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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0章卒破將門

作者:馬月猴年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馬月猴年 | 詭三國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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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第3690章卒破將門

夜風凜冽,火影晃動。

魏延按下了身邊護衛手中的弩機,走了出來。

曹純曹子和?魏延用戰刀虛指曹純,到了黃泉之下,莫要忘了殺你之人是魏延魏文長!

曹純哈哈一笑,長文我倒是知曉,卻沒聽過什么文長!

魏延眉頭頓時一立,旋即哼了一聲,今日便是讓你知曉!

兩人話不投機,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在雙方兵卒特意讓出來的空地上,殺在了一處。

三國歷史上真正的武將單挑,還真沒有幾次,不像是演義里面動不動就是單挑搏殺,但不管怎么說,敢于在陣前單挑的,至少膽氣都是在一般人之上的。

后世戰爭之中也有單挑,但是已經不在陸地上了,往往是在比較特殊的環境當中。比如戰斗機的空中搏殺,無疑都是個人武勇的極大展現。

在長槊破開夜風的尖嘯聲里,魏延的環首刀架住曹純的突刺。

刀刃與槊鋒相擊迸出的火星濺在魏延的胡須上,也照亮了他脖頸處被火燎出的水泡。

三百合?哈!三合就夠了!

魏延左肩甲胄突然下沉半寸,刀背猛擊在槊桿子上。

槊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抖動得像是被擊打在了七寸的長蛇。

曹純不由得后撤了一大步,靴底在地上拉出一條深色痕跡。

燃燒的輜重車在兩人身側炸開火星,噴濺出的光火隨風飄散。

周邊的兵卒捉對廝殺,不時有人倒下,鮮血橫流。

魏延緩緩向前逼近,身上的重甲縫隙里,在活動之間,落下些暗紅色的泥塊。

那是之前他穿越火場時浸透血水的泥漿。

曹純抖著長槊,槊尖上下晃動,忽而往上,忽而朝下。

他身上的明光鎧黃金絲線,在周邊火光的照耀之下,勾勒出了流動的,絢麗的線條,卻在曹純左肋下斷了一處。

因為方才曹純和魏延的交手之中,這里有一塊甲片,被魏延挑斷了。

雙方再次試探了兩步,曹純忽然將長槊一落,旋即一挑,帶起了一片沙土朝著魏延的面門撒去!

魏延立刻將盾牌一立,將飛濺而來的砂土遮擋而開,旋即跨步往側面橫挪!

果然,在下一刻,曹純的槊鋒擦過魏延耳際,鋒銳的刃口劃斷了魏延頭盔上的皮弁飄帶,混著點點血珠飛起。

在曹純以為得手之時,魏延的戰刀卻在盾牌之下,宛如毒蛇般探出,直刺曹純的小腹!

曹純將腰一扭,躲過了魏延的突刺,卻沒想到魏延這一記看起來兇猛的突刺,其實根本就沒有將力道用老,而是在出刀一半的時候就突然變向,朝著曹純下肢斜劈而落!

曹純下意識的抬腿就踹向魏延的環首刀側面,卻沒想到魏延卻將刀一扭,卻將刀口送上!

等到曹純再次應變,改踹為磕,卻已經完全失去了重心,被魏延用左手的盾牌狠狠的砸在了曹純右腿脛甲上!

骨裂聲被戰場喧囂吞沒的瞬間,曹純的槊桿已戳進地面半尺,硬生生撐住了他本欲跪倒的身形。

啊哈!魏延用戰刀敲擊了一下盾牌,免禮免禮!曹氏忠犬的大禮,某可接受不起!

曹純的頭發有些散亂,葛布頭巾被汗水浸透。

遠處的驃騎騎兵正在像是攆兔子一樣,追著散亂的曹軍兵卒到處跑。

而在眼前,他卻拿不下魏延,反而被魏延所傷……

曹純的喉結滾動兩下,嘴角卻扯出冷笑:豎子好生猖狂!這就是汝父教養之道?

魏延頓時大怒,一刀砍向曹純,鷹犬焉敢辱我?!

曹純舞動長槊槊鋒掠過魏延肩甲時,冷笑混著血沫噴出:豎子可知某這身戰甲來歷?

他旋身避開劈砍,槊尾突然戳向魏延右腿膝蓋,此甲乃雒陽武庫所出,天子所親賜!爾等寒門鼠輩,怕連皇宮門前石階都未摸過罷?!

混賬!

魏延的環首刀絞住槊桿,推壓過去。

曹純腿腳受傷,吃不住氣力,便是借了魏延的氣力,往后跳開,拉開距離,爾祖可佩過玉韘?可立過宗祠?!

曹純有意激怒魏延,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也是直刺魏延的內心最深處,遠遠比肉體上的傷口更讓人疼痛,不過是只仗著亂世便吠日的犬彘!若在太平時節,爾等黔首連縣衙鼓槌都摸不得!

聒噪!

魏延暴喝劈斬,刀刃卻被曹純以槊桿架住。

兩人角力時,曹純咬牙說道:這刀,驃騎所賜吧?這甲,也是驃騎所給的吧?爾等賤民,身上可有一絲一毫,是爾等家傳?!

魏延的瞳孔縮了一下。他緊緊的咬著牙,之前能和張三爺牙尖嘴利的互噴的話,現在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因為曹純所言,都是真實的。

他的刀,他的甲,他的官職,都是驃騎給的,他的原生家庭顯然不能負擔起這么龐大的開支……

曹純腿骨受傷,吃不住氣力,短暫相持了片刻之后,便是主動撤力,將長槊撒手甩開,抓起身邊的一根斷戟便是向魏延頭上砍去。

魏延用盾牌架開,一刀斜挑,劃斷了曹純胸甲束帶。

當啷聲中,墜地的護心鏡上,河南尹工官的銘文在火光中清晰可辨。

這是曾經大漢的驕傲,曾經代表了大漢最高的造甲技術的官方工坊。

好個驃騎猛將!曹純拄戟狂笑,臉上掛著血痕,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賤民為惡,才使得天地失序!汝與黃巾賊有何分別?若是天地乾坤仍在,豈容爾等賤民猖狂?!

死來!

魏延暴怒,一刀如電般斬落,曹純或許是體力不支,或許是受傷的腿腳拖累,躲避的時候竟然沒能完全躲得過,被魏延斬在了發髻之上,頓時披發四散,遮蔽了視線,等再看清楚時,魏延的第二刀已經近在咫尺!

曹純披發踏血而進,任由刀鋒嵌入鎖骨,爾等賤民記住!

他染紅的牙齒咬碎字句,爾等今日之勝,便是天下為禍之始!某在九泉之下,等著……

喉頭涌出的鮮血,淹沒了曹純后半句詛咒,但那瞪裂的眼眶卻仍死死盯著魏延。

魏延手上用力,砍下了曹純人頭。

曹軍大敗,方城之圍自然也就解了。

周老郎君開城門迎接魏延等人。

見到了魏延等人,周老郎君便是急不可耐的問道,不知哪位北域大都護當面?

周老郎君看見在驃騎軍中有北域都護的旗幟,便是以為是趙云來了,多少有些眉開眼笑,在下不過是區區絳侯之后,得蒙北域大都護親來解救,真乃三生有幸啊……

魏延眨巴一下眼,沒說話。

甘風大大咧咧的說道:你問大都護啊?大都護沒來!

周老郎君的笑容頓時就有一些凝結在了臉皮上,勉強動了兩下,敢問足下是……

某姓甘。大都護麾下將。甘風甩了一下披風,擺出一個自詡頗為帥氣的造型。

周老郎君眉眼瞇了瞇,敢問是渤海甘氏,還是丹陽甘氏啊?

都不是!甘風有些不耐煩了,你這老兒,問這問那的要干什么?

周老郎君尷尬笑笑,就是不知道諸位將軍稱謂,不好稱呼么……不知道這位……

周老郎君轉向魏延,這位將軍尊姓大名?

魏延魏文長。魏延小丹鳳眼一掃,隱隱有些寒光,你這是要以出身堂望論高低么?

豈敢,豈敢……周老郎君陪笑,諸位請,請……

雖然說豈敢,但是實際上態度已經擺出來了。

按照道理來說,魏延等人多少算是周氏的救命恩人,不應該如此以身份職位來論高下,但這是在山東……

又似乎很正常了起來。

甘風又是甩了一下披風,沒意思,我不去了……文長你辛苦一趟吧,我去看看軍中降兵安置如何……

閻柔也是哼了一聲,我去敦促兵卒打掃戰場。

魏延朝著甘風和閻柔拱手行禮,有勞二位了。

甘風擺擺手,徑直和閻柔轉身離開,也沒有和周老郎君打什么招呼。

每個人,即便是再平庸,也是單獨的,有自尊的個體,在面對他人的蔑視之時,都會覺得不舒服。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甘風等人是解救了方城,卻被這樣一個老頭盤根問底,擺明了是要比一下家族來歷,累世名望什么的,便讓甘風很是不爽。若不是說出發之前趙云再三強調,嚴禁甘風犯渾擾民,殺戮地方,說不得甘風都想要直接將騎兵開進城中,突突了事。

閻柔則是更加的感受明顯。

因為他身上還穿著烏桓習慣的皮袍,所以直接被周老郎君無視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不約而同的朝著方城方向呸了一口,然后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你明天就要走?

甘風笑了一會兒,忽然問閻柔道。

對。明天就走。

閻柔點頭,他是客軍,所以只要打了招呼了,沒有什么緊急狀況,抑或是什么特殊情況,就可以走。當然,閻柔只能帶走屬于他個人的那些人,那些東西,而屬于驃騎的兵卒,以及這些兵卒的兵刃甲胄戰馬什么的,還是要留下來的,不能帶走。

不是因為這個老不死的家伙吧?甘風哼哼了兩聲,要不是大都護有令……

閻柔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也不是,不過么……我其實很早就想要回大漠了……養上些牛羊,再養一些馬……娶上婆娘,再生些小崽子滿地亂跑……哈哈哈……

閻柔其實也沒說全。

除了之前的決定之外,他今天見到了周老郎君這般模樣,閻柔是更沒有了繼續往山東中原作戰的心思。

你說救這些家伙干什么呢?

閻柔欠劉虞的,基本上還清了。

欠驃騎的,現在也可以說是還完了……

可閻柔一點都沒有欠這些山東中原的士族鄉紳的,所以閻柔根本一點都不想要所謂解救他們……

當年他投軍,一是為了報恩,二來也是當時幽州環境所迫,現如今恩人已逝,北域在驃騎治理之下,也不再動蕩不安,幾乎可以說已經是達到了閻柔當年所希望的安居樂業的標準。

他想要回家了,雖然嚴格上來說他并不是烏桓人,但是在烏桓,在草原大漠上居住了那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草原大漠的生活……

甘風愣愣的看著閻柔臉上那露出的燦然笑容,半晌之后便是點了點頭,真好……我說,真好……等你在大漠里面定下來之后,一定要派人給我帶個信,到時候我去找你喝酒……

閻柔大笑,好啊!我們可以在大漠里面,喝他一個昏天暗地!說定了!

一言為定!

雖然甘風和閻柔之前也不是很熟悉,但是有些人就是如此,投機的話,不需要多說什么……

而在另外一邊,相互不投機的話,就算是再客氣,也覺得不舒服。

方城東里周氏大堂前,魏延的目光濺落在青石階上,然后掃過朱色的柱子,看著柱子上的楹聯,似乎蹭出點火星。

門楣上方的細柳堂金漆匾額,晃得魏延瞇了瞇眼。

請,有請將軍上坐!

周老郎君伸手相邀,卻用眼神示意,讓仆人將青銅匜拿下去。他之前以為是大都護親臨,當然要行沃盥之禮。現在么,自然就沒有那個必要了。

魏延大大咧咧的坐下,然后喉頭咳嗽了兩聲,隨口吐出了一塊帶血的痰,啪唧粘在了廳堂中央,引得周老郎君臉皮抽動了兩下。

故意的嗎?

也不完全是。

之前和曹純的戰斗,魏延也并非是毫無損傷,不過整體上來說,也都算是小傷了。

魏延看了一樣站在堂下的護衛,護衛會意,便是往后一退,似乎是在看風景,但是實際上是在巡查周邊的情況。

這是周氏正堂,堂前有照壁,有水池,堂后有回廊,有圍墻。

周老郎君看著魏延吐出的那口血痰,眉頭微皺,轉頭便是呵斥一旁的仆從,沒長眼的東西,沒看見貴客來了么?怎么一點禮儀都不懂?!還不快些端些熱湯點心上來!

不必了!魏延也沒正眼看著周老郎君,而是轉頭左右看看,忽然問道,周氏……若是祖先之名,今世若是有效,又怎會遭此兵災?若是祖先之名無用,又何必每每懸掛嘴邊?

周老郎君哼了一聲,將軍此言何意?

魏延擺了擺手,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旁的柱子邊緣上,上面有元初三年周公立的銘文,讓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易京倉廩里面翻出的許多物件,也如眼前的這銘文一般,鐫刻著某某年,某某作,或是立,等等。

有意思。

魏延挑了挑眉毛,城中還有多少糧草?

周老郎君的手,便是一哆嗦,然后并沒有立刻回答魏延的問話,而是說道,聽聞將軍破曹賊之時,焚了曹營內半數糧草?哎呀,真是可惜,可惜啊……

周老郎君拍著腿,似乎是極度惋惜的模樣,老朽無能啊,只能將祖產散給城內鰥寡……

周老郎君指著在正堂西側擺放的一些陶甕,可惜啊,就連原本預備春祭的粢盛,如今也都散給了城中百姓……

果真?魏延盯著周老郎君冷笑著。

雖然說周老郎君外衣看起來簡樸,但是在領口之處露出的貼身衣物,卻是絲絹所制。

魏延站起身來,走向了正堂西側,在堂內外的周氏仆從驚呼聲中,一腳踹翻了那些陶甕。

陶甕滾落,跌碎,露出里面干燥的內膽。

好個原本預備春祭的粢盛!魏延將一個陶甕踹落正堂中間,莫非是今日才來預備不成?!這兩日連日有雨,今朝方晴!這里莫非是有周細柳之靈庇佑,可以滴水不沾,雨落不侵?!

正堂之內頓時一片死寂。

周老郎君啞然半晌,忽然突然捶地哭嚎:將軍明鑒!老朽散盡家財只為活民……這陶甕原本不是擺放于此,今日方挪了過來……但是老朽真是散盡家財啊……

魏延冷笑著,走了回來,重新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而且還將刀鞘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刀鞘上沾染的血污和泥塵散落下來,也帶出了一些黃泉的氣味,讓周老郎君的臉色有些發白,使得周老郎君忽然才意識到這魏延可是將曹純腦袋切下來的煞星啊……

周老郎君以為是驃騎親臨,便是態度謙卑,結果聽聞是無名魏延,再加上烏桓番將閻柔,以及甘風是北域大都護之下的軍校,頓時就擺起譜來,張口閉口都是說自己祖上是周亞夫之后,是傳承百年之家,也是他習慣性的作態。

山東中原這一兩百年,都是如此。

見了面,先擺出家譜來,我爸爸是誰誰,我耶耶是誰誰,比起自己是誰更有效力。

然后一看,大家都是一個院子……哦,一個圈子里面的,所以自然就是排出上下級別來,誰大聽誰的……

可是現在,魏延卻一腳踹開了這擺設的陶甕,露出里面的空虛來。

某就問你,若是曹軍攻下了方城,汝又會如何?這方城內外百姓,又是怎生下場?怎么到了某這里,就可以左邊一個周公之后,右邊一個細柳傳人了?

周老郎君斑白的頭顱重重磕向青磚:將軍!這些皆是曹賊逼迫……

正堂之外忽然傳來騷動,卻是魏延護衛帶些人砸開了周氏后院的倉窖。

當魏延護衛扛著拖著滿滿數袋粟米進了庭院時,周氏豢養的家丁終于按捺不住。有個額刺黥印的悍仆剛摸向腰間環刀,就被早有準備的魏延護衛一刀直接砍斷了手臂……

好個天下歸心的周公后裔!好個紀律嚴明的細柳傳人!

魏延拎起周老郎君的前襟,將他蒼老的臉按向滿地狼藉的粟米,你這正堂左右所寫的「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便是這般「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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