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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84連環(四)
能撇下多年的交情,堅定地站到趙營這一邊,白蛟龍本身定也是經過了極大的掙扎。如果不是他主動來告,趙當世現在還完全蒙在鼓里,一無所知。流寇之間江湖氣重,多講連襟之誼,因一人之叛變進而牽連無數無辜者的事,趙當世與白蛟龍都見過不少,故此白蛟龍才會自危到這般地步。
趙當世恩怨分明,不是那種隨意株連之人,說實在的,首告者有功無過,實在沒必要擔心擔負連坐之責。也許是早前斬殺何師會的事給白蛟龍心里造成了太大的陰影,沒有趙當世親口的寬恕,他想必是絕對是無法安心的。
趙當世好言撫慰了兩句,白蛟龍這才慢慢起身。同時,他得到指示,繼續與劉維明周旋,直到趙當世進一步命令下達,其間切不可被覺察出半點異常。白蛟龍本身心理素質還算不錯,心緒平復下來后,神氣很快恢復起來,指天誓日,堅決保證絕不辜負使命,一有新消息立刻來報。
他走后,趙當世立刻派人找來覃奇功。作為名義上的參軍、實際上的軍師,不但要作戰時為主帥提供有效建議,更要在這種時候為主公分憂。
覃奇功在自己帳內看書。軍隊一段時間以來不停流動,馬不及歇、人不及喘,他也只能隨波逐流。可到底嗜書,這兩日扎營得空,他就抓住機會趕緊看上幾眼。這時聞召,并不遲疑,放下書,趨步而至。
在聽完趙當世的敘說后,覃奇功僅是短暫驚詫,很快,就陷入了深思。
趙、覃二人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倆都是聰明人,都早已看穿這件事的本質并不在于與九條龍的恩怨或是掃地王想要拉攏劉維明,而在于鄖陽一片整個流寇集團中的勢力角逐。
事關重大,覃奇功也良久拿不定主意。趙當世首先道:“青庵,我之見,劉維明勢單力孤,掃地王兵力數萬,多他一個少他一個都無關緊要,實在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來勾誘他。若說他是為了給九條龍出頭,一個統領數萬兵馬的人物,怎會只有這點氣量,所以更無可能。內中必然另有隱情。”
覃奇功一點頭,順著他話往下說道:“都使說的是。鄖陽諸軍,明面上共遵闖王號令,實際上各擁山頭。掃地王、蝎子塊、闖塌天是其中大老,聽說這些人之間互相勾心斗角,水深得很。”
趙當世沉吟片刻道:“劉維明要反,我不奇怪,可他一直在川中活動,這些日子又未曾出過營寨,掃地王是怎么知道他在我營中,又如何與他搭上線的?”
覃奇功亦忖思道:“這件事確實蹊蹺,咱們新來,四處營頭連都使你尚不熟悉,怎么會先與劉維明接觸?且劉維明出身四川,從未在陜豫等地活動過,要說與掃地王或其下將領有舊,也不甚可能。”
二人按著這個線索想下去,一時半刻都捋不出頭緒,兵士送上晚食,他們也只作不見,任它晾在那里直到冰涼。
燭影搖曳,趙當世與覃奇功相對沉思,帳內寂然無聲。俄頃,覃奇功咳嗽兩下道:“此事牽扯太大,妄自揣測恐有偏頗。為今之計,還是得主動出擊,尋找線索。”
趙當世搔首道:“可鄖陽這么大,就似一團亂麻,千頭萬緒的,怎么找線索?”
覃奇功看了看他,不答反問:“都使在這鄖陽的各家掌盤子中可有熟人?”
趙當世道:“沒甚特別熟的,也就與劉哲略有些交情。”話落,又想起一人,“黃龍也算是吧。”
覃奇功右拳抵在鼻下,狀若沉思,旋即輕聲道:“若是如此,可先差兩撥人分頭去劉哲、黃龍處試探試探風聲,再派些人,去九條龍、張胖子那里,名為賠禮,暗里觀察。倘能得些情報,也比現在胡猜亂想的好。”
趙當世點點頭,表示贊同:“如今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劉維明那里,暫且不要動作,只讓人在外圍盯梢,以免打草驚蛇。掃地王既然決意延攬劉維明,那便是準備好了與我營撕破臉,極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一舉將我營踹了,永絕后患。劉維明想來當時候會是他的一顆重要棋子。此外,白蛟龍雖然自首,可對他還是不可有半點掉以輕心,該監視還是得監視。”
“這些我心里都有數。”趙當世一派儼然,面若凝霜,“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掃地王想一舉端了我營,怕也沒那么容易。”
一日后,三路使者次第回歸,趙當世一一接見。
首先到來的是去九條龍、張胖子那里的使者。這二營距離趙營最近,一個時辰的路程罷了。聽使者說,二人收了禮物,卻不肯見面,對趙當世的歉意也置若罔聞。這二人是整齊王的小弟,而整齊王則與掃地王過從甚密,趙當世本來也沒指望從他們那里能探聽到什么,對這個結果也不以為意。
去劉哲那里的使者第二個到來,據他說,劉哲這兩天偶染風寒,略感不適,無法見客。送去的禮物也被他盡數退回。這個屬于突發情況,趙當世也沒辦法。
最后回來的是去黃龍營中的使者。趙當世本來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聽了他的匯報后,心是直接涼了半截。原來黃龍前日出營,去向不明,至今未歸,部眾也不知道其人去了哪里。只是后來闖王那里派了人來,說黃龍奉命去東面探查敵情了,營內軍務暫由二當家過手,眾心安穩,是以也沒出什么亂子。
三路齊出,卻全都碰壁而歸,趙當世無可奈何,再次找來覃奇功,眉宇里頗是沮喪。
了解完情況,覃奇功的態度卻與趙當世截然相反。
趙當世本好些灰心喪氣,見他表現如常,質疑:“三路皆無果,青庵緣何不憂反喜?”
覃奇功緩道:“說三路無果為時尚早,屬下愚見,當中有些文章。”
“請講。”
覃奇功從椅上站起,額頭微仰:“九條龍、張胖子那里不必費神,他倆緊閉口風,情理之中。至于劉哲,虛實難測。但黃龍那里,決計反常。”
“反常?”
“正是。都使你想,黃龍營寨駐扎在最西端,又沒什么馬軍,更因為多在川中,對此間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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