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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101朱匣(一)
三支箭連珠射出,先后牢牢釘上了靶心,鼎立著兀自震顫。靶旁蹲著的一個孩子雙掌撐著下巴,看得眼睛都直了,過了許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跳起來拍手笑道:“三爹好厲害,三爹好厲害!”
百步開外,那射箭的是個中年漢子,滿臉虬髯,長相方正而又質樸,再看他虎背熊腰,腳步扎實,外行人都瞧得出,此人定是個練家子。
在他的身邊,一個青年人亦笑言:“都說葛大俠是槍棒好手,今日一見,這箭術比起隔壁的張掌盤子,也是不遑多讓。”
這漢子聞言,謙虛道:“都使言重了,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吃飯的手藝,自然要比旁人熟練一些。至于大俠之稱,更是折煞屬下。”
那青年人搖搖頭道:“我趙某要是能學到葛大俠的皮毛,就心滿意足了。”說著,招呼遠處那個孩子,“元劫,過來。”
眨眼間,靶旁的那孩子就遛到了近前,他口中喘著粗氣,雙目泛出亮光,明顯還沒從興奮中抽出身來。
“葛大俠的武藝你也見到了,怎么樣?”那青年人微笑著問道。
那孩子長呼兩口氣,然后大聲道:“我要學,我要學,不單射箭,之前的刀法、棍法,我也不偷懶啦。”緊接著,對著那青年人吐吐舌頭,說道,“二爹,你也沒三爹厲害。”
那青年人一怔,而后佯怒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敢挑撥我倆的關系。你三爹是大俠,我怎么比得過!”
那漢子也道:“往后叫我老葛就成,怎能當少君‘三爹’之稱。”
那青年人努努嘴道:“孩子叫慣了,無妨,你是‘三爹’,我是‘二爹’,說到底,我還占了葛大俠的便宜,哈哈。”
他都這么說了,那漢子只能應聲稱是,隨即,壓低嗓門問了一句:“都使,那么夜不收那邊……”
那青年人點點頭道:“周把總那兒,我已打過招呼,近期夜不收的事,你就不參與了,專心對付這臭小子。”跟著補一句,“他是我兒,教育他的重要比夜不收那邊有過之無不及,知道了?”
那漢子面色一正,拱手道:“屬下明白,必不辱使命。”
那青年人露齒一笑,像是對那漢子,又像是對那孩子,重重說道:“不打不成器,孩子若頑皮,只管照死里打,打到他長記性為止。”
那漢子道一聲“是”,暗地里卻聽那青年人輕聲絮叨:“葛大俠手勁大,可別真把他打壞了。”
還沒回過神,再抬眼去找那青年人時,卻見對方早已走出了五六步。
那漢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發聲:“趙元劫!”
那孩子條件反射般回道:“是!”
那漢子很滿意,沒再說什么,轉過身邁步向后走去,大跨了七八步,那孩子追上來,急問:“三爹,今兒怎么不練了?”
瞧著他的猴急模樣,那漢子有點忍俊不禁,不過還是故意將臉一虎,道:“不練了,你不是成天喊著累?那便不練罷了,你自在,我也自在。”
那孩子大急,幾乎哭將出來,扯著他的衣擺,滿口哀求:“練,我練,三爹,我往后都聽你的,再不偷懶了。你,你就教教我吧……”
一連求了七八次,眼看著終于要哭出來,那漢子適時笑道:“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往后我說什么,你便乖乖去做。”
“是,是。”那孩子點頭如啄米,立刻破涕為笑,“那咱們啥時候開始?”
“開始啥?”
“射箭吶,就那連珠箭,嗖嗖嗖!”
那漢子無奈著點了點那孩子的額頭,似嗔非嗔道:“你個小機靈鬼,見到新鮮玩兒就要學……唉,也罷,看在你真心實意的份上,我教你,不過不是今日。”
“那今日……”那孩子小臉一抬,那疑惑的表情說不出的天真爛漫。
那漢子呵呵一笑:“你不是想回后營見見你娘嗎?咱們現在就去吧。”說著,一把舉起那孩子,讓他騎在自己寬厚的肩上,邊跑邊叫,“坐穩了,走嘍!”那孩子驚呼一聲,而后咯咯直笑。
二人邊跑邊笑,一連奔出數百步。聽著肩上孩子發出歡樂的笑聲,那漢子眼睛一濕,恍然間直覺天上的仙樂也比不上這爽朗歡笑的半分好聽。
這孩子是趙元劫,前面剛走的那個青年人自就是趙營之主趙當世,而眼前這個糾糾大漢,則是趙元劫的師父,葛海山。
趙元劫自打來到趙營后,很快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他生性開朗,又活潑好動,營中將士都很喜愛他,常常逗他玩耍,趙當世也頗看重他,覺得這孩子聰明伶俐,若加以培養,日后必大有前途。反過來想,這孩子能真么快就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也可看出昔日在保康的楊府里,他與他的母親是有多么不受待見。
欣賞加上憐惜,都讓趙當世確立了將其撫養成才的目標。當初的計劃是從文武兩個方面對趙元劫并駕指導,但營中儒生人手不足,又個個任務繁重,一時半會兒著實難以抽調出專門的老師。劉孝竑倒是閑,但趙當世怕孩子給洗了腦,也沒敢請他,習文這塊,先放著。
與之相反,習武這塊,趙當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給他找好了老師,而且是個極為優異的老師,便是這葛海山。
葛海山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他是河南人,年少時曾得武術大家程宗猷的指點。程宗猷自幼云游學藝,曾在少林寺苦練十余年,深諳棍棒刀槍的精髓,離寺后又在東南等地修煉,最后大成。其人棍法師承少林著名武僧洪紀,刀法乃是浙江倭刀大師劉云峰所傳,槍法則得河南人劉光渡教授,后來還自創了一種弩機。精通各門各派的招數,堪稱一代宗師。
程宗猷四處尋訪武學,在河南呆過很久,葛海山就是那時在他手下學藝。名師教授加上天賦超人,葛海山到了三十歲,已經是名震一省的高手,甚至后來還被當地官軍邀請充當了軍隊槍棒教練。
他既有勇力,又嫉惡如仇,三十五歲那年路見不平,當街打死了欺辱老嫗的無賴,因此攤上官司,原本一帆風順的人生也因此轉折。街坊鄰里闔家來請愿為他求情,加上他本身名望不錯,其實很有可能從輕發落。可縣吏貪婪,衙門黑暗,葛海山典賣家產仍無法打通上下,昔日稱兄道弟的朋友更是一個人找不著了。走投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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