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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9、姓燕名離字向南
瑟與箏的彈法類同,基本按五聲音階定弦,即宮、商、角、徵、羽。
向南撥弄一陣,調整到所需音階,沒有說話,直接開始彈奏。音符一出,眾人精神就是一震,蓋因每個音符都彷如帶有劍的神髓,使人聽不到劍音,卻能感受到劍在吟唱。這比海連今的音中傳劍,似是而非的意境高了許多層次,已經達到以音御劍的地步。
史冬是此道行家,心中震驚更甚,這樣境界,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已經完全將他超越過去,抵達了大宗師的境界。凡技藝大成者,稱大宗師,近乎道也。但這個境界何其艱難,史上不管哪一道有臻至大宗師者,都已留名青史,為后人所傳頌。
史青青不是個草包,她家學淵源,祖上幾代都有擅音律者,她的母親就是教坊一位大家,加上時常受著史冬的熏陶,雖技藝不佳,卻有欣賞的能力。所以她一聽趙昔彈,就認定了他,因為深深知道,當世年輕俊彥中,能達到父親那個層次的,實在太少太少了。
但此刻一聽向南彈的,才驚喜發現,此人技藝更加上乘,已經到了平實無華中自有鮮妍的地步。她不自禁地全神投入,思緒仿佛落入到了劍的海洋,感受它們的鋒芒和敏感。
向南神色淡淡,指法在擘、托、抹、挑、勾、剔、打、摘,這八種中隨意變化,每一重變化,都能使樂聲煥發不同張力。前奏結束,基本已經將大宗師的意境表達無疑。進入主樂段,節奏變得悠然,有身在江湖,卻超脫于江湖之意。但是很快又有變化,眼前仿佛浮現山之巍巍有樵斧伐,水之洋洋有櫓聲欸乃。又突然拔高,仿若乘云萬里之上,天際飛鳴,似有鴻鵠言志。
臺下眾人,只覺曲調混亂難辨,不明就里。唯有個中行家,才聽出其間意韻。
曲到最后,變得輕忽渺茫,似有水云聲,透著一種蒼白無力,并對此無力表達出對“人力有時而窮”的無限感慨。
一曲罷了,史青青不覺地流出兩行淚,對方才堅定不移的選擇,有了許多遲疑。
史冬慢慢站起來,遙遙拱手:“先生大才,小女才疏學淺,配不得先生萬一,在下也不敢當先生岳丈,萬萬見諒。”
臺下觀眾見堂堂神捕竟然稱呼一個青年為先生,大為震驚。而且以此為理由,居然給推拒了。
“無妨。”向南并不留戀,徑自離去。
史青青看著向南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不舍,可是自慚形穢,不敢留人,生平第一次發見天地之廣闊,實不止燕十方一個英雄。
白易想追上去,卻想到臺上勝負尚未可知,自己不能走,只得跺跺腳:“不要讓我抓到你!”他本就是門外漢,聽得似懂非懂,看到向南離場,心中為那一百顆靈魂石打水漂而滴著血,恨不得馬上去抓到向南,將之千刀萬剮。
“你二人繼續斗劍吧。”史冬坐回去,從神情里看不出喜怒。
二少爺大為意外,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但他是個實際的人,只看勝負結果,所以心情毫無影響,對連海長今笑著,正準備說話,眼角余光瞥見程淼從外面走進來,對自己點首示意,心知無雙姑娘已經到了,當下摘了面具向史冬抱拳道:
“好教神捕大人知道,在下來自魏王境趙氏,此來給神捕大人送上一份大禮!”
史冬臉色微變:“大禮?”他當然知道魏王境趙氏,并且還知道,以趙氏為首的世家大族,是抵抗朝廷收復舊地的中堅力量。
二少爺直接指向白易,微笑說道:“此人就是魏王身邊的親兵統領白玉歌,另一個是幽鬼軍師伍子胥,這兩顆人頭就是趙昔要送給神捕大人的大禮!——無雙姑娘請動手,殺了他們!”
白易,或者說白玉歌一聽,臉色大變,不及多想,扛起伍子胥就逃。
“追!”二少爺立刻下令,并向史冬拱手道,“在下定將他二人人頭帶來奉上,以表趙氏誠意!”說畢也追上去。
史冬頓時恍然,旋即鄙夷笑道:“果然是世家大族的做派!”想了想,又對官員道,“賈大人,你立刻帶人封鎖城門,許進不許出。抓到那兩人,勢必讓反王勢力大減,陛下千秋功業,就在眼前了。”說畢起身一閃,消失不見。
程淼和無雙分別在巷子的頭尾,堵住了扛著伍子胥而跑不快的白玉歌。程淼倒還罷了,從巷子頭逼過來的無雙,卻讓白玉歌渾身汗毛直豎,抬頭望了望,二少爺已經趕到了,在屋頂瓦礫上含笑而立,輕盈如燕。
“白統領,伍軍師,你們逃不掉了。”
“玉歌,放我下來吧。”伍子胥苦笑著說。
白玉歌松了手,取出銀槍,身上銀光一閃,就有銀甲套著,然后傳音入密:“伍大人,我擋住他們,你速速逃走!”他咬著牙,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伍子胥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對二少爺拱手:“二公子是怎么發現我的?”
二少爺笑道:“這是意外之喜。我在那個向南的桌上放了一枚蚤符,伍大人知道蚤符的作用,不意就聽到白統領的聲音,我暗中觀察了一番,確認是白統領,就知道同白統領來的,一定是伍大人。”
蚤符是大禹學宮近年新推出的一種全新符箓,因為其體型只有跳蚤大小,所以稱為蚤符。蚤符的作用是偷聽,分成一公一母,公符會把聽到的聲音收集起來,傳往母符,母符會解讀這些聲音,然后一五一十地還原。雖然距離超過三十丈,就會失效,但卻是跨時代的創新,得到許多勢力追捧。
伍子胥當然知道蚤符,魏王宮頗費了一些代價,才從黑市購了一批,曾經就當成賞賜,送給過趙氏。也就是說,二少爺所用的蚤符,原本屬于魏王宮。
“伍大人,不要跟他廢話,我送你出去!”白玉歌一把拎住伍子胥的衣領,猛地向程淼擲過去。眼看著似乎要把伍子胥當成擋箭牌,但下一刻,他以更快速度越過了在空中失聲驚叫的伍子胥,銀槍在虛空劃出一道深痕,直往程淼的咽喉鉆去。
“選我做突破口么!”程淼獰笑一聲,雙手骨節“咔咔”的膨脹,變成兩只鬼手,一手閃電般抓住銀槍的頭,一手猛地向白玉歌的咽喉抓去。肉眼可見的,二人的法域正面交鋒。
白玉歌扯不動槍,面對鬼手強襲,雖驚不亂,雙足點地,騰起半丈多高,避開鬼手,同時握槍的手腕一轉,手臂往后一拉,銀槍倏地旋轉起來,槍頭“呲呲”地與那鬼手摩擦出一蓬蓬火星,有勁力暗吐。
銀光迸射,程淼悶哼一聲,被
強大的力道砸到了墻壁上。
白玉歌順手接住落地的伍子胥,繼續往前飛奔。但沒兩步,又被迫停下來,額上滲出細密冷汗。無雙不知何時,從另一頭巷子到了這一頭,按著劍,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每一步,都仿佛有一柄劍插入他的心底,細汗很快變成豆粒,從臉頰上滑落,落在絲綢與混紡裁制的襕衫上,很快消失不見。這個時候,他想起這件襕衫,是自己立下大功時,陛下從云水榭幫自己定制的,布料特殊,工藝上乘,沾了水很快就會干,穿了數年還如新裁。
“陛下……我不能再保護您了……”他知道這一槍遞出去就必死無疑,還是義無反顧地出手。
槍身在半途停住,這個時候,無雙還沒有拔劍,她拔劍時從來不迷茫,并且知道,只要劍一出鞘,眼前這個銀甲小將就會人頭落地。但是她沒有拔劍,因為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用他的手,隨隨便便就抓住了銀槍,使其一動也不能動。
沒有人知道向南是什么時候以什么樣的方式出現在這里,所以每個人都在看著他,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唯有白玉歌,這個家伙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反應比較的遲鈍,看到向南突然出現而且抓住自己的長槍,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你,你怎么在這里?不,你快點走,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向南!”二少爺神色下沉,心中有些不安起來。他看到無雙仍然站在那里,這不安就又消失,慢慢笑了起來,“你為什么來這里,我本來已經打算饒你了。”
向南嘆了口氣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拿了他的錢,卻沒能在選婿大會上脫穎而出,只好救他一命來相抵了。”
“你自信能救人?”二少爺道。
“試試無妨。”向南道。
“無雙姑娘,請你出手,殺了他們,多少錢我都給。”二少爺對無雙道。
無雙剛剛當然不能拔劍,因為雇主沒有說要付錢。
嗆啷!
嗆啷!
仿佛同一時刻,向南竟也出手,不知從哪取來的普通長劍。雙方仿佛在同一時刻拔劍,眾人都覺出一種生死間的大恐怖。瞬息間的功夫,呈現的結果截然不同:無雙的劍,輕飄飄地歸了鞘;向南的劍,卻斷成了兩截。
二少爺以為勝負已分,大為歡喜:“向南,你可知你的對手是誰?江湖人稱無雙殺手,她殺人從來不用第二劍,你死在她手中,應該感到榮幸。”
“是嗎。”向南隨手丟掉斷劍,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二少爺的笑容一僵:“你沒死?”
就在這時,無雙突然閃身不見,走得十分突兀。
“無雙姑娘!”程淼臉色大變,在此前他從沒有聽過無雙會半途落跑,難不成遇上假貨了?
“你到底是誰?”二少爺臉色鐵青。
“哈哈哈哈,姓燕名離字向南!燕向南,燕向南,原來如此!”巷子另一頭,連海長今大笑著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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