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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 第六百五十四章 湖水
船從河道之中飛騰而出,落進一個半大不小的湖內。
這里的地勢不再如河道內一樣逼仄陰森,原本夾攏的山壁合至這里時,竟巧妙的像是被揭去一角。
四周環抱的山壁呈一個半圓形的碗倒扣的形式,卻偏偏碗底是空的。
月光肆無忌憚灑入湖面,將湖水照得波光粼粼。
水光映照在山壁之上,閃著星星點點的光澤,形成一副美不勝收的情景。
山壁的四周密布著不同的出口,如一個個泉眼,緩緩涌入湖中,形成這片獨特的情景。
湖面之上有一股寒煙冉冉升起,形成似霧非霧的青煙,盤繞在湖水上方,形成獨特的云層,將這一片湖水籠罩在內,令人如同置身仙境。
只是船的突然蕩入打破了這份仙境的平和,使得水面蕩漾不止,發出‘嘩嘩’的波濤之聲,托著小船如搖籃般輕輕的搖晃個不停。
誰都沒有想到,在經歷了陰森可怖的山底河道之后,竟會來到這樣的地方,眼前豁然開朗,宛如進了傳說中的桃源仙境。
“這——”一個精疲力竭的青年瞠目結舌,環顧四周,張了張嘴,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聲。
他的話音在山壁內環響,放大至數十倍,驚動了那層環繞的霧氣,使得霧氣攢動浮沉,仿佛有活物在蠕動似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玉侖虛境嗎?”有人開了口后,另一人再說話時,便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像是怕因為自己的大聲驚醒了居住在仙境中的仙人。
相叔半張陰森可怖的臉籠罩在陰影中,另半張臉卻對著眾人,現出幾分得色又夾雜著鄙夷,如同炫耀一般,淡淡的斥責:
“沒見識的小子。”
大家在見識了這等‘仙境’之后,對于時常往返仙境,掌握了進出‘仙凡’密道的相叔更為欽佩不已,此時被他一喝斥,都不敢吭聲,只聽相叔說道:
“這還只是入口而已,真正的玉侖仙境,在里面呢。”
他說到此處,伸手一指。
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到了那霧氣凝聚之地。
這便是宋青小之前神識感應到的霧繭所在的地方,此時形成一片密不可破的陰影,將湖水一分為二,把所謂的玉侖虛境隔絕在內。
宋青小靠坐在船弦邊,此時將身體一側,一只胳膊便探出船弦。
因九龍窟的河道狹小,為了便于船只通行,再加上相叔年邁老朽,他的船只并不大,此時船上又裝載了一大批物資及五個人,吃水極深,她將手一探出去,大半個手掌便沉入了水里。
那水一碰到她手指,先是一股刺痛的感覺涌了上來,如被針扎一般,接著一股陰寒入骨的涼意透過指尖躥進她識海之內,水中那股比九龍窟內還要濃數十倍的陰氣試圖順著她手掌侵入她手臂。
宋青小掌心靈力一振,頓時便將這股陰氣格擋回去。
這水陰冷無比,那種寒意不僅僅是來自于身體的冷,更多來自于神魂、心底。
她神色不變,卻低頭去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沉在水中的手背之上此時已經浮現出片片光鱗,隨著靈力的轉動,那光鱗才逐漸消失。
這湖有些古怪。
如今宋青小身體強悍非同小可,水里蘊含的陰氣在她碰觸到第一時間,竟能激起她的身體出現自動防御,可見湖中魔氣之深。
但隨著她靈力涌動間,把陰氣阻隔在外,使得這湖水對她來說便不成威脅。
她以手劃了兩下,發出‘嘩啦’的響聲,驚動了正在說話的相叔。
獨眼老頭兒轉過臉來,看到宋青小的舉動時,那只僅剩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震驚,眼眶一下瞪大,仿佛眼珠都要脫體而出的樣子,顯然這老頭兒對于湖水的古怪是早就了然于胸的。
這里的水與九龍窟外的黑水河的水顏色并不一樣,水質要清澈許多,甚至在星光照耀之下,水底的幽藍透出水面,如同一塊晶瑩剔透的漸變色藍翡翠,看起來干凈而又透明。
“哇。”宋青小的舉動不止是相叔看在眼里,其他三人見了之后,也都本能的轉頭去看水面。
只見水底之下不知是巖石映照還是特殊的泥土亦或是光線的陰影,使得這水看不出來真實的深度,但上面一層卻十分清澈,令人見之心喜。
不等相叔開口,那先前與宋青小說話的青年見她悠閑撥水的模樣,不由發出一聲歡呼。
少女的手腕纖長雪白,一半沉入水中,越發顯得指尖細長靈秀,與那冰藍的湖水相映,更是令人賞心悅目。
經歷過黑水河,又在黑暗的九龍窟河道之中呆了十幾個小時之久,那青年早就又累又餓還渴,一見這樣的情景,當下歡呼了一聲之后,本能的便伸出了胳膊,想往水中探去。
“別碰……”
“別碰!”
相叔與宋青小的聲音同時響起,同時宋青小動作快如閃電,伸出另一只手,準確的將這青年手腕拽住。
她看起來瘦瘦高高,并不強壯,但力量卻大得驚人,青年被她一捉住,無論怎么用力竟然都無法將她撼動。
同時另外兩個年輕人卻無人阻擋,在相叔發聲的同時,已經有人伸手進水中,根本來不及阻止了。
指尖在碰到湖水的剎那,那其中一個年輕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
“啊——”
他如觸電般將手從水中抽出,那晶瑩的水珠從他指尖處滑落,以他手指尖為起點,一股可怖的紅印將他手指染紅,蔓延至半個手掌處。
那些紅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膨脹,如同疾速發酵的饅頭,接著化紅為紫,最后化為青藍色。
上面的水珠也飛快凍結,化為一層淡淡的冰霜,結在他手掌上頭。
“啊……好痛……相叔……”
年輕人慘叫不迭,痛得渾身顫抖,臉都變了顏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另外兩個年輕人都跟著表情變了,另一個還沒有碰觸到水源的青年動作快如閃電將手抽了回來,仿佛深怕慢了片刻,也遭遇青年一般的后果。
那被宋青小攫住手腕的年輕人瞪大了雙眼,看著同伙的一只手掌頃刻之間腫成如同一個巨大的熊掌,一臉驚恐之色。
“我的阿娘喂,這也太他娘的恐怖了!”
他渾身直抖,大腦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竟忘了自己還被宋青小捉住。
“不知死活的東西!”
相叔罵罵咧咧,一臉不快之色。
“相叔……”青年捧著手掌,此時那冰牢牢的凝結在他手掌之上,片刻功夫,那手掌已經腫了數倍大小,呈青紫之色,十分恐怖。
垂落的冰晶牽扯了一塊腐爛的纖薄皮肉往下掉,露出里面青紫相加的血肉。
那皮肉像是半腐的果肉,看得人頭皮發麻。
血已經被凍住,化為黃水流出,但不多時又變成冰晶將傷口封住。
他鼻涕眼淚齊流,接連十幾個小時未吃未喝未睡,心理飽受折磨,好不容易以為進了仙境,剛一放松,結果又發生這樣的變故。
這會兒手這樣的慘況不止是劇痛入骨,更為可怕的是他擔憂自己的手掌從此以后要被廢除了,因此大聲的哭喊著叫相叔。
“嚎什么?”相叔煩躁無比,大聲的怒罵:“老子不是讓你們不要碰了嗎?”
相叔被吵得心煩亂意,忍了怒火:
“別吵了,趕緊進玉侖虛境,找人解救。”
他說到這里,又看了宋青小一眼,她的手還沉在水中。
這水的威力,他往返于玉侖虛境與外界之間數十年之久,這水的陰邪可怖他自然清楚。
傳言之中,哪怕陽氣旺盛的真人進入這里,身上的三昧真火也要被滅除。
可偏偏宋青小此時伸手掬水,神態悠然自得,仿佛像是根本不受水的影響似的。
若非有個現成的對比例子就在眼前,相叔恐怕自己都要懷疑這水中的那股力量是不是已經消失了。
青年被他一喝斥,當下不敢再哭,只是強忍劇痛。
但那痛苦實在非凡,他咬緊了牙關,不多時便面帶黑氣,渾身直抖,涕淚直流。
“相,相叔,這水,到底,到底是……”那被宋青小抓住的青年艱難異常的開口,但話沒說完,又化為牙齒直打顫的‘咔咔’聲了。
相叔沒有說話,宋青小便開口:
“這水倒沒什么,關鍵在水底之下。”她將沉在水中的手抽出,這樣的環境之下,她沉靜的態度無疑令幾個六神無主的人頓時像找到了主心骨,將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水珠在她指尖滴落,星光之下,水光折射出晶瑩璀璨的光澤,順著她白皙的手背、指尖往下流。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都是一樣碰水,一個瞬間腫成豬蹄,哭得歇斯底里的;一個卻像是半點兒事都沒有,反倒就像在清水里洗了個手,也實在太奇怪了。
但她說這水沒古怪,其他人卻是不信的,青年也露出狐疑之色。
宋青小見他神色,只是笑了笑,捉著他手腕一翻。
青年在她掌下宛如稚童,半分反抗力都沒有,當下手掌朝上,掌心微分,她將還在滴水的手移了過去,這一個舉動頓時嚇得這青年也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吼:
“啊……不要啊……”
小伙伴的前車之鑒還在眼前,他哪敢徒手拿掌去接這陰邪的東西,當下拼命掙扎,想把手掌往后縮。
可他這點兒力氣在宋青小面前便如蜉蝣撼樹,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掙扎得面頰漲紅,船身都因他大力的蹬蹭而劇烈晃動,卻依舊無法從宋青小手中逃脫。
青年的臉色由紅轉白,繼而化為青紫之色,絕望之下竟然連聲音都發不出。
‘滴答’!
水珠落到他掌心之上,只是令他手掌一涼,接著化為濕意四溢開來。
“啊……”青年口中發出凄厲異常的慘叫聲,但下一刻他的叫聲很快便止住,化為驚訝:“咦?”
那水珠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并沒有發生他同伙那樣的慘況,反倒很快這股涼意便被他體溫所蒸發了,僅留下一絲那種冰涼的觸感罷了。
宋青小將手一松,青年忙不迭的將手收了回去,舉到面前細細端詳。
“……我沒事。”他慶幸無比的又破涕為笑,同時用另一只手指去搓自己的掌心。
確實沒有破皮,也沒有腐爛結冰,掌心里仍只殘留了濕水之后微微柔軟的觸感,并沒有疼痛。
他確認自己沒有受傷之后將肩膀一垮,經歷了大驚大喜的心情起伏,他癱軟了片刻,反應過來之后又‘嗖’的一聲坐直了身體,看了宋青小一眼,像是想要說話,卻又想到人家之前才救了自己一回。
若非她關鍵時刻拉著自己,恐怕他也跟那青年一樣,將手探入水中了。
后面她拿水滴自己的事雖說嚇了他一跳,但與這及時拉拽的恩情相比,又顯得不算什么了。
只是自己先前一番慘叫實在太不男子漢了,當著宋青小、同伴及相叔的面,被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實在有些丟人。
想到這里,青年臉頰微紅,嘴唇嚅動片刻,半晌之后才低聲道:
“謝謝了。”
他倒也分得清好歹,宋青小點了點頭,領了他這個情。
“水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個地方。”她將手上的水甩了兩下,那水珠亂濺,雖說之前已經確認過這水不會對人造成傷害,宋青小也說了兩次,但那受傷的年輕人的慘痛例子還擺在眼前,她一甩手時,其他幾人都下意識的偏頭閃躲,哪怕對面那兩人及離得最遠的相叔,明知這水可能濺不到自己身上,也不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水底下有什么?”宋青小漫不經心的將自己的手擦干,接著才將目光落到了那縮頭縮腦的相叔身上,淡聲問他。
相叔被她一看,心臟亂跳。
這女娃先前在船上之時便已經給他很大壓力了,此時那雙目再往他一看,明明并不兇狠,卻令相叔感到頭皮發麻,一股寒顫從他脊椎處躥起,后背之上汗毛迅速立起,頂住了他的里衣。
面對宋青小的目光,相叔覺得頭皮發麻,心里的那些小打算在她注視之下仿佛被人攤開在陽光底下,無所遁形。
他并不知道這叫威壓,只是僵硬的想要轉頭,避開她的注視,但身體卻僵硬異常,不聽他指揮。
片刻功夫,相叔額頭便沁出豆大汗珠,終于扛不住這種壓力,勉強出聲:
“哪,哪有什么東西?”
相叔一說完,見宋青小并不出聲,顯然不大相信他的說辭,當下又道:
“真的沒有什么東西。”
這就叫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幾個青年被他拿住,在他面前禁若寒蟬,不敢出聲。
偏偏他在宋青小面前,卻幾次三番被她治住,率先慌了陣腳。
他那只獨眼之中目光閃爍不止,不敢正視宋青小的眼睛:
“我在這里來回了不知多少趟,從未見過什么東西,只是知道這水不能伸手去碰而已,要吃大虧。”他一連解釋了數句,接著又像是為了說服宋青小一般:
“據說此地的水,是玉侖山上的積雪所化成水,從山頂直流而下的,十分凍人。”
宋青小一言不發,但那氣勢卻不減半分,相叔心中一慌,又接著道:
“說是水中含有龍王怨氣,會傷及生人……”
他說到此處,頓時暗自叫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可惜慌亂之下理智丟失,話已經說出了口,此時再沒有后悔的余地。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聽到宋青小含笑發問:
“哦?龍王?”她表情似笑非笑,還搓著指尖上的濕氣,輕描淡寫的問:
“你不是說,這里的龍王,只是鄉野傳說,不可信嗎?”
她說到這里,眼尾一揚,抬起了眼皮,盯住了相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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