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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未有

作者:祝家大郎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祝家大郎 | 詩與刀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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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二百九十章 未有

有些人,興許真的就是匹夫,也對得起“老匹夫”這個形容詞,所以老匹夫即便受了一通如此的呵斥謾罵,即便身后的謝昉不斷拉扯著他的衣角,老匹夫還是慢慢往地上跪了下去,跪在了那帝王威嚴正盛的夏翰面前。

“殿下,忠言往往逆耳,良藥必然難咽,老臣之言讓殿下這般氣憤,實乃老臣之過也,老臣所想,只為殿下好,只為江山社稷永固。為上者,兆億之民在下,生老病死,旦夕禍福。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惡人心懷不軌,如此重任,皆系于一心。這一心,乃公心,無私無畏之天下大公之心,切不可有一絲一毫之私心私欲,還望殿下聽得此言,老臣便是隨陛下同死,也無憾矣。”

老匹夫歐陽正之言,誠心誠意,又擔憂著急。說得連徐杰都為之動容。

夏翰卻聽得呵呵一笑,眼皮一沉,俯視著地上的歐陽正,開口說道:“歐陽正,這天下忠心耿耿之人,興許就只有你一個了。旁人都是禍國殃民之奸佞,就屬你歐陽正最忠心,哈哈……”

說完諷刺之語,夏翰再也不低頭去看,更不俯身去扶,就任由歐陽正跪在腳下。

在場之人,眼神都聚焦在這里,嘆氣之聲輕微非常,徐杰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徐杰忽然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辭官回鄉的劉汜,這個徐杰沒有打過任何交道的劉相公。興許劉相公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徐杰俯身而下,攙扶住歐陽正的雙臂,口中輕輕一語:“老師,起來吧。”

歐陽正抬頭看著連眼角余光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夏翰,口中喃喃一語:“陛下啊,老臣無能,老臣無能啊。”

夏翰聞言轉過身來,笑道:“嘿!你這老匹夫,倒是會裝模作樣。”

歐陽正興許是有點裝模作樣,無可奈何之下,想用老皇帝來提醒一下夏翰,奈何徒勞。歐陽正還欲開口再說。

徐杰終于明白為何老皇帝也稱呼歐陽正為“老匹夫”了,為何當年歐陽正會被老皇帝貶謫到大江任學政了。徐杰也是真正第一次見識到歐陽正的匹夫性格,看得歐陽正還欲開口去說,徐杰連忙先開口道:“老師,起來吧,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歐陽正被徐杰打斷了話語,卻還欲開口去說。

此時一個太監從寢宮出來,攤開拂塵,淚流滿面,仰天大喊一聲:“陛下賓天了!”

霎時間,在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連徐杰都跪在地上,那眼睛看著天正在顯露威嚴的夏翰,左右看了看,連忙也跪了下來。

寢宮之外,一片靜默。寢宮之內,婦人與孩童的哭泣,傷心欲絕。

皇城起了白幡,皆是縞素。金甲侍衛,也帶孝在身。

整個汴京,不得多久,已然無人不知皇帝駕崩。連茶樓瓦舍名樓里,都不敢起歡快的樂音。

垂拱殿里,歐陽正慢慢爬著樓梯,幾個太監扶著梯腳,仁德大隆之后,是那封詔書。

翹首以盼的人,早已忍不住喜上眉梢。

陰影角落里的衛九,皺眉看著眼前這一切,也皺眉看著衛二十三。

一身金甲,威武非常的金吾衛指揮使張立,臉上滿頭大汗,心中煩亂不已。

徐杰,站在謝昉身邊,抬頭看著歐陽正,手已然不自覺挨在刀柄之上。

歐陽正一手拿著詔書,一手握緊梯子,慢慢下來,左右太監也伸手護著。

歐陽正就站在高臺之上,打開木盒,拿出那張絲綢金色的卷軸,攤開,金龍繡在其上,圣旨二字對著臺下眾人。

歐陽正開始高聲去讀:“皇帝制曰: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終將歸于五行,為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群臣及耆老軍民,歸德歸心,祗告天地,傳……傳……“

歐陽正已然愣在當場,抬頭不斷去看臺下之人。

臺下所有人皆抬頭去看讀到一半的歐陽正,夏翰已然急不可耐,以為歐陽正不愿意接受自己登基的現實,開口催促道:“歐陽正,皇帝遺詔,你也敢支支吾吾?”

歐陽正當真是有些接受不了眼前這個現實,老皇帝與歐陽正的話語,歐陽正記得清清楚楚。歐陽正要輔佐的是老皇帝的“翰兒”,自始至終沒有聽到有關夏銳的一句話語。

歐陽正第一個反應就是遺詔出了問題,連忙低頭仔細查看幾番,筆端筆觸,筆起筆落,筆風筆序,字形架構,落款大印……歐陽正反復端詳幾番,開口輕聲道:“王公公,您來看看。”

一旁剛才扶著梯子的一個老太監近前幾步,立馬也是一臉驚訝,端詳幾番,口中支吾說道:“歐陽公,還請大學士上來看看。”

歐陽正連忙抬頭:“崔大學士,勞煩移步一觀。”

崔然已然知道事有不對,連忙走出人群往臺階而上。

夏翰卻已火起,怒斥一句:“歐陽正,老匹夫,你想作甚?還不快快念來與眾人聽。”

歐陽正已然滿頭大汗,一旁的朱廷長也知不對勁,自己起身就往高臺而上。

三人圍在一處,看著歐陽正手中的詔書。歐陽正連忙把詔書與兩人傳閱。

朱廷長接過來看得片刻,手已然在抖,口也在說:“陛下莫不是筆誤?正是如此,陛下筆誤,筆誤了。陛下寫錯了。”

徐杰就這么抬頭看著,等著,等著他也沒有去預料的事情發生。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徐杰手已然握刀。

握兵之人,不止徐杰一個。衛二十三也已經手握劍柄,一躍而起,到得高臺之上,看著那百十個字。

看完之后,衛二十三并不多端詳,而是劍柄握得更緊,站在一旁眉頭皺到了一處。

此時的夏翰,終于發覺事情不對勁了,邁步往高臺而上,伸手就奪過朱廷長手中的詔書,看得一眼,其他內容他都沒有看到,就看得“三皇子夏銳”五個大字,回頭便指著歐陽正:“奸賊,歐陽正,你這個奸賊,狗賊,豈敢偽造圣諭,豈敢偽造詔書,豈敢如此,來人,來人,誅殺國賊歐陽正。”

“來人,誅殺國賊歐陽正!”

吳王呼喚,豈能沒有人來?夏翰從始至終,都在收攏人手,等著有一日爭奪大位。盡管自血手王維之后,收攏的都不過是尋常江湖人,但是這些江湖人,也在個個等著一步登天的從龍大功。

此時從廊柱邊緣,七八人拔地而起,往那高臺躍去。

徐杰早已做了準備,正是殺人時。卻有一人更快,劍光在空中舞動,也讓徐杰止住了動作。

隨后鮮血從空中灑落,雜碎殘肢掉落一地,空中還有一聲怒斥:”垂拱殿內,不得放肆!“

左右都是躲避血腥的官員,徐杰也被淋了一身的鮮血,徐杰大概沒有想到此時衛二十三會動手。

就如衛二十三所言,垂拱殿是什么地方?金殿衛的頭領衛二十三豈能容得這個時候有人拿刀兵在殿內放肆?

“衛二十三,你是何意?皇家金殿衛,莫不是也從了奸賊不成?”夏翰指著衛二十三怒斥。

衛二十三一臉嚴正:“殿下,詔書之事,滿朝諸公皆在,當有商議定奪,臣只做本份之事。”

夏翰莫名心虛一語:“我夏家之事,何時由得他人定奪?”

臺上的歐陽正,顯然也不是能被這種場面嚇住之人,口中說道:“殿下,當傳給諸位同僚閱覽,茲事體大,茲事體大。”

夏翰聞言,更是盛怒非常,詔書在他手中,他下意識用力撕扯,口中連連叫喊:“此乃偽詔,此乃矯詔!”

“殿下,真偽之辯,當讓諸位同僚共同定奪。”歐陽正再說一語。

夏翰依舊在用力撕扯,奈何這卷上好的刺繡綢緞,不是夏翰能扯得開的,夏翰口中還有激動之語:“要這詔書何用,難道你們都不知道本王要登基嗎?難道你們都不知道朕就是新皇帝嗎?難道父皇沒有與你們說朕是新君嗎?你們一個個尸位素餐,奸賊在此,竟然沒有一人敢與奸賊斗爭。此詔就是歐陽正這個奸賊所為,朕乃大華之皇帝陛下,朕乃是你們的君父,朕乃夏家之九五之尊,朕是這天下之主。爾等還不快快奉旨殺賊,殺了這個奸賊。衛二十三,朕命你殺了這個奸賊。”

夏翰的歇斯底里,徐杰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徐杰沒有料到滿朝文武,此時皆是低頭不語,也沒有料到臺上的幾位相公,也愣愣無言。這不是徐杰預料的場面,徐杰本以為當有一場大血腥,甚至徐杰都囑咐過徐仲一些私密的事情,準備應對這一場大血腥。

忽然有人輕輕拉了拉徐杰背后的衣角,徐杰轉頭,是一直躲在徐杰身后的夏銳,披麻戴孝在身,臉上有一種不敢置信,還有詢問的意味。

徐杰只是對著他輕輕點點頭,夏銳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來,伸手來握徐杰的手,徐杰下意識躲了一下,為讓夏銳握到他的手。

夏銳又連忙把手收回去,放在腹前反復揉搓,夏銳想開口說話,許多話要脫口而出,甚至夏銳想尖叫幾聲,好似有一股激動如何也抑制不住。

徐杰卻已經把頭轉了回去,開口道:“吳王殿下,陛下遺詔,既然有疑問,便當傳閱文武百官,滿朝文武皆是忠心之臣,當有定奪。”

徐杰不說話還好,在人群中并不顯眼,此時一開口,夏翰目光聚在徐杰身上,面色立馬猙獰起來,手持詔書,便往臺階而下,口中大呼:“徐文遠,是你,就是你這個狗賊。朕來殺了你!”

臺階不陡,但是歇斯底里的夏翰卻并非走下來的,幾步之后已然滾落而下,卻依舊擋不住夏翰要殺人的心,四品的徐杰,站在人群之中,左右皆是閃躲的官員。

頭冠都摔歪了的夏翰,幾步就奔到徐杰面前,抬手揮拳就打,誓要殺了這個徐杰徐文遠。矯詔之事,必然就是歐陽正與徐文遠陷害于他。

徐杰不閃不必,輕輕抬手捏住這個拳頭,開口說道:“殿下還請自重。”

另外一只拳頭又揮了過來,徐杰微微一偏頭,這只拳頭揮空之后,又再次揮來。

徐杰這回卻不躲了,任由那拳頭打在自己臉頰之上,拳頭里捏著的詔書飛向空中,被不遠一個官員下意識接在手中。

這人接住了詔書,卻又不敢看,想丟卻又不敢丟,左右看了看旁人,頭前越過一人正是吳仲書,這人連忙俯身把詔書往前一送:“吳相公請過目。”

吳仲書伸手接過。

夏翰立馬也意識到詔書丟了,抽手轉身,連忙想去再搶回來。

只是轉身的夏翰,手卻抽不出來。

吳仲書看得片刻,把詔書傳給身旁一人,說道:“諸位也看看吧。”

夏翰登基,在場幾乎人人皆知,也有人親耳聽得圣諭。衛二十三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衛二十三此時站在高臺之上,卻左右踱起了步子。

踱得片刻,衛二十三轉頭看向角落陰影,那里是衛九。

此時的衛九,刀已橫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之上,抬頭與衛二十三對視著。

衛二十三一躍而去,口中問了一句:“可是有人動過詔書?”

衛九輕輕揚頭,答道:“未有!”

衛二十三的劍柄在抖,抖動得嗡嗡作響,再問一語:“當真?”

衛九大概以為該是領死的時候了,并不做任何防備,甚至刀都早早放在了地上,口中輕輕一語:“未有。”

衛二十三看著衛九,劍柄抖動更甚,卻又慢慢而止。

那金吾衛的張立,莫名縮了縮肩膀,兩邊回廊儀仗不少,張立甚至已經躲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侍衛身旁。

滿門抄斬這個詞,張立如何也想不到會與自己有關。

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也躲不過去,空中傳來衛二十三一語:“張指揮使,可有人進過垂拱殿,動過詔書?”

張立身形一震,強忍著心虛,揚頭大聲一語:”陛下病危之前,進出者甚多,本將不敢有篤定之言。陛下病危之后,本將一直在大殿之外,未有人進過這垂拱大殿。“

張立話音一落,連左右儀仗侍衛,都下意識把頭一低。徐杰進這垂拱殿,親眼目睹的當真不是一個兩個。

衛二十三喝問衛九之時,徐杰已然就準備搏上一番,便是連徐杰自己都沒有料到,衛九會這么回答,更沒有料到金吾衛張立也會這么回答。

徐杰做這件事,沒有事先太多的謀劃,甚至沒有顧慮太多,只是悶著心思去做,之后的洪水滔天,徐杰也準備拔出刀去迎。自古有一句話語,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知這個道理是不是就體現在這一刻。

此時的徐杰,把夏翰的拳頭松了去,那夏翰已然顧不得徐杰,急忙奔向人群,尋得片刻之后,不知從誰手中又把詔書搶奪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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