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 光、暗囚籠

祭煉山河 第1162章 光、暗囚籠

黑城自建立至今從未考慮過，有朝一日會迎來災難性的海嘯，所以當它真正到來時，兇悍冷酷的黑城一瞬間，直接被掀翻在地。

城外的碼頭，在滔天怒浪面前，眨眼功夫就被撕成粉碎，一艘艘有資格闖入寒海的大船，凄然翻倒大半截被海水吞噬。

無數個亡命徒呆若木雞，站在城池廢墟中，眼神不約而同看向寒海極深處——那里，濃重宛若永夜的黑暗，此刻被雷霆撕裂，耀眼刺目的雷光，即便隔了無盡距離，依舊讓他們感受到了，近乎凝成實質的毀滅氣息。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毫無疑問此刻震蕩而來，將整個黑城摧毀的海嘯，必然與雷霆之下正在發生的事情有關。

滕海一向認為他膽子很大，即便當初在大船上，陷入近乎“四面楚歌”的境地時，依舊能夠保持冷靜心態。

可如今，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冷酷堅毅面龐上，看不到半點血色。

沒有理由，他下意識想到了當初，跟玄策王一起離開的秦宇……難道這件事與他有關？他們究竟做了什么？

天翻地覆的海面上，巨大的幽冥船顯得無比渺小，就像是一塊舢板，隨時都會被巨浪打翻，繼而撕成碎片。

玄策王站在船頭，真王氣息爆發，幫助幽冥船抵擋著，四面八方席卷來的恐怖力量。

回頭，死死看著撕裂黑暗的雷霆，隱約之間他看到了，一張憤怒而猙獰的面孔。

那是——深淵意志的具現！

猛地低頭收回眼神，玄策王心跳如驚雷，他發現自己顯然還是，小覷了秦宇的背景。

居然，連深淵意志本體，都被驚動了嗎？

作為深淵真王，他當然能夠感受到，來自深淵意志的憤怒，難道說……秦宇連它都敢算計？

咕咚——

下意識咽了口吐沫，堂堂深淵真王在這一刻，也被秦宇的無法無天給嚇住了，他莫非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

不過，就眼下所見，似乎吃虧的是深淵意志……這個結果，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深淵意志，這可是深淵意志……究竟何等存在，才能夠算計他……

玄策王臉色陰晴不定，但有一點他很清楚，絕對不能暴露出，是他幫秦宇進入漩渦的事實。

否則不僅僅是他，整個幽冥王脈都會被，暴走的深淵意志撕成粉碎！

好在這件事本身，只有他跟秦宇兩人知道，只要他守口如瓶，大概率就沒問題。

至于秦宇……

哼哼，雖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既然觸怒了深淵意志，就算他愿意做縮頭烏龜，藏到某個深淵意志，也極難感知的地方，被干掉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除非他能逃出深淵！

玄策王突然呆住，眼眸間瞳孔劇烈收縮，他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秦宇……秦宇他……

深吸口氣，急忙按下所有念頭，玄策王心跳更快，一陣的口干舌燥，感覺嘴巴更加苦澀。

如果真是這樣，他就是深淵的背叛者，一旦暴露必然會落得，悲慘至極的下場。

低頭看了一眼棉雅，玄策王眼中浮現森然，這丫頭是秦宇身邊的女人，留著必是禍害。

可很快，這份剛剛涌出的殺意，就被壓入心底……盡管不想承認，可玄策王現今對秦宇，的確充滿了忌憚。

一個連深淵意志都敢算計的人，鬼知道還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夠做到的。

殺死棉雅很簡單，可萬一未來某一天，秦宇跟他要人怎么辦？那樂子可就大了！

算了算了，將這女人帶回幽冥島，直接軟禁起來就是，以她的實力根本掀不起風浪。

昏睡中的棉雅，并不知道她已經，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正如秦宇也不知道，他整個人已經鉆進鬼門關，又被生生拽了出來。

所以，在意識被凍結瞬間，剩余的半個念頭，終于轉完的時候，他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然后……

咦？我沒死？我居然沒死！

猛地起身，秦宇發現他如今身在一片虛無空白，以他為中心點劃一條豎線，恰好能夠將這片空白，整齊的從中一分為二。

左半邊光明璀璨，溫暖而耀眼，更給秦宇一份熟悉、親近的感覺。

只一眼，他就能夠確定，這就是昊陽世界的氣息！

右半邊漆黑如墨，深沉似永夜，陰冷、暴戾的殺戮意志，耳邊似乎可以聽到無數聲凄厲嚎叫。

這是……深淵的力量！

秦宇“死而復生”的驚喜，還未來得及完全散開，整個人就驀地，僵在了原地。

一動不敢動。

因為，秦宇發現自己，似乎正處于兩種力量對沖，所形成的一處詭異的平衡點上。

任何一點稍大的動作，都有可能將這份平衡打破，結果自然就是，將兩種力量引爆。

左邊的光明，右側的黑暗，一方來自昊陽世界，一方是恐怖深淵。這雙方的力量碰撞，具體威力如何，秦宇當然是不知道的，但想來將他碾碎成齏粉，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唯一讓秦宇感到欣慰的是，光明與黑暗的力量均衡，似乎維持的很好。也就是說，只要他不自己作死的亂搞，至少就目前看，并沒有太大危險。

這當然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天后，經過秦宇小心翼翼的試探，平衡點的范圍很小，只有周身一丈的范圍，超過之后就有可能，引爆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戰爭。

雖然可用面積不大，但至少秦宇不用再僵在原地，能夠活動活動身體，還能奢侈的來回走動兩步。

當然，他每一步都要謹慎萬分，絕對不敢靠近邊緣……因為，萬一平衡點的范圍縮小了呢？

因為散步把自己給干掉了，這種屈辱性超越天際的死法，是秦宇絕對不能夠接受的。

又過了三天。

秦宇看著眼前的光明，眼神露出無奈，昊陽世界如此之近，近到他只需要輕輕一躍，就能夠完成回歸。

可如今狀況下，眼前這段極短的距離，對他而言卻是，根本無法跨越的天塹。

而且，最嚴重的情況是，秦宇發現無論光明還是黑暗，兩種強大無比的力量，都沒有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消散的意思。

相反，它們正在不斷凝聚……就像是一座漩渦，源源不斷吸收著更多的光、暗之力匯聚，令空白空間外面，匯聚的力量越來越強。

簡單說，就是之前如果秦宇作死，說不定還能被炸的，剩下一丁點兒的骨頭渣，那么現在就是連渣渣都剩不下了。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悲傷萬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秦宇臉色鐵青，因為他發現自己雖然活著，卻像是被關進了，一座無法逃脫的囚籠。

更可怕的是，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這處囚籠正變得越來越堅固，越來越恐怖。

怎么辦？在線急等！

可這個問題，注定了沒人能給秦宇答案，他很清楚現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呃……事實上，萬事都有例外，就比如眼下的局面。

小藍燈再度失聯，或許是因為這處，光、暗之力匯聚，所形成的空白空間，徹底隔絕了秦宇的氣息。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家伙看局勢不對，主動隱藏了起來。

畢竟秦宇如今，所面對的是昊陽跟深淵之力的雙重覆蓋，它一向都是很避諱的。

可除了小藍燈之外，秦宇還能找到一個，能夠咨詢的對象。

心神世界，隨著秦宇念頭轉動，“老烏龜”被直接拉入進來，他第一句話就是哭著嚎出來的，“秦宇，你自己不想活了，別拉著我一起啊，我可還沒有活夠呢！”

怕死王名不虛傳。

秦宇瞇了瞇眼，倒不是因為它憤怒、驚恐之下，充滿不敬的稱呼跟語氣，而是他發現，“老烏龜”居然可以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事情。

果然不愧是，因為怕死連深淵意志，都敢背叛的“強大存在”，這應該是他為了保命，強行進化出來的能力。

“不想跟我一起死，就幫我想辦法，怎么活著離開這。”

“老烏龜”尖叫，“你問我，我去問誰？這是兩個世界，截然對立的力量，在極其罕見狀況下，所形成的至強封印，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世界之力將凝聚的越來越多……”

沒說完就被秦宇一聲冷笑打斷，他神色冰冷眼神更冷，盯著“老烏龜”緩緩開口，“看來，你恐怕是忘了，誰才是主人？信不信再多說一個字，我當場就碎了你！”

來了，又來了！

張口閉口就要碎了我，簡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老烏龜”不叫孰，所以他能。

一臉委屈加哀怨，“老烏龜”小心翼翼開口，“當然您是主人，我就是太害怕了，一時犯了失心瘋口不擇言，主人千萬別跟我計較。”

秦宇冷笑一聲，“現在清醒了？那就說重點，我怎么才能出去？記住是重點，拿不出干貨來……哼哼，我碎了你！”

一個寒顫，“老烏龜”差點哭了，咱口頭禪能不能改一改？這句實在是太嚇人了。

想哭也得忍著，秦宇現在很不耐煩，他怕自己耽擱久了，就會真的被碎掉……

怕死王的想法，當然是不能冒一丁點風險，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他生命的事情，都必須被排除！

念頭瘋狂轉動，怕死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動力，無數年來在這份動力，源源不斷的鞭策下，“老烏龜”早就變得不再是，一道單純的影子。

沒錯，“老烏龜”本身蘊含的深淵本源，的確只有極少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本源，已經產生了變異。

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它開始自動衍生，就像是一塊生命力強大的血肉，不斷分裂滋生，試圖完善自身，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生命。

當然，或許“老烏龜”本身，并未意識到這點，只是在本能下不斷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他是深淵的影子，所以永遠不得解脫，想要徹底掙脫死亡陰影……本身蛻變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當然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盡管“老烏龜”距離，完成蛻變還有著，無比漫長的距離，但至少它已經踏入這條路。

這才是小藍燈，不惜冒險也要將它奪入手中，絕不允許秦宇，輕易將它舍棄的真正原因。

因為，一份已經開始，產生自我演變的深淵本源，其價值早已遠遠超出了它本身。

演變——意味著無限可能！

話題有些遠了，總之怕死王“老烏龜”，絕非表面所知那么簡單，所以秦宇的問題，在可怕死亡陰影威脅下，他居然真的想到了一點模糊的東西。

“主人別著急，我已經想到了，只是有點模糊，它似乎隱藏的太深了，您再給我一點時間。”

“老烏龜”臉色蒼白，額頭遍布汗珠，顯然此刻為了“想”起來這些東西很費勁。

事實上，他當然費勁，因為“老烏龜”如今做的，等同于是在跟深淵意志爭奪。

爭奪同屬于他們的記憶！

嚴格來說，“老烏龜”與深淵意志同種共源，在本源產生演變能力后，雙方就層次而言，已是同等存在。

當然，僅僅是就存在層次來說的同等，真正意義上的力量差距，依舊大的讓人絕望。

可現在比拼的，不是誰的力量更強，再加上有心算無心，猝不及防的深淵意志，被偷走了部分記憶。

呼——

呼——

“老烏龜”大口大口喘息，臉上蒼白一片，眼中卻充滿喜意，“主人，我想到了！”

他不知道，秦宇如今內心的震動，見他面無表情，只以為是等待的不耐煩，哪里還敢表功。

接下來零零碎碎的，時不時還要停頓一會，老烏龜說了很多東西，大概概括下來就是，想離開這座囚籠，并非沒有辦法。

事實上，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讓自己，成為光明與黑暗的一部分。大家都一樣了，秦宇也就成為了，整個平衡中的一部分，自然不會再將其打破。

可世間一切就是如此，說起來什么都簡單，真正做到卻是千難萬難。

就比如，化身光明與黑暗……且不說怎么化，就這件事本身，便是一個悖論命題。

光明與黑暗本就是截然對立，不可共存的兩種力量，雙方見面就得掐架，打的你死我活。

要變成光明，又要變成黑暗……你怎么不上天？

可“老烏龜”就奪到了這點記憶，一副我已經盡力，求你千萬別碎了我的可憐表情。

秦宇根本不懷疑他是否做了手腳，就怕死王的頭銜，便讓他絕對不敢，在這件事上玩貓膩。

揮揮手，將“老烏龜”打發離開，秦宇冥思苦想，覺得這件事本身根本不可能，卻又發現它似乎，的確就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光明與黑暗，黑暗與光明……不是雙方之間的融合，而是既變成光明，又變成黑暗……

這大概就是，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進一步的蛻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該怎么辦？

不知過去多久，昊陽、深淵的世界之力，所形成的恐怖囚牢中，秦宇緩緩睜開眼，他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又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他抬頭看向上方，然后緩緩低頭看往身下，以秦宇為中心一點，整座囚籠被完整分成兩塊。

這是兩個世界的力量，達成平衡所導致……可是，光明與黑暗，猶如滾油跟冷水，雙方接觸到一起后，為什么能夠保持這種，眼前所見的安靜？

秦宇不知道原因，但他隱約有種明悟，如果他能理解這點，或許就能找到化身光明與黑暗的辦法。

是什么呢？

他盯著光明與黑暗相接之處，瞳孔微微渙散，不知不覺間，陷入到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