粗漢手中‘吁’的一聲勒停,冒著點點小雨大步走入府衙去往后院,府中管事趕過來,被他一手推飛,撞在檐下木柱上,摔的灰頭土臉,四周侍衛聽到動靜,轉過來看了一眼,隨后又將目光移開,不敢過問。
那管事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揉著發疼的胸口快步追了上去:“三將軍……三將軍…..主家沒在府里……三將軍!!”
張飛回頭瞪了他一眼,嚇得管事急忙剎住腳步,膽怯的看著那雙爬滿血絲的眸底,對方身上還傳來陣陣酒氣,便是不敢再邁出半步,小聲道:“主家…..主家說……”
“屁的主家!”張飛跺腳大聲喝罵一句,捏著拳頭轉身穿過了廊門。后院正廳之中,隱隱有哭聲傳出,走過長檐,走近的黑漢聽了片刻,皺著眉頭過去將門扇吱嘎一聲推開,帶出的風卷起地上一灘燃燒的紙屑,幾張黃紙飄在門檻前,他對面擺著供桌,上面放著一面靈位——漢壽亭侯關云長。
通紅的眼眶有淚滑下來,張飛跨步走了進去,看著那尊靈位,大叫了一聲:“二兄——”
嘭的一下,跪了下來。
跪坐供桌前的劉備聽到聲音慢慢轉過頭來,看到黑漢站在那里,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后者抬起頭,眼淚也跟在流,“.…..消息到底是否屬實,二兄是如何兵敗被殺的?兄嫂、侄兒他們可都安然逃脫……”
“翼德…..”
聲音哽咽壓抑的喚了一聲,劉備握住對方手使勁捏了幾下,嘴唇動了動,平素難見的神色,終于垮了下來,艱難的擠出話語:“今日劉封、孟達傳回的消息……糜芳、傅士仁投降……云長他……他被呂布圍困…….不降……在突圍時被殺……關平侄兒還有周倉、趙累,三千麾下兒郎……全……全部戰死了……”
“不會的,呂布早就轉了性子…….”張飛看著他,擦了擦淚漬,極度壓抑的捏緊拳頭,搖頭:“晉王那邊肯定也不會就這樣殺了我二兄……他知道關云長是我二兄,絕對不會殺的。”
劉備拉著他指著供桌上的靈位,眼淚還在流下來,“云長的靈位就擺在這里……”吸了吸氣,才說道:“……荊州也丟了…..如何能是假的……”他慢慢轉過來,看著張飛,“桃園結義,我兄弟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云長先去,留下你我,總要為他報仇雪恨啊。”
“兄長放我出城,飛要去找那晉王問個清楚……”
“還去做甚——”劉備拉住他,腳步緩緩走動,終于壓抑不住,哭出聲來,“可是云長就是被晉王殺的啊…..就是被你口中的晉王的人殺的啊……翼德,云長沒了,我們兄弟三人走了二十余年,他就先我們一步走了啊,連尸身都沒有……為兄連給他上柱香都找不到地方……”
“為兄什么都沒有的時候,有你們兄弟兩個相伴左右,不離不棄……如今基業有了,可云長不在了,悔不該只派劉封孟達二人過去,悔不該啊——”
張飛眼眶旋著淚水,終于也哭了出來:“兄長如今悔不該又能如何,當初就不該跑到這蜀地來,二兄他也不會喪命。”
“為兄這般拼命,說是匡扶漢室……其實也不想二位兄弟,將來老了還跟著受顛簸流離之累。就是想讓為兄身邊跟隨二十多年來的他們,都能光宗耀祖,都能應有所得啊。”劉備含著眼淚,哭著看著他。
“大兄,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回北方吧,帶著二兄的尸骨回去。”
“晚了……”
劉備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翼德……我們兄弟一起走過這么長的路,云長先離開,為兄不能不為他做一些事,我知公孫止頗合你脾性,也有多年情義,不管往后翼德幫誰也好,為兄都要把它做完…….南蠻孟獲已出兵至靈關道。”
“兄長,讓南蠻出兵?!”張飛聲音大了起來,他急忙走過去,站在兄長面前,“若是要飛出戰都行,為何要讓南邊的蠻人過來!”
劉備緊抿雙唇看著怒瞪而來的雙眸,神色嚴肅深沉,“公孫止能攜西方蠻夷入我漢朝,為兄如何不能雇南蠻之眾北上西蜀!”
“兄長,那不一樣——”
北地晉王公孫止手中十五兵馬,西方諸族聯軍就占一半,張飛是與他們一起經歷四年亂戰回來的,對于這批人,他比誰都清楚,那是已經打上漢籍烙印的蠻人,而且也多少會說些漢話,學過漢人禮儀、文字,更重要的是,他們是臣服,歸屬晉王的力量,能輕易約束。
然而南蠻孟獲,則是雇傭過來,并不屬于劉備的勢力,更無法有效的約束,一路過來,少不了滋擾邊境漢民,甚至爆發劫掠、奸.淫的事來。
“翼德,放心,為兄不會讓孟獲等南蠻亂來,必要的時候,會讓他們頂在前面,消磨公孫止兵馬的士氣,好了,你先回去想清楚,翼德若是兩邊為難,云長的仇,為兄替你一起做了。”
劉備語氣微弱的說了一句,看著搖搖晃晃走到門口的張飛,聲音艱難的響了起來。
“.….翼德,若是擊退公孫止,為兄請你喝酒……若是兵敗了,翼德要記得領兵反去晉王那里,不要因為我這個兄長連累你,還有弟妹侄兒…..往后要是想我和云長了,就到墳前來說說話,記得要多倒兩杯,也算相聚。”
秋日陽光穿過屋內,映著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長。
“大兄…….”張飛轉過身來,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已是淚流滿面。
“弟絕不會做對不起兄長之事。”
南方,日頭偏西,黃綠相間的山麓之上,一支來自南面重重大山之中的軍隊蜿蜒走過山道。
不久之后,他們駐扎下來。
能聽到一陣陣百獸嘶吼,巨象啼鳴之聲,附近高高一處巖石上,一道身材壯碩,肌肉虬結的身影,著犀皮金珠甲,腰間懸掛兩柄大鐵錘,山風吹過來,頭頂斑斕長羽在風里輕輕搖晃撫動,他面朝北方,正眺望的平原。
“益州,孟獲來了。”他輕聲說著尼族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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