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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第3347章打人是答辯了
金鼓之聲當中,龐山民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雖然這不是龐山民的第一次,但是他依舊緊張。
雖然說黃忠表現出了輕松的姿態,可是龐山民因為本身對于這場戰事太過于重視,自然就是比較緊張。
更何況從表面上看,雙方的部隊數量其實相差并不懸殊。
龐山民回頭看了看自己周邊。
在軍陣的兩側,都是站著頂盔貫甲的驃騎兵卒。兜鍪上的紅纓似乎是山間盛開的紅花,點綴著這個冰冷且兇殘的世界。在這些兵卒頭頂上有三色的戰旗在飄揚著,舒展著,似乎并沒有將眼前的這一場戰事放在心上,懶洋洋的模樣。
啊,松弛感。
龐山民忽然想起了這個詞,然后他又看向了對面。
曹氏的兵卒似乎也是非常多,沿著山道層層疊疊的布置,一直延續到了山道拐角。隱隱可見對方將領的旗幟也在山道之中,林木遮蔽之后飄揚。
這不是自己的第一戰,但是這確實是龐山民邁出去,收復故土的第一步。
究竟自己能不能順利回到荊襄,能不能再次在宛城上樹立起龐氏的旗幟,龐山民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但是他也知道,只有走出這一步,才能真正的算是成長!
龐山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站得更挺直,更沉穩。
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不去做正確事情的借口。
畢竟做正確的事情會很難,會辛苦。
做錯事,只要一個借口就行了,而且不管這個借口是多么的拙劣。
但是想要做正確的事情,卻要付出得更多。
現在,就是要做正確的事情。
龐山民暗自對自己說。
這是對于龐氏,對于龐山民他自己最為正確的事。
他不能退縮,也不能逃避,更不能有任何的借口!
黃忠回頭瞄了龐山民一眼,略微欣慰的點了點頭。
黃忠和黃氏,龐氏的關系,是非常密切的。他既希望龐統能繼續好好的發展,也希望龐山民能夠獨當一面。
龐山民是文吏,不擅長提著戰刀沖鋒陷陣,按照道理來說他是可以退下去,找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甚至是躺在營地里面的臥榻上,等著最后的結果。可是龐山民依舊是來了,在山嵐當中站著,和那些普通的驃騎兵卒一樣矗立在山道上,沒有喊苦,也沒有叫累。
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龐山民自然能做到,而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龐山民依舊也要能做到。
這才是在關中漸漸流行起來的士族子弟的標準。
要比平常人享受更多,要有更多的特權,就需要比平常人付出的努力更多。
驃騎大將軍斐潛知道要改變人的劣根性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但是難也是要有人去做,總不能說人的一生只想著怎么去貪懶饞,那不是和被養著的豬玀有什么分別?幸好的是,在守山學宮和青龍寺的影響之下,一部分的士族子弟以及寒門之仕,開始走向了這一條道路。
當然還有很多穿著長袍的,覺得自己永遠都應該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依舊不肯改變,尋找著各種理由,各種借口來逃避應有的責任,回避自身的問題,放縱貪欲,自甘墮落的明知故犯,也是很正常的現象。
這些貪懶饞的士族子弟即便現在還有一些地位,但終將會被那些更有活力,更愿意做正確的事情的那些子弟所取代。
一代或許還看不出什么來,但是三代之后……
或許有的人都不需要三代。
黃忠感慨了一下,下令身旁的旗手揮動旗號,立時各部認旗呼應,如林的長槍舉起,在陽光之下閃耀著寒芒。
前軍進攻!
黃忠下令。
在石橋之處的校刀手兵陣便是隨著號令如墻而進。
與曹軍兵卒的軍陣,結陣之后,但凡前行數步或是十數步,就要略略停下整頓不同,這些校刀手一路前去,步伐整齊,就像是流動的一塊鋼水,滑向了石橋,軍容軍陣始終保持嚴整,沒有絲毫的頓挫和破綻!
黃忠對于這些校刀手訓練有素,陣令森嚴,可見一斑。
在校刀手后方,又有弓箭手在跟進。弓箭手微微屈身,分開左右兩個部分,并且都將弓箭擺放到了合適的位置,在曹軍一箭之地外站定,列隊,隨時等待號令。
在弓箭手的中間偏后位置,便是長槍手和大戟手,他們也是整齊的將長槍和大戟立在身前,就像是憑空多出來了一片鋼鐵叢林。
龐山民看著黃忠的軍陣安排,似乎感覺有些單薄,但是又感覺理應如此。龐山民看著黃忠有條不紊的晃動旗幟,下達指令,有時候是同時對于多個部隊下令,可是各個部分之間并沒有雜亂,即便是在狹長的山道上,各個部分也沒有因此就擁堵在一起,反而像是游魚一般,充滿了靈動的美感。
從空中望下去,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的縮短。
文聘盯著徐徐逼近的黃忠校刀手,看著那些校刀手舉著的盾牌,以及身上的盔甲。
無他,這肯定是一隊皮厚血長的家伙。
黃忠的校刀手雖然厲害,但如此布置,還是看得文聘有些疑惑。
沒錯,大盾厚甲確實是能扛得住肉搏近戰的傷害,可是這種安排,是黃忠真沒發現這里的陷阱?
這些人擅長抗近戰,但是不擅長抗遠程,對于弩車或是什么其他的重型工程器械,也是難以抵御,若是讓這些人沖到了曹軍陣列之前,那么以現在曹軍悲劇式的士氣是難以抵擋的。加上曹軍兵卒的訓練缺乏,肉搏能力遠遠不如對方,所以一旦真的相互肉搏,曹軍并不能占優。
可是無論多大的盾,多厚的甲,在魔法……嗯,水火傷害面前,都是無效的啊!
文聘也沒看出這些人有攜帶什么滅火裝置的樣子。
如此說來,如果說真的將這些校刀手引到了陷阱之中,然后引燃那些拒馬,那么就算是這些校刀手有再厚的戰甲又能如何?
這樣也好,正面對擊,堂堂正正列陣而戰,野地打垮黃忠的這一部分兵卒之后,必然可以大幅度的挫傷驃騎軍的士氣!
到時候自己也會輕松一些……
想到此處,文聘心中的塊壘,似乎也松動了一點,能夠透出些氣息來。在他的喝令下,戰鼓聲響起,一股股的曹軍出陣而來,長槍大盾堆在了一起。
之前文聘攻伐武關道,折損了很大一部分的部曲私兵,而且一直都沒有得到荊襄方面的補充,現在的這些曹軍隊列之中,文聘根本沒有辦法像是黃忠一樣拿出自己手下的精銳部曲相互對抗,只能是讓自己的部曲統御一些普通的曹軍兵卒來維持陣列。
在文聘的號令之下,以及文聘殘存部曲的指引下,曹軍也在石橋一端排出了密集的陣型。不過和黃忠不同的是,最前面的不是刀盾手,而是弓箭手……
這些弓箭手沒有穿厚重的戰甲,大部分人都是穿著曹軍制式的兩當鎧。這玩意由一片胸甲和一片背甲組成,并在肩上用帶前后扣聯,腰上束帶,腋下并不相連。說是有穿甲么,裸露出來的地方又很多,要說沒穿甲么,又是正兒八經的制式盔甲。
這就像是背心。
不僅是曹軍的制式盔甲,也是東漢末年很長一段時間的制式盔甲,甚至是歷史上三國時期直至晉朝五胡亂華階段的制式盔甲……
其實漢代初期的盔甲,是更像是筒袖鎧的模式,但是后來么,漢代朝廷越來越是窘迫,反映在這兵卒盔甲上,也就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有意思的是,不管古今中外,對于背心的設定態度么,總是有些奇葩。
男同志穿背心,就不能出入正規場所,理由就是衣衫不整,不符合規范要求,但是同一件背心脫下來讓女同志穿上,就可以進入正軌場所了……
帶球撞人就是了不起。
只可惜曹軍的這些弓箭手的球不夠大,所以他們明顯不準備和黃忠的校刀手肉搏,而是一上來就挺直腰,掏出了箭矢,搭上弓就是怒射!
箭矢呼嘯著越過了雙方并不多的空間,飛向了黃忠的校刀手。
在這么短的距離,并且是相對狹窄的區域上,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空間,所以這些校刀手就像是一只蜷縮的穿山甲,在箭矢來臨之前,微微縮小了一圈,將一塊塊的鱗片朝向了箭矢的方向。
箭矢噗嗤噗嗤的扎在了黃忠校刀手的身上,也有一些箭矢噼里啪啦的腿腳打滑,悲鳴著從盾牌和盔甲上滑落。
不是這些曹軍弓箭手手軟,而是這些黃忠的校刀手確實是皮厚。
和那些連帶球撞人都困難的曹軍弓箭手相比,黃忠的校刀手在一開始就有充足的營養攝入量,再加上之前在荊襄宛城的時候,每天沒事干就跟著黃忠練習武藝,考較刀法,雖然比不上那些從小就重點培養走武將路線的世家子,但是其作戰能力也相當不俗,比一般的兵卒那是強太多了。
面對曹軍鋪天蓋地一般的弓箭,校刀手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
盾牌和甲胄上噼啪有聲,然后在盾牌之下,是校刀手相互交換的眼神和平穩的呼吸聲。
很明顯,這些曹軍的弓箭,并不能對黃忠的校刀手有效的破防,只是在盡可能的攔阻和妨礙。
激昂的戰鼓聲當中,校刀手如墻一般向前推進。
為了避免傷害,校刀手的速度略微顯得緩慢了下來,但是在盾牌和盔甲防護之下,校刀手并沒有受到多少的嚴重折損。
見得此景,黃忠便是大喝,弓箭手!次第上前!掩護!
石橋兩側站定的弓箭手便是捏著兩根箭矢,以列隊的形式往前疾走。
弓箭手捏著的箭矢,一根是半搭在弓上的,另外一根箭矢則是用無名指和小指夾住,垂直向下。并不是弓箭手只能攜帶兩根箭矢,而是因為石橋地形的原因,導致弓箭手是無法在石橋后面大范圍展開的,因此只能是像是車輪滾動一般輪番射擊。
輪進!速射!
這些弓箭手上前,在貼近校刀手身后的位置以極快的速度向曹軍弓箭手陣列吊射出手中的兩根箭矢之后,便是立刻側身讓開位置,讓后面的弓箭手上前射擊。
石橋對面的文聘瞪圓了雙眼,這是什么戰法?!
不知不覺當中,時代的變化已經使得關中和山東有些拉大了差距了,不僅表現在經濟方面,同樣也在許多方面上體現了出來。
龐山民有了順應時代的變化,同樣黃忠也有。
和龐山民黃忠原本想處于同一個年代,同一個地方的文聘,卻發現他看不懂了,跟不上了……
技能提升到了一定程度,就近乎于道了。
黃忠顯然用于現在的戰術,就有了那么一點道的意思。
受限于石橋地勢,雙方的部隊都無法順利展開,而進攻方顯然更加吃虧一些,畢竟是要縱向進攻對方的T頭,很容易就被對方集火攻擊。
所以黃忠派出的便是皮厚血長的校刀手。
這些戰斗經驗豐富,并且有良好裝備的校刀手便是抗住了曹軍的遠程攻擊,并且沒有多少損傷,從而給后續的黃忠一方的弓箭手創造了機會。
如果是依舊采用傳統的戰術,陳舊的思想,刀盾對刀盾,弓箭對弓箭,無疑在石橋這樣的地形上,隊列無法展開的一方會吃大虧。
可偏偏黃忠就直接進攻了,而且還改進了弓箭手的進攻模式。因為現在的黃忠并不需要弓箭手給予對方多么大的殺傷,而是利用弓箭亂打斷對方的射擊頻率,給自己一方的校刀手創造機會!
目的的不同,手法的靈活,就使得黃忠可以用較少的人數,來完成預定的目標!
山東的那種靠著人數烏泱泱往上沖,然后因為接戰面的限制,導致在大多數時候一核有難,七核圍觀的模式,確實也應該進行一定的優化了。
關中講武堂的學習資料當中,有一句話被經常提及,水無定勢,兵無常形。
能記錄在案的講武堂戰例當中,幾乎所有的將領在將自己成功或是失敗的案例記錄下來的時候,都會強調這是他在當時當地的考量,不一定適合所有的時間,所有的地域……
而對于山東之地的很多人,不管是真懂得兵法的,還是裝懂的,都是似乎想要總結再總結,提煉再提煉,然后搞出一個符合所有情況,所有戰爭,所有敵人的通用武略,然后畫出一個什么陣圖,就可以對抗千萬敵軍。
一切,都是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黃忠最需要的,不是和曹軍正面搏殺,而是破壞掉那些陷阱,讓曹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黃忠也不要讓校刀手或是弓箭手要殺多少的曹軍兵卒,一定有什么方向性的,績效類的指標。
在這樣的目標下,黃忠只需要讓校刀手逼近曹軍陣列五十步左右,剛好就是在曹軍弓箭殺傷力下降一個檔次的末端,來吸引住曹軍弓箭手的火力。
如果靠的太近,弓箭在十步,甚至是在二十步內,威力都是極大的,搭配上破甲箭,完全是有可能被射穿盔甲的,但是在五十步么……
而后續跟進的黃忠一方的弓箭手,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了機會直接逼近對方,給予對方弓箭手直接的打擊!
在當下這個年代,類似于弓箭手這樣的遠程兵種,射擊距離其實相差不多,黃忠一方的弓箭手能吊射到曹軍弓箭手的身上,曹軍弓箭手同樣也是能射擊到黃忠一方的位置上,可問題就在這里,山東死板的戰爭模式,使得這些曹軍弓箭手并沒有隨意變更射擊目標的權利,更不可能在看見黃忠一方的弓箭手上前的時候,就自動轉向攻擊對方遠程目標……
即便是曹軍弓箭手轉向攻擊黃忠一方的弓箭手,黃忠也是賺的。
因為黃忠一方的弓箭手是縱列上前,死傷頂多就是前面的兩個點附近,而曹軍的弓箭手被打擊的可能性是一整個地面,躲都不知道要怎么躲!
隨著黃忠弓箭手的射擊,在曹軍陣列當中那些穿著兩當鎧的弓箭手,身上激出道道血霧,瞬間就倒下好多人。很多曹軍弓箭手在被射中之后,表情似乎呆了一呆,隨后才是回醒過來,凄厲地滾倒在地慘叫。
在遭受攻擊之后,曹軍的弓箭手有的想要還擊,有的想要躲避,有的依舊還在延續之前的動作,而文聘看到了在黃忠陣線上竟然有人開始準備火盆了,便是心中一驚,連忙下令讓弓箭手重點壓制黃忠的弓箭手,讓曹軍的刀盾手上前和黃忠的校刀手對抗……
文聘作出的對應,一切似乎都沒有問題。
如果讓黃忠的弓箭手持續這么射擊下來,雖然說造成的傷害并不算是太多,但是給曹軍弓箭手的壓力卻很大,更為重要的是,如果讓那些黃忠弓箭手找到機會用火箭點燃了自己架設在山道上的陷阱,那么遭殃的不是黃忠等人,而是還站在陷阱邊上的自己這一方!
應對沒有問題,命令也沒有問題,但是整個戰斗的轉折點,卻在文聘的這一個命令下達之后,悄然降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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