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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侯 第八十五章 坦誠相告
夜晚的皇宮一片死靜。
這個皇宮里沒有皇帝,沒有后宮妃嬪,也沒有泱泱的宮女內侍,更沒有無休無止的宴樂,沒有傳說中的仙境,夜色降臨的時候,恍若鬼蜮。
沒有人氣。
但仔細聽又有很多聲音。
短短幾年間,皇宮里發生了很多事,官宦之變,安康山入京,死了很多人,貴妃先帝,無數的太監宮女侍衛,據說宮里的水道至今還有血,這是修繕皇宮的工匠們傳說的。
工匠們就住在皇宮里。
他們的工作很忙,雖然皇宮并沒有向對外界說的那樣,被安康山毀的不成樣子,但幾百年了,的確有很多需要修繕的地方。
兩個工匠站在殿外一動不動。
“哥,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沒有吧....”
“好像有很多人在跑。”
“你看那邊還有亮光!”
“亮光又沒了!”
“是不是有哭聲?”
“是風聲!”
聽說當年宮里發生殺戮,太監宮女們到處跑,據說人死了不知道自己死了,總是重復生前最后的動作
他們身子不能動,只能嘴不停的說話,越說越覺得走不動,直到一聲喝從后邊傳來“你們在干什么?”
兩人嚇的一個哆嗦,也得以轉過身來。
一個官吏提著燈,身后跟著幾個禁衛,肅目打量他們。
看到活人,且是他們認識的上官,兩人松口氣“我們來取炭”“我們今夜值守”
官吏道:“取完了就快回去,夜里不要隨意走動。”
兩人連聲應是邁步匆匆向殿內走去,官吏在后又喚住:“晚上聽到什么動靜,不要出來。”
兩個工匠回頭看搖曳燈籠下官吏的臉忽明忽暗,一半臉青一半臉白,嚇的打個寒戰結結巴巴應聲是,頭也不回的逃回殿內。
日光再次籠罩大地的時候,皇宮里的異樣也傳了出去。
吳鄭兩位大人第一時間知道了消息。
“宮里鬧鬼?”鄭大人皺眉,甩袖子,“什么胡話!”
“是工匠們說的,晚上聽到聲音,而且皇宮里的侍衛還加強了戒備。”一個太監低聲道,“還有據說請了這么多工匠原本不是為了修繕皇宮,是為了充陽氣”
君子不語怪力亂神,吳大人揮動一只手“去去去,胡說八道。”
“大人明鑒。”一個官吏低聲道,“其實是昨晚宮里有刺客,抓刺客呢,有刺客刺殺楚國夫人和武都督。”
刺客!果然有刺客嗎?
鄭吳兩位大人頓時凝重:“可有得手?”
官吏搖頭:“具體不知。”
“但今早宮里傳消息說,不再議事。”另一個官吏低聲道,“有太醫進去了,說是給武老夫人看病。”
欲蓋彌彰,對于這種事鄭吳兩位大人最熟悉不過,肯定出事了!
“大人,劉先生來了。”門外有小吏通稟。
聽到這句話,鄭吳兩位大人對室內的官吏太監擺手,這些官吏太監便忙從側門退出去。
京城的衙門比道衙大的多,但劉范走進來還是看到從側門溜走的幾人,知道這是來向鄭吳兩位大人告密的。
他不以為意,也不奇怪,京中的官吏多數都是舊人,早晚都要歸屬朝廷,所以越早博得朝廷來的大人好感越好,太監們亦是同理。
楚國夫人行事,京城官務兵馬,都沒有不可對人言,隨便他們說。
劉范目不斜視徑直走進去,吳鄭兩位大人把他也不當外人,開門見山問:“宮中有刺客?都督和楚國夫人遇刺了?”
劉范也沒有隱瞞點頭道:“是有宵小作祟,不過沒有得逞。”
吳鄭兩人信了一半,但也不再追問,武都督或者楚國夫人有沒有受傷,讓太監們打聽就行了。
“可惱。”他們表達憤怒和擔心,“必然是叛軍的人,是不是得知都督來了?那河北道會不會危險?”
劉范道:“極有可能,雖然都督進京保密,但在京城這么久,京中人員復雜,總會走露風聲。”
吳鄭兩人深表同感點頭。
“所以,陛下什么進京?”劉范問,“天子早歸朝,震懾宵小,就能早平穩我大夏。”
吳鄭兩人頓時驚怒,這什么人!什么心腸!京城都這樣了,竟然還逼著陛下回來!
金桔端著藥伸手抹淚腳步踉蹌。
“慢點。”姜名在殿外站著提醒,又安慰,“別怕,太醫說了,沒事。”
金桔眼淚更滴落:“名爺你不用哄我,小姐的病又不是大夫能看的....”
姜名嘆氣:“至少大夫能知道小姐有沒有性命危險。”
昨夜李明樓吐血大哭一聲后便陷入昏迷,實在沒有辦法了,小姐這狀況不是病,也不得不找太醫來看看。
太醫看了果然看不出來什么,只說神魂不安精血有虧,但性命無憂,開一些安神補氣的藥讓吃試試。
金桔吸了吸鼻子:“還好都督在。”
姜名將垂簾掀起,殿內深處武鴉兒挺直的身影,像一根柱子。
金桔急急的走進去,跟武鴉兒說了句什么,武鴉兒便走到榻前坐下,伸手將躺著的女子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
金桔用小勺慢慢的喂藥。
對于武鴉兒的動作,坐在榻邊的元吉和方二沒有說話,更沒有制止,元吉還起身走出來。
“不用盯著他了?”姜名低聲問,看內里擁著小姐的男人,這算是他主動抱小姐的吧。
元吉道:“盯著他有什么用。”
姜名抬頭看到廊下懸掛的燈籠,想到昨晚的事:“千防萬防,卸甲,獨身,不帶兵器,現在想來有些可笑。”
那個男人,扯下燈籠,用竹條都能當箭扔出去,摘花飛葉殺人的本事。
如果他要傷害小姐,有什么能防住?
“也不是這個。”元吉道,“他救了小姐。”
而且只有他。
當時沒有人發現小姐的異樣,自己還站在小姐身邊。
“是啊,他怎么發現的。”姜名喃喃,想到昨晚的事,心悸又覺得恍惚,做夢一樣,“而且他還能看到傷害小姐的所在。”
他們從那邊屋頂撿起武鴉兒扔出的竹條,當時都聽到竹條撞上什么,還看到火光騰起,但拿起看竹條沒有絲毫撞擊和火燎過的痕跡。
他們問武鴉兒那里是什么看到了什么,武鴉兒也答不上來,就是感覺那邊有東西。
但不管怎么樣,是武鴉兒救了小姐。
一個外人,陌生人,一直防備的人
元吉看著宮殿四周,不斷有兵將巡邏走過,搜查持續了一夜,一無所獲,能做的只是加強防衛,但有什么用呢,先前的防衛已經夠嚴密了,小姐還是無聲無息的遭到了襲擊....
這不是人力所能為的。
元吉道:“我要告訴武鴉兒,小姐的事。”
姜名一驚:“告訴他?可以嗎?”
元吉看他道:“他能救小姐,為了小姐的安危,我們要讓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金桔把藥喂完,武鴉兒拿過巾帕輕輕的擦了李明樓的嘴角,手又在她臉上額頭輕輕的按了按
“微微出汗,沒有發熱。”他說道,“只氣息有些急促。”
太醫雖然看不出李明樓的癥狀,但說如果不發熱就沒事。
金桔松口氣,武鴉兒將李明樓放回榻上,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武夫人挪過來,金桔略有些不安,怕她驚擾小姐,還沒說話,武婦人輕輕撫了撫李明樓的頭,對金桔噓聲:“雀兒睡了,別吵醒她。”
金桔移坐她身邊,吸吸鼻子嗯了聲。
武鴉兒從榻前走到元吉這里:“要和我說什么?”
元吉道:“我們和小姐的身份不能告訴都督。”
武鴉兒點頭:“這件事她和我說過,你放心,我不問。”
元吉道:“武都督,之所以不能告訴你,是因為小姐受了詛咒,不能表露身份。”
詛咒?武鴉兒驚訝。
“小姐最初的時候不能見日光,所以黑袍黑傘遮蓋頭臉。”
“日光照到小姐,小姐的身上會潰爛。”
“小姐如果說出身份,或者被別人識別身份,身上也會潰爛。”
“最可怕的是,小姐看起來好好的,但其實她身上有傷,只有她能看到感受到。”
“實不相瞞都督,都督來之前,小姐的身上剛添新傷,至今沒有痊愈。”
這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匪夷所思,武鴉兒神情從驚訝到震驚,然后便是凝重,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他轉過頭看榻上,榻上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衣衫,臉像雪一樣白,露出的肌膚像玉一樣光潔
在這神仙一般的外表下,竟然承受著皮開肉爛的傷痛?
她不能見日光,黑袍黑傘遮蓋,卻為了自己奔馳前來援助,為了被叛軍識別,解下衣袍遮蓋。
那時候她與他坐在戰場上,當看到天光放亮時,感嘆一句天亮了。
他那時候以為天亮了只是感嘆要走了,現在看來,天亮了,對她來說,就是痛苦的開始。
武鴉兒轉身大步走回榻前,伸手將李明樓抱在懷里。
姜名哎了聲:“這,這做什么啊”
藥已經喂完了!
元吉拉住他的胳膊,咬牙道:“憐惜,是憐惜。”
就像小姐剛聽完未了說武鴉兒身世,然后小姐就去抱了抱武鴉兒那樣!
只是憐惜!抱就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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