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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劍圣 第一章 替友盡責
廣恩鎮一戰役,吐蕃四萬兵馬幾乎全軍覆沒,老將坌達延都落在了李翼德的手上,為唐軍生擒。
此戰是當年入侵戰以后,大唐吐蕃正式交惡后,最大的一次勝利。
隴西、涼州在裴旻的穿針引線下,并力對廣恩鎮外的吐蕃兵展開了一次奔襲。直接令吐蕃在河西九曲的居民風聲鶴唳,不約而同的將牧群往青海湖靠攏,不敢過于靠近廣恩鎮。
連番的失利,吐蕃再沒有那高高在上的態度,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夾起了自己的狗尾巴。
廣恩鎮的大勝一時半刻沒有傳到長安,裴旻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他相信以封常清、郭知運、薛訥他們的本事,即便有不可預料的變故,他們都有足夠的能力,隨機應變的做出合理的應對。
在與賀知章喝個盡興,一身酒氣的回到了裴府。
裴旻的酒量已經是練出來了,面對酒精度跟啤酒差不多的古酒,喝了十數斤全然不在話下,依舊面不紅氣不喘。
“公子!”
在裴旻走進府中的一瞬間,管家寧澤迎上來匯報他今日安排的事情:“接到公子的拜帖,各家都熱情的回應,紛紛表示隨時恭候。至于時間,都選擇由公子來定。”
裴旻點了點頭,論及身份他是國公又是地方刺史大員,除了郭元振地位在他之上,其他的身份地位都比不上他,什么時候見面自然都由他來決定。至于郭元振,他已經因為身體的原因賦閑在家,自然也是什么時候都行。
“伯父家也是如此?”
寧澤自然知道是“伯父”指的是誰,在裴旻離開長安去洮州任職之前,還曾特地提醒過他,讓他時時注意一下顏家的情況。若有情況,立刻向他匯報,說道:“也是如此,只是顏府傳來消息,說顏伯父身體有些不適,怕是不能好好招待。”
裴旻趕忙詢問緣由。
“聽說是累著的!”寧澤道:“顏大夫忙著編寫一本《干祿字書》的書,日夜勞心,給累著了。顏府傳來消息說是病得不重,無需關懷。”
裴旻當即道:“小栗毛別入馬廄了,你給我準備一些養生的補品,我去洗掉一身酒氣,立時上門探望。至于拜帖,其他人拖后另做答復,明天去拜訪郭相。”
他就近選擇了在演武場的洗浴室沖洗,房門推開,卻是聽聞消息的嬌陳來送換洗衣服來了。
“晚上我晚些回來!”
嬌陳頷首笑道:“也替妾身向伯父、伯母問好!”她知道裴旻與顏杲卿是登堂拜親的關系,跟著一口一個伯父伯母的叫著。她細心的服侍著裴旻穿好了衣服,從袖子里取過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綠色的小藥丸道:“郎君將這銀丹丸含著,能解口中的酒味,還有提神醒酒的作用。”
“還是夫人心細!”裴旻還真忽視了嘴里的酒味,見嬌陳心細周到,大有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感覺,笑著張開了嘴巴。
嬌陳怪嗔的瞧了他一眼,將小藥丸喂入他的嘴里。
銀丹丸的主要成分是銀丹草也就是薄荷,藥丸入嘴,清涼怡神的感覺在嘴中回蕩,就如后世的薄荷糖一樣。
趁著黃昏時分,裴旻帶著禮物來到了顏府。
對于裴旻的到來,顏府上下自然熱情歡迎。當初顏元孫受到了王琚的打壓排擠,是他出面了卻了此事。也是因為他這層關系,顏元孫就如賀知章一樣,沒人去針對他,在職位上安安逸逸的工作。顏元孫不像他的兒子顏杲卿,有著出色的治國才能。但他長于文化,是孔門七十二賢中最受孔子喜愛的顏回后人,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文化大儒,在文學教育上水平極高。
李隆基任才而用,將顏元孫調到了秘書省負責管理大唐弘文館書庫里的所有書籍。
這個位子正對了顏元孫的喜歡,干的極其出色,已經升任為秘書大夫。
顏元孫自小受到家族的影響,對于文化學說特別鐘愛。他的伯祖父顏師古曾著《字樣》一卷,作為校勘楷書正誤的根據。但當時的典籍失據,文字雖有增加,可是缺乏條理,該有的字沒有,有的也不盡正確,早有心重新編寫一本,教化萬民。他在弘文館書庫查閱各種資料,辨別楷書筆畫寫法的正俗,以供為官和應試寫字的參考,因此取名為《干祿字書》。
《干祿字書》他費盡心血寫成,這編成之后,自己卻因此累到了。
再次見到顏元孫,顏元孫的神色較之當初所見更為蒼白,尤其是那雙眼睛死氣沉沉的,仿佛待死之人一樣,裴旻有種不好的預感,顏元孫的表情可不像寧澤說的那樣“不適”,已經病得極重了,道:“伯父何必如此?”
顏元孫虛弱的笑道:“能夠修改《字樣》,成《干祿字書》,伯父心愿已了。你們以事業為重,怎能讓你們擔心,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裴旻也不知說什么好,對于顏元孫這種熱衷于文化的精神,他很是佩服,但為了出一本書,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又深感不值。
不過裴旻也知子非魚,不知魚之樂。或許在顏元孫的心中,能夠為后世子孫留下自己在歷史上的印記,將先賢的文化傳承下去,值得付出一切。
裴旻低嘆道:“伯父,《干祿字書》書成,確實值得高興。但要說心愿已了,卻是過了。便是侄兒遠在洮州,聽過顏兄的事情。顏兄官名方顯,大好的前景,等著他呢。難道伯父不想看見顏兄升任縣令?從而當上太守,刺史?”顏杲卿如歷史上一般出色,他在魏州任錄事參軍,政績極佳,全國官員評價,顏杲卿綱舉目張榮獲第一,堪稱前途無量。
顏元孫死氣沉沉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掙扎,默然不語了。
裴旻跟顏元孫的夫人元氏來到一旁,低聲的說著:“可請了大夫?大夫怎么說?”
元氏低頭垂淚道:“劉神醫都來看過了,他說病入膏肓,一直不注意身子調養,已經不行了。”
裴旻心底也有些難過,道:“通知顏兄了沒?”
元氏搖了搖頭道:“他不讓說,說是不能影響孩子的仕途。”
裴旻急道:“什么時候了,還顧得了這些?聽我的,直接通知顏兄,至于顏兄的前途,這點伯母完全不必擔心。顏兄治世之才,天下少有,便如珍珠一般,去哪里都會發光。何必為他前途擔憂,再說還有我呢!洮州遠不及魏州繁華,但若顏兄愿意屈就,侄兒必然掃榻以待。”
元氏看了看顏元孫又看了看裴旻,好一會兒道:“那就聽賢侄的,這便派人將昕兒召回來。”
顏元孫終究沒有等到顏杲卿,在第二天的夜里,顏元孫熬不住去世了。
裴旻在第三日清晨得到了這個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顏府,卻聽大堂內竟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不行,絕對不行!”一人怒氣沖沖的說道:“我即將參加解試,去戴孝守靈,豈不晦氣。關乎前途,這事我可不做,說什么也不行!”
“兄長不愿意,真卿來。”一個生嫩的聲音,帶著哭腔與決絕,大聲的說著。
那人立刻道:“對呀,可以讓真卿來戴孝守靈嘛,他不考解試,不用忌諱。”
“怎么回事?”裴旻帶著幾分怒意的看著門房管事。
門房管事有些難以啟齒的將情況細說。
原來顏元孫一脈單傳,只有顏杲卿一子。顏杲卿遠在魏州,子女一輩守靈戴孝之人都沒有。顏元孫的弟弟顏惟貞倒是并蒂開花,共有顏闕疑、顏允南、顏喬卿、顏真長、顏幼輿、顏真卿、顏允臧七子。不過顏惟貞去世的早,顏惟貞一脈多是顏元孫撫養長大的。
依照習俗死者三天后會回家探望,身為子女當披麻戴孝,先守靈三日。
顏惟貞一脈顏闕疑、顏允南、顏真長、顏幼輿皆不在長安,唯有顏喬卿、顏真卿、顏允臧三人在。
顏真卿、顏允臧尚且年幼,唯有顏喬卿是適合人選。
但是顏喬卿正在籌備解試,有心參加來年科舉。
顏喬卿心有忌諱,為了前程對于元氏的請求,拒不同意,甚至鬧了起來。
走進大廳,見元氏身著素衣,正在暗自垂淚。
依稀有著當年幼童模樣的毛孩子顏真卿正怒氣沖沖的看著一人,那人仰著頭,連孝衣都沒穿,一臉的抗拒。
“還不如一個孩子懂事!先師有如此后人,實是不幸。”裴旻大步到堂前,看也不看那顏喬卿一眼,似乎怕臟了自己的眼睛。先師指的是孔門七十二賢之首的顏回,太宗時期,顏回李世民親自下詔尊之為“先師”。
顏喬卿一臉躁紅,怒道:“我們顏家事,用不著外人操心!”
裴旻不愿在這個時候與他爭吵,來到元氏面前拜道:“伯父逝世,侄兒深感悲痛。顏兄是我最好的知己至交,我們親如兄弟。若伯母不嫌棄,在顏兄回來之前,守靈戴孝,便由我替他以盡孝心!真卿確實懂事,可畢竟還小,撐不住。”
元氏有些失神的看著裴旻,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但見裴旻那真摯的表情,輕嘆道:“我兒有你這樣的知己,此生無憾!”
“知己是相互的,侄兒同樣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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