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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60雄雉(四)
這次的奇兵不是別人,正是蓄勢已久的忠路兵。
明軍的正規軍是有制式的兵械、甲胄的,但作為時常外出剽掠的忠路兵,卻沒這么講究,不但裝備各異、旗幟也是紛亂不同。往日出境若不提前打出旗號、通報行程,就被認作流寇也不奇怪。
覃進孝部千人,皆是忠路百戰精兵,戰斗力非同小可。他伺機半日,覷得機宜,在城西雙方酣戰至最高峰時,迂回橫沖施州兵。
側翼橫沖,是戰術層面最為有效的破敵手段之一。施州兵沒有統一的號令,自不能提前探知敵襲。覃進孝作戰經驗豐富,先行幫助白蛟龍、王來興兩部解圍,而后倒卷珠簾,自西而東,與趙營風卷殘云般擊潰了施州兵。
趙當世留下王來興一部打掃城西戰場,自與覃進孝、白蛟龍、吳鳴鳳以及護衛周身的楊成鳳等各部馳援衛所城。
侯大貴部乃趙營精銳,著實耐戰,與人數占優的鄧宗震相持,至今未處下風。鄧宗震一時拿不下城池,已感不妙,待到趙當世大軍抄后而至,所部兵馬立時潰如山崩。他本人亦死在亂陣之中。
誰道滄江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
是役,施州兵當場戰死三百,潰逃中被殺數百,走散無計,最后零零散散回到施南的,僅只六百不到。
覃福聞訊,頹然坐倒,雙目渾濁,口干唇裂。最后的希望,就這么無情的被擊破。天亡我施州,亡我施南?開始的一腔悲愴不久便化作了驚悸與恐懼。再這樣下去,家敗族滅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
堂外小雨如絲,雨水順著堂檐接連滴下,眼中的淚水也隨之落地——他真的怕了。
一陣微風透雨而來,吹拂到他臉上,有些冰涼。廝仆走過,見他如此,忙上前扶:“老爺,地上涼,別壞了身子。”
覃福垂頭喪氣,輕輕搖手。那廝仆見他不肯,也不敢走,就侍立在側,等他差遣。俄而,又是一陣涼風吹來,覃福長嘆一聲,拍衣站起,口道:“隨我去書房,筆墨伺候。”
次日午后,趙當世接待了施南方面的信使。送信的是覃福的弟弟覃順,他恭恭敬敬地將信遞給趙當世,趙當世卻發現他的眼中分明流露出幾分不甘。
信的內容無他,覃福等人一敗再敗,這當口已是搖搖欲墜,自知不敵,來認輸請和。他請求趙當世不要再縱兵南下,作為回報,施南將會奉上錢糧、錢帛以及女子等助軍犒餉。
覃福能主動認輸,趙當世是巴不得。按照眼下趙營的情況,實不可能繼續大動干戈。自家難處,趙當世當然不會透露半分,又裝模作樣與覃順就物資方面討價還價一番,就送他出城。
這廂趙當世剛取大勝,徐琿那里也傳來了捷報。徐琿倒與趙當世、覃奇策等想到一處,同樣借著覃進孝拿下劍南司的消息佯裝敗退,勾得周遭施州兵出城寨追擊。大田千戶所以及唐崖、散毛一帶不比鄧宗震與施南兵多,不用覃奇勛相助,單靠前營,就擊敗了各司聯軍,而且順勢拿下了唐崖長官司。
唐崖長官司小有余糧,徐琿部可賴之續戰。施州衛所里雖沒了官糧,但城中大戶自被扣留人質后,又識趣地補貼了些,再加上幾日后施南覃氏的戰利品,這一段時期的缺糧問題倒不必再憂心。
戰爭就是這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勝敗之數,變幻難測。
軍務順遂,幾日來的愁容舒展,趙當世心情甚佳,在處理了幾個雜務后,時已入夜。他索性從屋中走出,到后院散步。
雨消云散后的夜空格外璀璨,星月交輝下,踱步于后院小園,一點燭火都不需要。趙當世邊走邊盤算著等施南的物資運到,是不是應該去大田方面助徐琿一臂之力。畢竟己軍在施州并無根基,若滯留日久,恐喪失主動。
那么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他陷入了沉思,負手在后,低首徐行。穿過一道景墻,不防側里一影掠過,趙當世警覺,伸手抓去,喝道:“什么人?”說話間卻覺手里甚是柔膩。
那影暗呼一聲,偏頭看來,夜色下,卻是覃施路。
趙當世一愣,立刻放松,覃施路將手抽出來,吐吐舌頭:“還是給你瞧見啦。”
這么晚了,她怎么在這兒?
思及此處,不由又想到覃施路已經有半個月未曾回家了,一直扣著她也非長久計,眼下己軍與忠路親密無間,配合默契,留她在這里,反而會壞事。
“黑漆漆的,你在這做什么?”趙當世將臉一板,故作嚴肅。
覃施路神情有些忸怩,猶豫了許久才說:“我來玩兒的。”見趙當世將信將疑,又道,“這城里家家閉戶,白天也不見個人,聽說這小園里景色美,我就趁著衛兵不注意摸了進來。”
“園里黑乎乎的,你想玩兒,明日早些來。現在黑燈瞎火,風又冷,我還是先送你回去。”
孰料這句話出口,覃施路忽地怒起來,一巴掌拍掉趙當世伸過來的手道:“我想來便來,你又不是爹爹,憑什么管我?”
趙當世忙道:“我不是管你,而是擔心你。”
“你,你擔心我什么?”覃施路聞言,怒氣立消,睜著明眸,怔怔瞧著他。
夜深人闌,小園無人,二人對視良久,趙當世卻未再答。
“你說過要與我賽馬,可都過了這么久,你就連看我一次也沒有,你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覃施路等不到他回應,好生失望,咬唇垂首,澀聲埋怨。
趙當世無奈道:“這段時間軍務繁雜,我的確抽不開身。日后得空,我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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