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無中生有

滄海商田 第45回 無中生有

經歷了展覽館一鬧，華奮強對于李東偉不再心存憐憫，打算返回家具廠第一件事，就是去辭退他。

然而，讓奮強意外地是，李東偉搶先一步提出了結清工錢，辭職走人。

奮強沒有多言，爽快地付了工錢。李東偉囂張地接過錢，不僅一句客套話都沒有，還在臨走時，唱起了一點都不達調的歌：“虎落平陽被犬欺被犬欺，被你這狗ri的華奮強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背起軍挎包，吹著口哨，走到大門口時站住了，最終補了一句電影“平原游擊隊”里的臺詞：“別看你今天鬧得歡，將來叫你拉清單。”隨后，才大步地走出了家具廠。

-

目送李東偉出廠那般做作，奮強雖然覺得他的行為怪怪的，但也沒怎么放在眼里，心里輕描淡寫地想：一個連自己吃飯都成問題的人，還好意思說什么虎落平陽呢……

送走李東偉之后，奮強一進廠，就見趙師傅出來領材料，并對他說：

“那個李東偉，總算是走了！這種人早就該辭退了。有他在，你的工廠別想發展！”

奮強聽得出來趙師傅這話里有話，但轉念又想，人都已經辭職了，何必再追究更多呢。

-

昨天李東偉的這一鬧，讓馮娟這幾天都沒什么賣東西的心情了。

每天，在展覽館開門之前，馮娟都要盤點一下商品庫存，算算昨天賣了多少錢，哪些商品好銷，把缺的貨及時補上，然后開門迎客，今天也不例外。只是，這天聘請的營業員今天上午有事請假半天，由馮娟一個人頂著上班。

心情還未平復，馮娟在柜臺前顯得有些神不守舍，甚至連商品都沒有摸上一下，最后，竟然坐在柜臺后面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了。畢竟，這時展覽館剛剛開門，前來購物的顧客不是很多，馮娟也知道她的小飾品柜臺地處偏僻位置，要是不特意吆喝，一般很少有人前來光顧。然而，讓她意外地，一道粗啞的男聲突然傳來——

“我要買東西！……買首飾了！——喂！你到底賣不賣？！”

馮娟一下子被驚醒了。她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滿臉橫肉，臉上還有一道刀疤的男子嚷著要買小飾品。她不禁感到驚訝，畢竟，她的柜臺開業幾個月了，還從未見過這種扮樣的男人跑來買她的小飾品的。此外，這個男人的身后還站著三位個子高大，通通剃著光頭的保鏢似的人物緊貼著他。馮娟感覺這些人來者不善，內心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但事情發生就得應對，馮娟故作鎮靜地問：“您……需要什么？”

滿臉橫肉的男子粗聲粗氣地說：“你別磨磨唧唧的，柜臺里所有商品我都需要，通通給我拿出來！”

馮娟想了想，試探性地拿出了一串珠子給他。

對方卻愈加不耐煩起來了：“我叫你全部拿出來，你卻拿出來一樣，你想不想賣貨了？！”

馮娟強裝鎮定，不緊不慢地說：“我們的商品都擺在柜臺里，你想買，看好了就出錢買。請您理解一下，小飾品是易損商品，好壞你隔著玻璃就能看見，我不便拿出來觀看，避免損壞……”

男人顯然沒有耐性了，打斷她的話，吼道：“你他媽的聽不來人話嗎？！我叫你拿出來，你就得拿出來，別那么多廢話？！”

這番故意找茬兒的氣勢已經完全暴露了，馮娟倔強的性子使然，讓她壓不住的怒氣也上揚了起來，皺緊眉頭，回應道：

“我今天就不做你的生意，你又把我怎么樣？”馮娟一把將男人手中的那串珠子搶了回來，再隨手將柜臺的推拉門鎖上，坐回椅子上，打算不理他們了。

這可把那個男人氣炸了，掄起他的拳頭直接砸在柜臺的玻璃上，砸的玻璃彭彭作響。

馮娟眉頭越皺越深，厲聲呵斥道：“快住手！那可是公共財物，砸壞了你要賠償的！”

馮娟的話反而激起對方更大的憤怒，他真的開始不顧一切，用他的拳頭奮力砸向了柜臺的玻璃上——只聽“嘭，咣”的聲音，柜臺面上的玻璃就這樣被砸壞了……

這下馮娟被氣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高聲喊道：“快來人呀，有人破壞公共財物，搶劫了！有搶劫犯在這兒呢！”

滿臉橫肉的男人氣得想抓住馮娟揍她，無奈隔著柜子，一時間夠不著她，只能罵罵咧咧地嚷著：

“你這個臭婆娘，你給我出來，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時，聽聞騷動，紛紛趕來的商場保安和穿公安制服的民警出現在視野，滿臉橫肉的男人連忙從衣兜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串珠子，對大家說：

“大家看看，這個柜臺的老板太黑心了，竟把這樣的商品賣給顧客！太可惡了……”

馮娟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的表演也太差了吧？也不看這是什么地方，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你們頭上的監控錄了下來。你們還是好好配合民警把砸壞的公共財物賠償了吧，不要因一點小事被送進大牢里，這不劃算！”

望著他們頭上的監控攝像頭，四個男人像霜打的茄子，乖乖地配合民警到治安辦公室去錄筆錄、寫檢討，談賠償砸壞的柜臺玻璃事宜去了。

-

很快，楊秀蕓就從民警的口中了解到騷動始末，原來，那四個男子是李東偉花錢雇的，是專門來給馮娟搗亂來的。

秀蕓不禁在心里犯嘀咕：李東偉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他不是追馮娟追得死去活來嗎？背地里卻干這種勾當……真讓人搞不懂。

不過秀蕓心里也明白一點李東偉生氣的原因——自從展覽館的監控設備安裝好之后，她在監控錄像里，常常看到奮強到馮娟的柜臺邊上閑聊，還時不時地兩人邀約出去。監控中奮強到她辦公室找她的錄像卻很少，這讓秀蕓心里很不是滋味。這一段時間她為新的招商項目忙得不可開交，沒有時間約奮強吃飯，了解不到，也看不清奮強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暗暗打算，等這一段時間工作忙完之后，便正式向奮強攤牌，要他正視自己的感情，逼他明確他們之間的關系。

由此，秀蕓決定要做點什么，去阻止馮娟與奮強接觸。她到展覽館的監控室，通過監控視頻看見馮娟此時正在與營業員閑聊，于是她通過大廳的廣播叫馮娟到展覽館物業管理辦公室去一趟。

馮娟聽到廣播以為李東偉又來找她的麻煩來了，急匆匆地趕到了物業管理辦公室，見只有楊秀蕓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忙問：“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秀蕓笑著請馮娟坐下：“你可知道，你們柜臺被砸的這場鬧劇，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風波平息的。”

馮娟連忙表示感謝：“謝謝、謝謝楊經理！”

接著，秀蕓嘆了一口氣：“哎，你似乎在外結了仇啊，這仇怨也不知哪天能夠徹底解決。我剛在監控錄像里看到，那個李東偉就在展覽館一樓游蕩，似乎還會找機會找你麻煩……這樣長期耗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馮娟皺著眉頭低下下頭去，輕聲回應：“是的，這事實在麻煩……”

秀蕓又說：“我們這是正規地方，成天被流氓騷擾會給其他商戶造成很大的困擾。而且，你的事已經在展覽館上下造成了極其不好的影響，恐怕大家都會避著你。呆在這里，恐怕后面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馮娟有些委屈，她已經聽出了楊秀蕓的意思……思索了半刻，還是接過了她的茬兒：“楊經理，我是想要撤柜的，我并不想卷入這是非之地。但，我還有幾個月的租金不能退，有些舍不得……”

秀蕓一聽到馮娟想撤柜，立刻滿口答應退還她的租金要求：“你的租金好辦，等一下我叫出納，把你的租金全部退了。”

“謝謝，那真是非常感謝您。”馮娟抬起頭來，對秀蕓擠出微笑。

秀蕓內心升起一絲內疚，不禁問：“撤柜之后，你還打算繼續做生意嗎？”

馮娟回答：“肯定要做生意的。不做生意，我和女兒靠什么生活？”

秀蕓又試探性地問：“那……你出去后，是準備與強哥一起做生意？”

“不，不。”馮娟連忙擺手否定，“我會繼續躲著他，我答應過強哥的母親，不與他相見，不與他牽連……如果不是在展覽館里偶然遇到，我肯定會永遠躲著他。我會信守承諾的。”

秀蕓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隨即推說有事，領著馮娟到出納處，行動迅速地交代工作人員給馮娟辦理了撤柜，退還了她的租金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