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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41去向(一)
崇禎八年十一月中,川中忽然興起了一股名號“趙營”的流寇。此股流寇自九月下旬首破七盤關以來,連拔城寨,甚至連川北重鎮劍州都一度落入其手,素稱驍將的黎雅參將羅尚文數戰皆北,以至于戰歿。游擊羅文垣亦戰不利,退保鐵山關,惟乞救兵而已。
加之數日前,蒼溪失陷,知縣沈國復身死殉國,川撫王維章再也坐不住了。他又驚又恐,驚的是這“趙營”之前從無名氣,便如雨后春筍,突然便拔尖了出來,戰斗力之強,絕非棒賊可比擬;恐的是當下各省官軍都占有利態勢,惟有自己治下川中的這個“趙營”風生水起,叱咤川北,若不及時剿除,只恐朝廷震怒,頭上烏紗帽難保。
在他的調令下,四川總兵侯良柱由陜南歸川,率四千人自米倉道南下;四川副總兵川北鎮守張令帶三千五百人進入江油;游擊沈應龍一千七百人至昭化;同時,又派參軍朱庭一領標兵二千屯綿州,巡按陳廷謨檄川南兵備道劉士鏈發敘州、馬湖二府兵三千入蓬溪;羅文垣繼續布防嘉陵江,游擊羅萬象引一千人增援之。并張世裕、于自成、曹志耀、王光啟等數部沿涪江兩岸駐防。大抵是以羅文垣、羅萬象以及張世裕等分別控扼江河津要,以防趙營再度向北、西滲透,同時以侯良柱、張令、沈應龍、朱庭一及劉士鏈等從西北、東北、西南多個方向向中圍剿,意圖將趙營一舉鏟滅。
對于官軍的動作,趙當世想到了,也沒想到。想到的是自己連敗官軍,早晚都會引起對方的重視;沒想到的是王維章的反應會這么激烈,粗粗一算,已經有將近二萬官軍正逐步逼來,說形勢急轉直下也不為過。
時節已近小雪,與形勢同樣急劇下降的還有氣溫,新來零零碎碎又下了幾場小雨,雨不大,寒意卻甚是刺人,趙營中好些兵將都因保暖不及染上了風寒,就連一向以強健示人的郝搖旗,鼻子也開始不住抽動。
趙當世入川前就考慮到了嚴冬的問題。實際上,明末氣溫低,在七八月就已能初見端倪,是以無論是在八隊中時還是入川后,趙營都一直注意冬衣的收集。及至攻破蒼溪后,營中儲備的冬衣胖襖、帽靴等御寒物資基本上能滿足趙營上下兩千號人的需求。至于白蛟龍以及劉維明手下的四五千人,趙當世沒有多過問。一來白、劉人太多,趙營自己都捉襟見肘,哪還有余力外顧。更何況這倆營久處川中,也捱了幾個寒冬了,自有一套方法應付;二來白、劉雖然實際上已經歸于趙當世節制,但川北局勢瞬息萬變,并沒有充裕的時間對這兩營進行正式改編,對兩位頭領的安排也懸而未決。故在此之前,名義上還是三營聯合行事,具體事務自己內部處理。
白蛟龍和劉維明之前再聽話,可還是擁有兩倍于趙營的兵力,戰斗力姑且不論,在如今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決不能容忍變生肘腋。對兩營的徹底收編勢在必行。然而到底怎樣安排兩營兵馬,又如何安頓兩名頭領,且是否會激起二人不滿等等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光是想想都覺棘手。
這且按下不說,現在的主要矛盾還是來自于官軍。川北官軍即將麋集,侯良柱、張令等皆川中宿將,一旦包圍網形成,正面對抗,趙營兇多吉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點不能不注意,就是雨雪。
四川之地因其多山圍繞,冷氣為高山阻隔,處于當中的平原壩子溫暖濕潤,遠不比北方來的苦寒,故素有天府之國美譽。但自這十數年來,氣候異常,溫度急劇下降,幾乎是年年降雪,天啟三年的五月甚至還落起了夏雪。
按照這個態勢,今年絕無不降大雪的道理。趙當世不太懂氣象,但大致的常識還是有的,他估摸著等小雪節氣一過,風雪即來。
他擔心的倒不是寒冷,而是積雪封路。
川北山路本便促狹,若再有大雪堵塞,幾乎就是寸步難移。趙當世手下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數千人的大軍,一旦前后擁堵就將造成數里長的停滯,在這種情況下官軍就可以有充裕的時間抵達個個堵截陣地乃至趁著趙營首尾不能相顧的時刻發動攻擊。
各地官軍的動向不斷被斥候帶回大獲山。加之幾日間天色晦暝,隱隱有雨雪之態,對于下一步行動的討論已經不能再拖下去。
會議場所在大獲山城的玄妙觀。侯大貴等接踵而至,他們也基本上知道了目前嚴峻的態勢。大伙兒沒了往日見面的喧嘩笑鬧,無一例外,每個人的臉都陰沉著。
才剛略舒口氣,官軍大部又緊逼而來,換了誰,都高興不起來。眾人都是尸山血海里趟過來的鐵漢,但此時也不由有些力不從心。王維章這次可是下了決心,川中這般大規模的動員一省官戍甚是罕見。趙營打個羅尚文都勉強,更別說侯良柱、張令了。好戰如侯大貴也沒底氣再說硬上。
既然撤退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選擇,那么會議的議題很自然地轉移到了撤退的路線上。
趙當世講了幾句玩笑,楊成府不失時機地謅了幾個葷段子,會議的氣氛漸漸緩和開來。一名兵士捧來一卷紙般物什,鋪開在桌案上,卻是趙當世親自手繪的一張輿圖。這份輿圖很簡陋,但也是他多方問詢加之自己的記憶綜合而成,大概的位置還是一目了然的。
輿圖上只標明了一些重要的城關山河,所以如侯大貴、郝搖旗這類目不識丁者在聽了兩遍簡介后也能了然于胸。
撤退,往哪個方位撤,撤向哪里,誰為前部,誰來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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