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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血刃 第一七四章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政治自古以來,與普通將士無關,普通將士可以咬牙堅持餓著肚子打仗,也可以忍受傷痛,可是他們卻無法忍受,自己效忠的國度,連他們的家人溫飽都滿足不了。
關中雖然富庶,然而卻無法養活五十萬府兵。在這個問題爆發出來的時候,李淵也感覺有些為難。大唐不是沒有打過敗仗,也不是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然而,由于唐朝的府兵制度,讓將士們獲得了一條可以晉身之路,所以為了升官發財也好,為了光耀門楣也罷,反正關中大唐子弟兵,響應朝廷號召,一次次出關打仗,血染沙場,馬革裹尸,前仆后繼,死而后已。
如今,關中已經拿不出可以賞賜有功將士的土地,這個問題就大了。沒有賞賜,還有人愿意從軍打仗嗎?
關中曾是秦漢的根基,當年秦朝正是因為朝廷榨干了將士們對大秦的愛國熱情,他們相信,只要結束戰國諸侯爭戰,那么太平盛世就會到來。結果,六國滅亡,秦軍將士們并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太平日子,秦朝軍功爵位體制的崩潰,變成了最后公乘遍地走,大夫多如狗,劉邦打到關中,承諾不傷害他們的親族,秦軍將士集體倒戈了。
李淵神情變得驚怖,想要反駁,但是想想李建成所說的也是事實,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是的,大唐一旦拿不出賞賜將士的田地和財帛,馬上就會失去人心了,一個國家連讓軍隊,讓老百姓吃上飽飯都做不到,憑什么得到萬民擁戴?靠一群叫花子一樣的士兵去保家衛國,不是開玩笑么?
李淵望著李建成鄭重的道:“陳應在西域是如何做的?”
李建成想了想道:“陳應這兩年在西域開墾了將近五百萬畝軍田,并且劃出了六千萬畝的草場,以供喂養軍馬,普通一名士兵擁有一百畝官田,五十畝丁田,兩百畝草場,如果將士沒有功夫去料理那些產業,自然會有當地官府去幫忙經營,將士本人只需坐收六分收益就好。”
李淵詫異的道:“西域那蠻荒地帶,將士們愿意在那里安家?”
李建成搖搖頭道:“若是關中良家子弟,自然不會愿意在西域安家落戶,然而安西軍三軍之下,超過三分之二皆是河北籍罪軍,他們跟隨竇建德起兵,自然是因為活不下去,鋌而走險,如今,陳應給他們田地,讓他們有了屬于自己的田產,他們豈會有怨言,更何況西域田地雖然不如關中豐腴,但是畝收石五不成問題,他們一個人擁有了一百五十畝田,還有兩百畝草場,收益并不比關中差,所以他們也愿意在西域落戶!”
李淵自然不傻,河北籍的將士調往西域,河北的土地就空了出來,三萬余青壯,就是三萬戶家庭,這些人到了西域,河北就至少可以空出三萬戶百姓可以安置的土地。
李淵作為帝王,馬上就想到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如何才能保證這些將士對朝廷忠貞不二?”
李建成道:“陳應的意思是,繼續開拓,大唐一直保持著持續的擴張,設立安西都護府是第一步,將來也可以設立安南都護府,派出人經過中南半島,陳應說,在之前的林慮國,有一種一年可以三熟的稻米,一畝地可以收三石以上,三熟既畝產十石,若是將林慮(占城)稻拿到手中,在中南半島,置田千萬畝,大唐將無缺糧之憂!”
李淵搖搖頭道:“弱枝強干乃大唐制定的國策,絕對不可輕易更改,關中必須駐扎,絕對的優勢軍隊,陳應是大唐的駙馬,平陽公主是朕的女兒,他與平陽夫婦二人,自然可以保證西域平穩,若是換了一個人,那西域還是大唐的西域嗎?”
李建成笑了笑道:“父皇,但是關中的土地是有限的,這個是無解的難題。如今大唐擁有五十余萬精銳大軍,可以關中,養得活五十萬大軍,近二十萬匹戰馬嗎?”
李淵沉吟道:“此時涉及國本,先等等看,暫時先不忙做出決定!”
李建成還想再勸李淵,卻發現李孝恭沖他眨眨眼。
李孝恭道:“陛下,臣對梁國公提到的林慮稻,倒有所而聞,林慮野人向來懶惰,他們卻從來沒有缺糧之憂,不如,讓臣前往林慮,去尋找這種稻,看看能不能在嶺南種植,若是可以在嶺南種植,我大唐每年也可以多收數千萬石糧食!”
李淵道:“如此也好!”
不過,李淵也算忘記了李建成私自組建安東都護府的事情,默認了李世績作為首任安東都護府大都護出鎮安東。
馬車停在高士廉的大門外,長孫無垢一手領著李承乾,笑著走上門前的臺階。
高士廉帶著人從大門里迎出來,不由分說的抱起李承乾。
高士廉笑呵呵的道:“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母子。”
長孫無垢輕輕笑道:“舅舅家又不遠,我們一大一小也有手有腳的,何必要勞動您去接呀!”
長孫無垢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自家兒子的小腦袋:“是不是,承乾?”
李承乾喳喳的笑笑:“自己走,自己走……吃肉肉……吃肉肉!”
高士廉無奈放下李承乾,交給身后的仆人,再轉頭看看長孫無垢臉上頑皮的笑容,忍不住數落。
高士廉恨鐵不成鋼的道:“你也是當母親的人,怎么還是孩子心性,秦王現在是國之柱石了,你要有當王妃的樣子……”
長孫無垢滿臉憊懶,好不無辜的道:“我這不挺好的嘛,沒哭沒鬧的。”
高士廉哭笑不得:“你呀,幸好嫁了個好男人。”
長孫竭羅微微一笑。
高士廉毫不掩飾心中的愉悅,道:“不知道陛下這次……怎樣……秦王?走,進去說……
長孫無垢跟著高士廉正往大門里面走的步子頓了一下,臉上的靈動一掃而空,雖然仍是笑著,眼底卻是全然的清冷。長孫無垢道:”舅舅出身北齊皇族,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年咱們高家那位威名赫赫的蘭陵郡王?”
高士廉聞言頓時變色,腳下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住。
長孫無垢越過高士廉,走上最后一級臺階,轉過身,居高臨下的望著高士廉,笑容清冷寡淡。
高士廉疑惑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長孫無垢搖搖頭道:“沒有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問問舅舅,如今在咱們大唐,秦王像蘭陵王,還是陳駙馬像蘭陵王?”
高士廉哭笑不得的道:“秦王沒有蘭陵王好看!”
長孫無垢道:“陳駙馬可是比蘭陵王還要好看!”
高士廉道:“你的意思是……”
長孫無垢道:“舅舅身為雍州治中,陛下如今該加封陳駙馬,以陳駙馬的功勞,早該晉封為王了!”
高士廉臉色微微一變:“這……不太好吧!”
李建成走到宮外,回首望著武德殿,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在這時,韋挺迎了上來,躬身道:“太子殿下!”
李建成道:“回去再說!”
李建成登上馬車,望著眼前的尉遲恭道:“敬德,你跟隨本宮幾年了!”
尉遲恭撓撓頭,憨厚的笑了笑道:“有三年了吧!”
李建成點點道:“敬德,本宮知道你的本事,窩在東宮,委屈你了,這樣吧,安東都護府初立,你去跟著世績,前往安東,將來也好封妻蔭子!”
聽到這話,尉遲恭的臉色大變,他望著李建成道:“太子殿下,門下做錯了什么?”
李建成道:“你沒有做錯什么!”
“那太子殿下為何要趕俺走?”尉遲恭突然拔出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俺尉遲恭早已發過誓,今生今世,保護殿下安危,若失信于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李建成聽快聽出了尉遲恭的意思:“失信誰?”
尉遲恭自知失言,趕緊閉嘴不談。
陳應一手抱著陳謙,一手抱著李嗣業,父子三人在溫泉池里,嬉鬧著。就在這時,李秀寧一身輕紗,蒸騰的水汽,打濕了李秀寧的衣衫,這讓李秀寧的身體曲線,顯現讓人犯罪的誘惑。
陳應一時間看得癡了。
李秀寧遞給陳應一張紙,陳應看了良久,好半天這才從名單上抬起頭,滿臉惶恐道:“任命地方官吏,這是皇帝才有的權利,三娘……你這無異于,將我置于烈火之上烘烤啊?”
李秀寧道:“名不正,言不順,西域之地,十幾個州郡,上百縣治,必須要有人出面治理,地方上的刺史縣令,檢校官可得一時,卻得了不一世,現在必須都要立刻任命。”
陳應道:“那也不該是我……
李秀寧搖頭道:“這是人事大權,不可旁落。”
陳應愕然。
李秀寧無奈的看著陳應,嘆息道:“陳郎難道忘了,當初兵圍洛陽時,我說過的話嗎?你若破洛陽,便是功高不賞?”
陳應頹然放下手中的名單:“這是自保之道……”
李秀寧點點頭,把剛才的信放在燭火上點燃。
漸漸燃燒起來的信紙上字跡依舊清晰。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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