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5章制勝無形憑體系,勢窮有盡困孤城

詭三國 第3635章制勝無形憑體系,勢窮有盡困孤城

相比較于程昱的進退兩難，姜冏在接到了驃騎大將軍的命令之后，就顯得輕松迅捷了許多。

這倒不是姜冏的智力就能超過程昱，而是戰場上的輕重程度，以及消息溝通的便利所帶來的額外加成。

畢竟對于姜冏來說，大河以北這條戰線，并不是那么的重要，能勝利自然很好，但是如果失敗了，也有后備的兵力將領補位，因此內心當中的壓力就少了很多。

反觀程昱這里，如果一旦他駐守的位置被突破，那么河內溫縣左近就肯定會遭受嚴重的打擊，尤其是溫縣往東，大河以北就是冀州之地，騎兵跑起來簡直不需要太順暢。

原本在溫縣駐守的樂進，現如今又混進了河東，也同樣需要程昱進行支援，如果說萬一……

曹操之前有說要派人前來補位，但是補位的人到了沒有，程昱也沒得到什么消息。

同樣一件事情，因為壓力不一樣，所以態度必然也有所不同。

就像是普通百姓創業，全家老小辛辛苦苦從牙縫里面擠出幾萬，一旦失敗就立刻回到解放前，而天龍人輕輕松松豎幾根手指頭，表示不就是幾個小目標么，輸贏無所謂，心態要放平，有什么好緊張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將領之間的差距，就不僅僅是智力上的數值高低就可以決定一切的了。

而且，在雙方對峙的時候，雖然雙方部隊當中都有一些問題，一些異樣的聲音，但是和曹軍避戰退縮，階級壓榨等情況不同，姜冏部隊當中大多數的問題是想要獲取更多的戰功，所以當姜冏下達了命令之后，其部下沒有任何的反對聲音，這并不是說姜冏就能有比程昱更高的聲望，而是在基礎訓練上，因為驃騎軍的標準制式化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省略并且有一個最低的底線，可以提供給將領軍校進行參考和衡量。

只要有戰打，這些驃騎軍兵卒總是興致高昂。因為他們確實從戰爭當中獲得了，或是看到其他人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而不是天天月月年年畫在空中的大餅。

有這些實實在在，只要努力就可以夠得著的東西擺在那邊，而不是天天高喊著要努力，然后發現自己努力一輩子依舊還要再努力的虛擬面餅可以比擬的。

姜冏下令，就連羌人也會充滿信心，不折不扣的執行他的命令。

因為羌人都知道，就算是姜冏說話不算，也有驃騎大將軍來兜底。

雖然說姜冏的人數并不多，但是在接到了驃騎大將軍的號令之后，姜冏還是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分兵的命令。

一部分熟悉山地，并且擅長野外生活的羌人部隊和少數漢人士官，進了山中，其他的人則是往西撤離，讓出了渡口……

程昱發現姜冏有異動的時候，就已經晚了一兩天，然后又是偵測具體情況，又花了一兩天，然后再進行商議，準備，等程昱的副將帶著兵卒沿著山間的足跡開始往山道而來的時候，在山中穿行的羌人已經搶先了四五天的時間。

關鍵是后面跟蹤而來的曹軍副將，小心謹慎的走三步停一步，隨時防備，唯恐中了驃騎軍在山中的埋伏。

一來二去，等到在山中穿行的羌人部隊發現了從溫縣派遣出來的運糧隊的時候，便是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是直接從山中撲了出來。

六七十名的騎兵跨上戰馬，順著山谷，撲將出去，就像是一個狼群看見了一大群的牛羊。

曹軍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驃騎軍的兵卒，他們甚至不知道程昱和姜冏在前線發生了什么變故，他只是知道說要將這些糧草運送到前線的曹軍營地。所以這些曹軍運糧隊根本沒有多少防備，即便是隨著運糧隊還有兩百多的護衛兵卒，但是看見驃騎軍騎兵從山谷里面沖出來的時候，這些護衛的曹軍兵卒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雖然說，在護衛的隊列之中，曹軍軍校士官依舊還在呼喝著，企圖重新約束指揮手下兵卒進行防御抵抗，但是被驃騎軍嚇壞了的曹軍兵卒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陣列，也沒有依托輜重車進行抵抗，而是扔下了輜重車，四下逃散。

不管是曹軍兵卒，亦或是舊有的大漢民夫，對于這些糧草輜重，亦或是前線的程昱部隊，都沒有什么責任感，歸屬感等等，對于這運糧隊里面所有人來說，這一次的運輸不過就是一個任務而已。反正糧草都不是他們的，所以自己的小命和別人的糧草一比較起來，要怎么做，難道還需要多想一些什么？

不到百數的前驅騎兵，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殺戮，無情的剿滅著那些零星的反抗。

等到后續的第二部分的騎兵趕到的時候，曹軍運糧隊列更是不堪了。

急促的馬蹄聲沿著道路蔓延，興奮的驃騎羌人騎兵呼嘯著，揮動著閃亮的戰刀，帶起一蓬蓬的鮮血。

曹軍運糧隊幾乎沒有什么像樣子的抵抗，明明數量相差不多，但是幾乎是一觸即潰，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曹軍兵卒也就剩下兩個選擇……

投降！我們投降！

一個曹軍士卒跪倒在地上，涕淚俱下，大聲的求饒。

別殺我！別殺我！

更多的曹軍兵卒跪倒在地，不住的磕著頭，連頭都不敢抬起。

至于那些民夫更是早早的或是逃往山地之中，或是干脆就將腦袋藏在某個地方，就像是掩耳盜鈴的鴕鳥。

一場遭遇戰，在不到半個時辰內，就宣告結束。

看著跪地求饒的曹軍兵卒民夫，道路當中七扭八歪的輜重糧草，羌人在馬背上揮舞著戰刀，頌唱著驃騎大將軍的名號，似乎在表示要將眼前的這一切作為祭祀品獻給斐潛一樣。

羌人隊列之中少數漢人指揮軍校松了一口氣。

他們成功了。

羌人得到了勝利，也沒有了怨言，同時他們也打擊了曹軍的補給線路，還解決了自己的糧草補給問題，可謂一舉多得。

投降的，人頭，算不算？

羌人軍校指著地上的那些曹軍兵卒，朝著隊伍之中的漢人士官喊道。

漢人指揮軍校搖頭。

羌人軍校嘆了口氣，但是也沒有多說什么，又指著那些輜重糧草說道：那些糧草呢？

漢人指揮軍校瞪了那羌人軍校一眼，都按規矩來！

羌人軍校嘿嘿笑笑，也沒有因為被瞪了就生氣，好吧，那就按規矩來。

其實這些事情，很多都是已經在操典里面有了規矩，但是不免還是有人會時時刻刻試探一下底限究竟還在不在。

投降的兵卒的人頭不計入戰功，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兵卒毫無意義的屠殺，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對方有投降的路可以選，否則投不投降都是死，那么就肯定會選擇不如搏一把，還有生存的可能。

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也沒辦法像是電腦一樣統計精確，比如對方投降的時候收不收，將對方殺了算不算等等，但至少是在戰場已經明確態勢之后的一種秩序的重新建立。

這一點，比殺多少人，更加的重要，這是軍校培訓當中，尤其是士官培訓當中一再強調的要點。

他們不僅僅是戰場上的破壞殺戮者，也是戰場下的秩序維護者。

想到這一點，漢人指揮軍校又忍不住瞪了那羌人軍校一眼。

見驃騎軍沒無差別的殺戮，那些投降的曹軍兵卒也就自然沒有了什么反抗的想法，老老實實的排著隊，按照驃騎軍的要求在一旁抱著腦袋蹲坐著。

驃騎兵卒則是開始有序的進行戰場補充，將輜重車上的糧草裝進自己的口袋。

軍校，這些車里，還有不少木料，器物，要怎么辦？

兵卒上報。

軍校也沒在意，拿不走的就放火燒了！

逃走的一部分曹軍兵卒逃到了溫縣。

溫縣的曹軍守軍對于驃騎軍的滲透毫無準備，甚至不清楚前線的程昱是不是已經敗落了，以至于讓驃騎軍出現在了眼前？幸虧溫縣的守將多少還穩了一點，沒有立刻將裝車逃離，而是下令閉鎖城門，然后緊急派人往冀州，往豫州傳遞消息。

派出求援的消息沒多久，就遇到了前來支援程昱的王圖。

王圖，中護軍將。

早年跟著曹操起兵，一路爬起來的寒門軍將。

他在接到了曹操的命令之后，便是帶著兩千多的兵卒星夜而來，但是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曹軍上下已經沒有像是關中之戰前那么的寬裕了，糧草輜重等都是要計算著使用，雖然只是一個運糧車隊被襲擊，但是可能意味著程昱在前線就要短少一波的糧草。而且若是王圖能夠早來兩天，說不得還可以配合運糧隊打一個小伏擊什么的……

當然，這種屬于馬后炮的設想，向來都是最容易的事情。

而不容易的事，是將眼前的事情如何做好，為將來的戰斗如何做準備。

雖然有些緊張和后悔，但是王圖卻沒有急于四處搜尋驃騎兵卒求戰，而是派人將驃騎軍已經滲透進來的消息，破壞了糧草運輸的消息上報給曹操。

王圖已經不是青少年了，尤其是在重傷將死的鬼門關走了一趟之后，他便是少了那些狂妄的心思，明白自己不過是普通戰將，和那些驃騎軍的勇猛戰將的差距有很大的距離。所以他立刻進入溫縣之中，接管了城防，并且開始緊急備戰。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

昔日甘寧砍在他臉上的一刀，使得他越發的明白這個道理。

他手下只有兩千多兵卒，而且還有一半是剛剛集合到一起的，根本無法形成戰斗力。

想要和驃騎軍在野外作戰對陣，無疑是一個愚蠢的想法，不如老老實實的在城中駐守。

他需要在戰場上重新尋找自己的定位，尋找到自己的核心價值。

事實證明，王圖的謹慎是非常值得的。

在王圖進駐溫縣不久，就有驃騎騎兵試圖偷襲溫縣，但是見到溫縣防備森嚴的樣子，也就在城外轉了兩圈之后，重新退了回去……

而這個時候，程昱副將還在山中走走停停，四處防備著隨時會出現的偷襲。

而另外一邊，也同樣有一個受傷的將領，試圖重新樹立戰場信心。

朱靈。

朱靈的傷還沒完全好，但是已經坐不住了，他幾次找斐潛，表述要重返戰場的決心和意志。

之前在黑石關的戰斗，或者說是偷襲，讓朱靈吃盡了苦頭。

不僅是在肉體上的痛苦，還有心靈上的傷痛。

人跟人之間的差距，甚至比人和神靈之間的差距都要更大。

人類會對跨物種的動物植物產生憐憫的情感，但是對于其他人卻在很多時候呈現出毫無理由的惡意，即便是明知道這一件事情是錯的，也依舊會去做，而且還會為去做這種惡，尋找給自己開脫的借口。

姜冏再次見到了朱靈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

受傷了，人確實是會氣色灰敗一些，這也正常。姜冏不是沒見過受傷之后氣血虧虛的兵卒，但是在看到朱靈臉色之后，依舊是有些意外。

你臉色怎么……

姜冏見了朱靈，下意識便是脫口而出，但是他只是說一半的話，然后就反應過來，將另外一半的話吞到了肚子里。

姜冏自己也是帶兵的人，又怎么會不知道其中的問題？

傷口都好了吧？姜冏問道。

朱靈試圖拍一拍顯示自己的強壯，卻扯動了還未痊愈的傷口，疼得他吸了一口涼氣。

行了，別撐著了……姜冏無奈的說道，你都來了，難不成我還能趕你回去不成？你……你這么急什么？

朱靈苦笑著，搖了搖頭，時不我待啊！

但是你這樣……姜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不沖一線搏殺，沒事的……朱靈示意了一下自己缺了手指的手掌，笑容之中充滿了苦澀，看看……就算是我想要，也不成了啊……

姜冏看著，默然無語。

說起來，朱靈之前也是武藝不凡，頗有謀略的模樣，現如今姜冏都不必多問，就能猜測到軍中必然有很多碎嘴的家伙，試圖貶低朱靈來展現自我的價值。

沒錯，評價他人來體現自我，原本就是人類的本性。

不管是山東還是關中，也不論是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

所以姜冏沒有勸說朱靈回去養傷，因為姜冏知道，那會讓朱靈更加的痛苦。

叉著腰站在高處指指點點的人，永遠都會比低下頭真正去做事的人更輕松。批評者往往只負責評價結果，而不直接參與執行過程，因此無需承擔實際操作中的瑣碎壓力、失敗風險或時間成本。執行者則需要面對具體問題，并直接對結果負責，心理和體力負擔更重。

這也就是在同一個問題上，有人會覺得很簡單，也有人會覺得很困難的根本原因。

尤其是當這些指指點點的家伙，自己先掉進了后見之明的大坑里面，認為所有問題本應是顯而易見，卻忽視整個事情在執行過程中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而且從來都沒有在事情發生之前提出什么建議，只會在發生之后痛加指責。

主公說，要我自己總結……朱靈用手搓了搓臉，然后上報講武堂……這也是件好事，對吧？

姜冏點頭，當然是好事。說實在的，我這么多年了，都沒能上報講武堂多少戰例……你至少有三例了吧？

加上黑石關……四例了。朱靈咧開嘴，臉上神情也多少有了些光彩。

姜冏也是笑。

兩人哈哈的笑了一陣，姜冏才說道：那你要幫我，也讓我有個好例子可以上報講武堂……

朱靈用好的手拍了一下姜冏的肩膀，一定幫！

姜冏攤開了地圖，現在曹軍跟著過來了，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

朱靈在渡口上點了兩下，你之前說過曹軍這一次有不少新兵，也還在抓民夫……所以我覺得，曹軍首先肯定會搶渡口，然后修建軍寨，試圖將渡口堵上！我們呢，躲在這里，怕是也躲不了多久，曹軍肯定會派人往這個方向上探索搜尋……

姜冏點頭。

朱靈所說的，和姜冏他所想的基本一致。

不過朱靈接下來說得話，卻讓姜冏有些出乎意料了，不過，曹軍來的速度有些慢了……從這里到這里，就算是再慢，也應該到了……現在卻沒能見到曹軍的大隊部……所以我覺得，曹軍可能也猜測到了我們可能藏在這里，或者這個方向……所以現在曹軍走的慢，就很有可能是在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姜冏問道。

嘿嘿……朱靈笑了笑，消瘦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興奮的血色，我猜曹軍一直都在往前線營地運送糧草，而且這些運輸糧草的輜重車，肯定一輛都沒有回去過！

雖然不確定……但是確實沒有斥候提及有什么車隊回去……姜冏回想了一下，看著朱靈，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什么問題？

朱靈點了點頭，也沒有賣什么關子，這就是曹軍的手段！也是我們現在要做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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