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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傳 38掌盤(二)
西日漸沉,羅尚文坐在小馬扎上,眼睛緊緊盯著啟明門方向,有些焦慮。趙賊主力出擊,困囿江東,自己趁虛而入,還道是能一鼓而下,哪料天算不如人算,事情進展毫不順利,真還低估了城里流寇的戰力。
這個變數是他出兵前沒有想到的。自以為考慮周全的人一旦出了漏子,大多沉不住氣。他自認養氣功夫還沒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地步,不快之情一直浮在臉上。
若天黑前還無法攻克城子,夜晚再攻,把握可就小了不少,阻截在渡口的羅文垣想必也不愿繼續滯留在那里。更值得擔心的,是趙賊會揮軍來援。無論如何,山城戰事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他清楚,自打在大獲山兩敗,部下兵士鋒銳已折,士氣低迷,其中好些甚至有了畏敵的情緒。但這些,也不能成為攻不下大獲城的理由。要知,現在守城的不是趙營精銳,而是一幫老弱病殘,他們的長官聽說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氣憤中,他不斷向上添兵,并明確表態,不打下城子,兵士們就別想下山。
好在最近一波攻勢進展順利,塘兵速報,城頭已占,勝利唾手可得。
他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略微放下。心情舒暢下,手中蒲扇揮動的頻率從也降了下來。
“傳令,戰事雖有利我方,前線切不可因此懈怠半分,努努力,沖入城子,本將今夜與眾將士在大獲城一醉方休!”
塘兵應諾而去,才走兩步,數支箭矢尖嘯著破空而來,當中一支徑直射入其臉頰,他應聲倒地。
同一時間,呼喊聲響起,只聽遠處官兵驚呼:“敵襲,敵襲!”數十人同時向中軍這邊潰退而來。
“誰人亂我軍心!”羅尚文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一腳踢翻小馬扎,“北面有羅游擊堵著,哪會有什么敵襲?”
誠然,他信任羅文垣部的戰斗力,但當他逐漸聽清奔雷般的馬蹄聲,抬眼看去,頓生絕望。目光到處,一股黑色洪流正以不可阻擋之勢朝自己這邊急速涌來,被驅逐的官軍驚慌四散,有如群蟻。再瞧那高高舉著、迎風飄揚的將旗,竟是趙當世親自殺到了。
“羅文垣個龜兒子,打的什么鳥仗!”氣急敗壞下,羅尚文頭一個罵的,不是趙當世,而是本家兄弟羅文垣。
他卻不知,羅文垣也有他的苦衷。不是不阻攔,而是有心無力。且不論他手下上千,無一馬軍,對手的劉維明部更是舍生忘死,就像牛皮糖也似,將之緊緊黏住,主力脫不得身。阻截的兵抽少了,怕被趙營馬軍沖散;抽多了,又恐陣線松動。躑躅之間,戰機轉瞬即逝,趙當世帶著二百馬軍風馳電掣,早穿陣而去。抽調許久,好不容易湊了些人,想趕在后邊支援羅尚文,北岸郝搖旗又不期而至。迫于壓力,羅文垣不得不打消了顧忌羅尚文的念想,只能在心中為他祈禱。
事已至此,徒憤無益,羅尚文扔了蒲扇,抽出腰刀,順手劈了兩個經過他身的逃兵,責令周圍侍衛親兵彈壓兵士,重新組織反擊。在他的呵斥下,立于本陣的大旗也將降到了一半,此舉在提醒山上的官軍主力:主將告急,速來馳援!
楊招鳳伏著身子,緊緊夾著馬腹,左手攥著韁繩,右手將刀平放。迎風睜眼,前方零零散散盡皆奔逃的官軍。不注意間,刀鋒掠到一名官軍的后頸,他手一頓,俄而下意識地將之握牢。瞬息中,他用余光瞥見一物隨馬身飛動,經驗告訴他,那官軍已然尸首分家,而那伴飛之物,便是其為高速帶起的頭顱。
頭顱小飛一段距離就落了下去。楊招鳳無暇分心,他注意到了羅尚文翻動的旗語,他明白,若不在官軍主力來援前擊潰官軍本陣,利害形勢就會立時逆轉。
“鳳子,你干啥!”耳邊隱約傳來一個焦慮的聲音,混在風聲里聽不清,像是二哥楊成府的,但他沒有去看。不知怎地,他今日無比專注,不見了往日的瞻前顧后、手忙腳亂,替代的只有堅定信念、全神貫注。
他不知道,就在他心無旁騖地一個勁兒向前沖時,他與追隨他的十余騎逐漸脫離了趙營馬軍的大隊。他不是個小卒,他是個隊長,隊下管著數十騎,單騎冒進乃嚴重失職的行為。換作往日,楊成府一定會快馬沖上去,將他攔住,而后拖下馬,狠狠抽一頓鞭子。
但現在,楊成府卻沒了勇氣,因為他這個小弟沖向的,是剛剛被羅尚文聚攏起來的數十官軍。這些官軍將羅尚文圍在中間,在軍官的極力壓制下各持長兵,一致對外。戈矛森森,形如蜷縮的刺猬。
“噫!”楊招鳳不過十余騎,還是輕甲,沒有步兵掩護,如此陷陣無異飛蛾撲火。這個一向軟弱慫貨的弟弟,怕是中了邪了,竟會干出這種自蹈刀山火海的兇事。驚詫之下,想到至親之人就將離自己遠去,悲從心來,捶胸疾呼,“鳳子!”
“壯哉!”正悲憤時,腦后一聲響起,不看也知道是趙當世,“僅憑十余騎便敢沖突官軍陣勢,我趙營有此虎賁,破敵必矣!”
隨即打馬上前問道:“領頭勇士何名?”
楊成府眼有淚光,哀聲道:“楊招鳳。”
“嗯?”趙當世聞言一怔,旋即朗聲大笑,那笑聲雄厚悠揚,穿透了身邊每一位趙營馬軍的心靈。
“千總?”
“原來是鳳子,瞧不出來,悶葫蘆一個的,也有這等膽氣。咱們平素自負豪勇,又怎可屈于其下?兒郎們,撒開馬,隨勇士楊招鳳殺他娘個卵朝天!”
馬軍聞之,無不高聲呼應,當時是,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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