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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90子午(二)
張妙手與趙當世兩月來一直搭檔負責翼護闖營大軍右翼,關系不錯,相處很融洽。其實論資歷,張妙手與張一川、拓養坤他們平分秋色,早前也是能和李自成、劉國能相提并論的大掌盤子,可崇禎六年,他迫于形勢,與賀雙全率部主動去武安,向當時的分守關西道臣常道立請降。后雖復叛,但實力威望大損,至今未能恢復全盛時期的規模,部眾數千,只能算是中規中矩。
然而張妙手性格開朗樂觀,并無惆悵有失的感覺,又因他精通射箭而號“妙手”,“善射,試之,百步中錢孔”,與另一個大寇“射塌天”李萬慶稱一時瑜亮,令武藝雖好可箭術平平的趙當世大為嘆服。二部毗鄰而駐,也都未參與闖營近期的一系列戰事,是故趙當世得空,常常找張妙手討教射箭技巧,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變得極好。
在諸營大軍的多番蹂躪下,漢中東部的幾個縣對于軍隊的承載能力已經接近飽和,闖營的轉移勢在必行。趙當世對時局的變化很敏銳,早有預感高迎祥這兩天會有動作,張妙手來找,他只向當日負責營中軍務的徐琿打個招呼后就跟著去了。
闖營的中軍大帳如往日一樣肅靜幽沉。趙當世在這里待了兩個月,已然將私下的規矩秩序熟稔于心,進了帳,很自然地與張妙手站到了靠近帳幕的下首處。
高迎祥依舊高踞最上端的虎皮大椅上,最靠近他的兩人,都是他的親戚,左邊親弟弟“中斗星”高迎恩,右邊小舅子“番山鷂”拓攀高。他二人之下,乃是親信劉哲與“蝎子塊”拓養坤。中間又隔了好幾位,才到趙當世。趙當世再往下,除了守門的衛兵,再無他人。
帳中幾人正在說話,顯然軍議已經開始有段時間了,高迎祥則如往日一樣,沉默不語。趙當世側耳傾聽了小一陣,大概明白當下軍議所討論的議題是下一步大軍該向何處行動。
目標是重中之重,一個合理的目標往小了說可以改變窘困,往大了說則可以避免覆滅的下場。帳中諸將全都是沙場老人,自然明白這個指向性問題的重要性。趙當世相信,這個問題絕對是被第一個提出來的而且直到現在諸將還是爭執不下,懸而未決。
爭論最激烈的兩人當屬劉哲與拓養坤。他倆相對而立,洪亮的聲音貫徹整個大帳,說是現下全場的焦點也不為過。
拓養坤身材很高很瘦,眼窩深邃,顴骨高起。聲音很像是夜梟的鳴叫,聽上去就給人一種陰損刻薄的感覺。趙當世沒有和他接觸過,但聽說此人性格沖動剛強,脾氣很臭,像極了侯大貴與郝搖旗的結合體。
仔細算起來,當今大寇,論實力威望,排在首位的是闖王高迎祥,地位無人能夠撼動。接下去,則是能夠獨立發展的諸家巨寇,數目也一只手數得清,無非西營八大王張獻忠、老回回馬守應、闖將李自成以及曹操羅汝才這四家罷了。除了這五營,便到了掃地王張一川、過天星惠登相、一字王劉小山等等這一層。余營大大小小,多如繁星,皆不足道。
拓養坤合理的定位應當是夾在李自成等與張一川等之間,屬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類型。其全盛時人眾多達十余萬,冠絕諸寇,老營的戰斗力也十分強橫,故而高迎祥入陜,能不管張一川、留下劉國能,卻一定要求拓養坤同行。也因此,在場諸將人人皆知,拓養坤才是當下高迎祥最為強有力的合作伙伴。
高迎恩與拓攀高是高迎祥的左膀右臂,劉哲則是他的唇齒。拓養坤并不認同高迎祥一心要與李自成會合的想法,所以才與劉哲爆發了爭吵。
“關中官軍蜂集,闖將那邊也未擺脫洪制府的追擊,此時北上,不是時機。”拓養坤話說得很快,因為激動,一張枯瘦狹長的面頰都微微有些扭曲,“咱家的意思,不如越漢中入川,收拾川中,一方面可就地補充,一方面也正可作觀望。”
“拓掌盤此言甚是,向年獻營、回營入川,摧枯拉朽,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可見川兵之孱弱。我大軍數月來疲于奔命,急需尋一去處休養生息。待陜中事態明朗,徐圖再舉不遲。”拓養坤才說完,下首一人就立刻附和,趙當世視之,知此人諢號“一斗谷”,本名不詳,是拓養坤在河南收的小弟。
劉哲不看一斗谷,干笑道:“入川入川,說得輕巧,且不說我大軍數萬,如何安然經過漢中,又擇何路線行走,就說入了川,拓掌盤子以為,就能輕易在那里立足嗎?”
“趙兄,給他說說。”劉哲眼瞅拓養坤臉一陰,不等他發作,直接拋出一句給了趙當世,“拓兄沒去過四川,當真以為那里是天府之國,溫柔之鄉,趙兄弟不久前才出川,不妨聽他說道說道。”
趙當世反應快,大聲應諾,跨步出列。
拓養坤被他搶白,好生不快,看在高迎祥面上,忍住臟話,把嘴一撇,乜視趙當世。
能在這種級別的軍議上發言,趙當世還沒有昏頭到自以為是、暢所欲言。他明白劉哲給他這個機會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緩道:“好叫闖王、諸位掌盤子知曉,川中督撫標兵雖不堪戰,卻也有侯良柱、張令這樣的硬茬子,東南部的土司兵也驍悍異常。且其地多山林,堡寨密布,要想哨糧,難度極大。其中寥寥數家勢力尚自為了一小塊地盤頭破血流,我大軍進入,委實難覓就食之處。”
拓養坤焦躁道:“那北上關中,在官軍眼皮底下,咱們就能開宴會了不成?”
劉哲搖了搖頭:“拓兄可知,新任陜西巡撫是誰?”
拓養坤聞罷,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方道:“只聽說是個姓孫的,沒啥名氣。”
“是了。”劉哲雙眉一挑,“若是洪蠻子或是盧閻王,還需忌憚一二,可這新陜撫是無名之輩,一介書生罷了,我等若怕了他,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但……”
“我知拓掌盤心思縝密,怕有意外。只不過早在三月,那姓孫的到任時,我便留意了他,聽說他只身上任,手無一兵,后多方哀求,洪承疇才撥了二千甘肅邊兵給他,都是些老弱病殘,能濟甚事?算來他上任至今,不過短短三個月,縱使諸葛復生,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擋得住我闖營大兵?”
前任陜西巡撫甘學闊“不知人事,舉動為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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