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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48、花未凋,月未缺,人生還好。
孫固掉到一半,就已經放棄了掙扎,他知道自己死定了,所以閉上眼睛等死,這一刻他又覺出如十八年前那樣的輕松,那種只為了一個目標拼命掙扎,到結尾失去一切,選擇認命后的釋然,讓他覺得人生其實也不過如此。
死就死吧!
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甚至張開雙手,去擁抱自己的命運,像擁抱(情qíng)人一樣溫柔。
如果等待我的只有毀滅,那么不妨坦然接受。
后背驟然傳來劇痛,一瞬間腦子都懵了,旋即一股狂喜注入體內,他想不到自己居然又活了下來,一個鯉魚打(挺tǐng)爬起來,才發現自己剛巧落到了一塊凝固在峭壁上的熔巖,這塊熔巖的面積,剛好承受住了他的重量。
現在,他只要想辦法解開繩子,就能夠爬上去,這對于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兵而言,實在太容易了。
他滿心歡喜地從地上撿了塊熔巖碎石,利用尚能夠動彈的手腕,來回切割繩子,這一刻他想到了家鄉,他決定這趟回去之后,無論如何要申請退伍,離開容城回老家,這些年他已攢了不少的積蓄,回老家建個房子,買幾畝田,妻子一定會非常高興,還有從未見過的女兒,一定要好好的補償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
“啊——”
就在這時候,兩個慘叫一前一后落下來,打斷了孫固的思緒,他的心猛然一沉,抬頭一看,就見扎西多吉和燕離一前一后掉了下來,落地恰恰就是他所在的熔巖。
“不,不要過來,你們滾開……”
話音未落,老少爺們一股腦地砸在熔巖上,“啪嗒”一聲,連帶孫固一起繼續往下掉。
“兩個喪門星!”孫固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這一回他徹底死心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堪堪落到巖漿里時,斜刺里又伸出一塊熔巖,這塊熔巖就好像一個小平臺,把三人都承接住,竟然也沒斷掉。
雖然暫時逃過一劫,可這熔巖距離巖漿只有兩丈多一點點,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融化了。
孫固睜開眼睛,哆嗦著唇,看著兩人,氣得渾(身shēn)發抖:“你們干什么?你們干什么?”
燕離勉強抬起手,指著扎西多吉:“是他,是他拉我下來的。”
扎西多吉憤怒地瞪著燕離:“如果不是你,老夫已經回到地面宰了阿古巴了!”
燕離冷笑道:“你有那個本事,怎么會被吊在這里。”
“老夫,老夫只是一時失察……”扎西多吉底氣沒那么硬了。
他冷冷道:“你們人族有句話說的好,害人終害己,你若不害老夫,老夫怎么會掉下來,老夫不掉下來,你現在還在上面,說不定已經想到辦法逃出去了。”
燕離淡淡道:“我們人族還有一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孫固忽然發現繩子松開了,往下落的時候,在滾燙的石壁上摩擦,一下子就斷了。他站起來用手去碰了碰,觸電般立刻縮回來,看著立刻鼓起的水泡,心里知道現在想爬上去已經不可能了,他終于壓抑不住憤怒,爆發了出來:“如果不是你們,我現在已經回到家鄉,看到我可(愛ài)乖巧的女兒了,你們怎么不去死啊!”
“上面的(情qíng)況很糟,阿古巴掌控了全局,現在只有老夫回去才能打破這個局面,否則荒族就完了!”扎西多吉喘了一口粗氣。
“我答應過周深,殺死阿古巴,解放所有奴隸,要上去的是我!”燕離不甘示弱。
“老東西,我讓你不要晃,你偏要晃,現在好了,大家一起等死吧!”孫固指著扎西多吉的鼻子大罵。
“如果我能上去,荒族就還有希望,現在都被你毀了,我不如提前殺了你!”扎西多吉道。
燕離卻指著孫固道:“你出賣我在前,還有臉理直氣壯,如果不是你向阿古巴告密,我們會有今天?”
“真可笑,不告密等著給你陪葬啊?你真以為你是英雄啊,憑你也想殺阿古巴,我看你連狗熊都不是!”
“老兄,你要殺我,大可以來試試,看看誰先死!”
“跟人族扯上關系,沒有好下場,老夫怎么忘了這個祖訓!你們統統跳下去吧,不然老夫要大開殺戒了!”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不知道誰跟誰說,越說越是臉紅脖子粗,各自攥住各自的衣襟,一副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底下的咕嚕聲驟然加急,巖漿翻涌著,所有氣泡都融合成為一個大氣泡,如同火龍出世,再一次的沖天而起。
火柱一樣的巖漿流從(身shēn)前掠過,把三人震在原地。這一次規模更大,想必落下來的巖漿雨,只會更加密集。
在自然天威面前,人類也好,荒人也罷,都一樣的渺小。
火山外再次傳來震天的歡呼。
燕離緩緩吐了口濁氣,率先松開另二人的衣襟,道:“想活下去,我們就不能再內訌了!”
扎西多吉也松開了燕離,心神也逐漸從燥亂中恢復過來,道:“你有什么主意,可以說出來一起商討。”
孫固突然反應過來,三人當中他是最弱的存在,連忙松開手,忍不住一陣后怕。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別的恩怨暫且放開,我會全力配合。”
頓了頓,生怕被二人拋棄,他補充道,“我是個老兵,只要是對求生有用的東西,沒有我不會的。”
“沒時間細說了。”燕離抬頭看了一眼,“老頭你(身shēn)上的魄力應該可以抵御高溫。”
“對。”扎西多吉點頭。
燕離道:“好,你負責往上爬,我來對付落下來的巖漿,至于孫固……”
他轉向孫固,頓住了話頭。
孫固心里一陣緊張。
燕離卻道:“你只要負責看好巖漿,在它爆發之前提前示警。”
“好,好,放心沒問題……”孫固頓時整個放松下來,旋即心里升起了絲絲感動,酸酸的,讓他一個大老爺們,都有想哭的感覺。
巖漿雨已經開始下落。
扎西多吉二話不說,把兩人托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開始像壁虎一樣往上爬。
燕離半蹲著,一手扶著扎西多吉的脖子,一手握著離崖,每斬碎一團巖漿,都像一個老舊的抽風機,“吭哧吭哧”的喘。他現在是有苦難言。二度重傷使他體內如同一鍋大雜燴,各種(性性)質的力量,就像多角戀一樣在里面糾纏不休,但是還可慶幸,因為倉央和李元發的異力在他體內待了幾天之后,漸漸開始融入他的血(肉肉)之中。
當然,并不是說他的體質變好了,其實危害大于好處。之前修煉洗心訣的人要么變成殘廢,要么猝死,就是因為(身shēn)體在修行初期,還不能用來作為外部力道的容器,他現在正在這個時期,外部力道的同化,只是加速損傷他的根基。
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活下來了,在阿古巴和神秘高手的聯手夾擊下。
(肉肉)(身shēn)并不是越受損就越強悍,實際上這是一個不斷消耗的過程,如果不終止這個過程,結尾只有毀滅。
燕離現在所需要的,是一個把它們全部釋放出來的機會,一個契機,一個(情qíng)緒的爆發,但他始終沒能找到發泄的途徑。
如果把阿古巴當做這個途徑,因為他給他帶來了諸般的痛苦,也確實是一個理由,但即便加上周深的囑托,卻還是差那么一點,還差一點讓他完全的憤怒,或者完全的投入。
燕離突然不能再想下去了,因為扎西多吉出了狀況。
他的七竅都流出血了,看起來格外恐怖。
燕離知道他傷勢發作了,沒想到是這個時候。
“他用的是天傷拳!”扎西多吉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燕離卻明白了。他明白阿古巴為什么沒能一拳打死他了。
“老夫可能,不行了……”扎西多吉喘著粗氣。
燕離道:“馬上就出去了,想想你對阿古巴的仇恨,這時候一定要忍住,復仇的果實即將成熟。”
扎西多吉道:“那老夫再堅持堅持……”
“巖漿又開始滾了!”孫固大聲道。
這時候離出口只有十多丈。
扎西多吉勉強又爬了十丈,突然嘔了一大口血,他慘笑一聲:“不行……了……送……你們出去吧……”
他狂吼一聲,奮起余力抓住燕離二人,猛地往火山口一擲,然后他便自由落體似的往下掉落。
“替老夫……報仇……”
燕離奮力抓住峭壁,幸好到了這里,溫度還在可忍受的范疇內。
“燕離,爬啊,往上爬……”
這個時候孫固的體力反而是最好的,所以他三五下就爬了上去。他在火山口,把手伸下來,試圖讓燕離抓住。
燕離離抓住他的手還有數尺,可是他每往上半尺,都要用盡吃(奶奶)的力氣,現在只剩下強烈的求生(欲yù),在支撐著他,哪怕掠過來一陣風,都會是一場災難。
快到了!快到了!
到了!
孫固的手終于抓住了他。
可是,他突然放開了。
燕離瞬間怒火萬丈,他簡直后悔死了,為什么要再一次相信背叛者?
孫固沒有說話,他扭頭看了一眼天空,一團可能有臉盆大的巖漿,正呼嘯著落下來,他根本沒有去考慮,(身shēn)體就做出了選擇。
他向那團巖漿撲過去了,張開雙手,像擁抱自己的(情qíng)人。
然后他理所當然的掉了下去,就從燕離的(身shēn)邊。
燕離的心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沖擊。他還沒來得及懷疑,孫固為了活命出賣了他,他還沒來得及怨恨,孫固卻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了他,然后自己死了。
并不能說是感動,而是讓他看到了一種人(性性)的光輝,看到了迸發的光輝更深處的可能(性性)。
有那么一瞬間,他為自己生而為人感到驕傲。
所以,花未凋,月未缺,人生還好。
他微微一笑,松開了雙手。
(身shēn)體自由下落。
灼(熱rè)的風掠過臉龐,他卻覺得分外清涼。
正在這時,孫固剛好落在噴薄而起的巖漿上。
巖漿第三次噴發,整個火山都劇烈晃動起來,巖漿巨龍瞬間就吞噬了孫固。
孫固在被吞噬前,似乎讀懂了燕離的眼神,他盡可能的把手伸出來。
當巖漿巨龍的頭上只剩下一只手的時候,連鞘的離崖剛好抵住了那只手。
外部力道隔著一只手瘋狂涌入離崖。
離崖的表面立刻覆上一層灰暗。
然后巖漿吞噬了離崖,但燕離的(身shēn)體卻被往上推。
巖漿巨龍帶著他沖天而起,飛向了天空,飛向了太陽。
對天空而言,他就像一粒芝麻,可是卻遮住了太陽。
然后他開始下落,離崖按在腰畔,他的落地恰好就是會場的高臺。
當阿古巴突然意識到有什么跟巖漿一起落下來的時候,他猛然回(身shēn),就瞧見一道熾(熱rè)的劍光,然后突然的天旋地轉。
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沒有腦袋的(身shēn)體。
“好矮。”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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