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都是局中人

祭煉山河 第1024章 都是局中人

看著自行打開的木門，短暫錯愕呆滯后，教書先生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之意，他吸一口氣看向秦宇，“雖然知道你未必會聽，但我仍要再勸你一次，不要進入后院，盡快離開這里。”

秦宇心頭微感觸動，很顯然他的確不只是，一名私塾里普通的教書先生，甚至有可能知曉，關于這座城池的秘密。他現在說的話，秦宇不確定是真是假，卻感受到了一絲懇切……也就是說，應該是可信的吧。

如果他現在不退走，便有可能真的遭遇兇險，可即便察覺到這些，秦宇能有選擇嗎？若真的只是為了規避兇險，他根本就不會進入萬魂道，自然就能高枕無憂。

有些事情，明知是不對的，卻依舊要去做，明知將有兇險……也要主動邁入其中。

所以秦宇略略沉默后，只是對教書先生微微點頭，輕聲道：“我有我的原因，多謝提醒。”

轉身跨步通過木門，進入私塾后院。

沒什么別有洞天，后院就是一處，普普通通的院子罷了，栽培著一片片的種類不同的蔬菜，彼此劃分成塊，涇渭分明收拾的非常妥帖，便是雜草都看不到幾根，顯然日常照料極好。

唯一有些吸引眼球的，就是不遠處一口水井，如今井口處還有水漬，應該是一群小書童剛才洗漱、打鬧時造成的。

秦宇目光微閃，腳下沒有半點停頓，直奔這口水井走來，站在井口低頭向下看去。

水位很高，井口向下不過三四米，便看到了清澈的井水，就像是一面鏡子，清晰的倒映出秦宇的模樣。

他盯著自己的倒影看了一眼，轉身退回來，“你們看一下，是不是這里？”

夏純、太平道姑兩人，匆匆來到井口外，不知兩人使了什么手段，幾息后幾乎同時開口，“沒錯，就是這兒！”

語氣中透出一股興奮。

現今，兩人對遭遇秦宇，再沒有半點郁悶或是不甘，反而自心底里感到慶幸萬分。如果不是秦宇，他們兩個哪能如此輕易，就找到先祖留下來的通道。

只怕，連這處后院，都根本進不來吧。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多年心愿一朝成就現實，便是夏純這人心性沉穩，也忍不住連連自語，抓住太古道姑的手，略顯失態。

當然，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他非常清楚這處通道下方，所隱藏的城池本源，意味著何等驚人的造化。

即便秦宇理所應當的，拿走絕大部分，他和太平兩人也能，獲得脫胎換骨的變化，未來擁有無限可能。

云鳳等人，一個個也是喜形于色，即便井下蘊含的機緣，他們是沒有份的，但黑袍大人和秦宇得到滿足后，他們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心愿。

此刻，算是皆大歡喜，只不過內心激動、亢奮中，他們并未察覺到，秦宇如今平靜面龐上，所流露出的一絲凝重。

他余光落在后院入口，教書先生就站在那里，神色淡漠無比，看著他們闖入進來，卻再無半點情緒表露，就好似之前并不是他，對秦宇鄭重提醒。

沒走，也未離開，只是站在那里，靜靜看著你們……這里面當然沒有，羨慕之類的東西，秦宇反而自這份平靜中，品味出了一絲嘲諷，又或者是憐憫的東西來。

這一刻，秦宇內心像是出現一只手，將籠罩心神間的迷霧，輕輕撥開了一部分：打開木門，只能算是冒險的開始，從他們踏入后院，鎖定這口井后，危險才會真正的降臨。

“秦宇道友，我們將嘗試開啟，這口井內部的封印將通道打開，過程中不能被打攪。”

秦宇斂去念頭，緩緩道：“我來為你們護法。”

眼神掃過云鳳等人，他們臉色微變，急忙向后退了一段距離，各自將氣息完全收斂。

果然，這些二代們，還是很聰明的。

唰——

空間微微扭曲，商陵越的身影，出現在私塾中，眼前就是那扇已經開啟的木門。盡管已經感知到了，可真正親眼目睹，他瞳孔依舊忍不住微微收縮，露出震動之意。

要知道，這可是來自大人的封鎖，是大人意志的具象化，便是他也不敢觸犯半點。

秦宇能夠將木門打開，只此一點就足夠，商陵越將他在心底里，更加看重幾分。

大人正在進行的事情，不容許遭受打攪，他絕不能冒險！盡管在白日中出手，會讓他遭到很大限制，甚至將承受城池反噬，可現今已顧不得了。

商陵越眼中殺機涌動，一絲絲血色浮現，溫潤平淡氣息盡碎，變成無盡暴戾之意。

可就在這時，站在木門旁的私塾先生，突然扭頭向他看來一眼。

這一眼平靜萬分，沒有包含任何情緒在內，卻讓商陵越心頭一顫，自本能中生出畏懼。

就好似，直面族群之中，那些尊貴且古老，更是強悍萬分的生命！

一下子瞪大眼睛，包裹商陵越的空間波動，甚至出現了短暫停滯，他深吸口氣，壓下體內激蕩力量，恭敬躬身行禮。

可此時，私塾先生已經收回眼神，沒有再看他一眼，便好似剛才一切都未發生，又或者這都是巧合。

巧合什么的不可能，更加不會是幻覺，商陵越內心念頭快速轉動，他不明白大人為何要阻攔自己，但既然是大人的意志降臨，他便只能夠遵守。

收斂力量，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待著接下來，來自大人的吩咐。

為表示尊敬，商陵越深深埋首，除了剛才第一眼外，根本不敢再看半點，所以他并未察覺到，私塾先生眼眸之中，閃過的一絲自嘲。

夏純、太平道姑兩人已經動手，云鳳等人小心收斂氣息，生怕引來秦宇的不滿，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門外的變化。

當然，這個他們并不包括秦宇，在商陵越到來瞬間，他就已經感知到了異常波動。

身軀微微繃緊，胸膛間兩顆心臟加速跳動，說沒有緊張與忌憚，那自然是騙人的。

但現在，他并非沒有抗衡之力，且不說云鳳這些強力二代們，便是手中那顆核桃，也能給秦宇帶來不小的底氣。

深淵生物又如何？真的惹惱他，將核桃力量引爆，管你多厲害，也得給我嗷嗷叫。

但讓秦宇驚訝的是，他感知中的深淵生物氣息，在出現后便陷入沉默，沒有離開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就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念頭微微轉動，秦宇眼眸閃了閃，落在門口處，安靜沉默的私塾先生身上。

不知是否巧合，這一刻私塾先生也看向秦宇，雙方眼神接觸，卻各自察覺不到彼此內心的念頭。

只不過，秦宇突然發現，私塾先生的眼珠，瞳孔漆黑如墨，點綴在他一身文人疏淡氣息中，顯得格外干脆利落，更多了幾分翩翩風度。

但……這雙瞳孔，實在是太過純粹與漆黑了，就像是濃郁不可化解的夜色，連接著不可知深淵。

頭皮微微發麻，秦宇發現自己，似乎弄錯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是這樣，對方為何沒有出手，反而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出開通道，抽取城下的本源。

要知道，城池下方被鎮壓的本源，并不是屬于城池本身，它來自某個極可能，帶著深淵標簽或是屬性的恐怖存在。

這種存在，雖不知究竟多么強大，但其恐怖毋庸置疑，恐怕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足夠讓他們所有人，直接魂魄潰散。

現在逃？

不，絕對沒有機會，如果對方真的動了惡念，現在逃走反而會加速自身死亡。

似乎……只有硬撐著走下去，這唯一的選擇了。

畢竟，這位既然現在沒出手，或許事情還有轉機……畢竟這座城池修建的目的，是為了鎮壓，即便它已經被深淵力量侵蝕，也未必沒有殘余的力量。

一念及此，秦宇心頭陰暗壓抑彷徨恐懼，頓時消散許多，他想到了更快一步，進入這座城池的深淵生物，對方一直來都在保持沉默，甚至不久前他們進入私塾時，也只是隱晦威脅一番，并未真的撕破臉。

這無疑從側面，更加印證了秦宇的猜測——這座城池，縱然已經被深淵侵蝕，可它卻并未獲得，徹底的掌控權！

唯一的生機，就在這里。

秦宇深吸口氣，壓下翻滾念頭，眼神落到夏純、太平道姑身上，他們已經出手，開辟先祖留下的通道。

但如今，秦宇心底里，卻已忍不住懷疑……這處通道，似乎自一開始，就不是什么秘密。

至少，占據了商陵越身軀的那

頭深淵生物，對這點是非常清楚的。

事情最終會走到哪一步，秦宇如今已無法判斷，更沒有掌控資格，他像是被包裹在，地底深處洶涌激蕩的暗流里，在一片漆黑中翻滾前行，卻不知將奔向何方！

黑袍下，夏純、太平道姑兩人，臉上開始浮現細密汗珠，騰騰白氣鉆出來，不斷向上方升騰。

通道的確在這里，可打開的難度，卻有些超出兩人想象，就好像這其中填充滿了，某種粘稠至極的物質，想要將它們從中割裂開來，需要耗費驚人的力量。

如果只是這樣，盡管難度大了些，但兩人依舊可以，一點點的將通道打開，最多只是耗費一些時間罷了。

可很快兩人就發現，當通道一路向下不斷被打開，進入某一段后，突然陷入僵固——類似能量密集堆積后，在外界因素影響下，所形成的固化、結晶，給他們的感覺，整個通道里面被塞入了一塊，巨大且堅硬無比的石頭，任憑他們如何嘗試，都不能撼動半點。

“秦宇道友，我們遇到了麻煩。”夏純苦笑開口，如今他已經確認，秦宇才是他們可以獲得本源的關鍵，遇到困難自然不會遮掩，“通道里面，封鎖著一團高密度力量，我們無法驅散。”

秦宇站在井口，低頭向下方看去，安靜如鏡面的井水，如今“咕嘟”“咕嘟”

翻滾著冒泡，像是被煮開了一樣。

一絲絲冰寒氣息，從中散發出來，沿著水井內壁形成一層薄薄的冰晶，一路蔓延上來。如今井口上，已沾染上一層白霜，秦宇能夠感受到，它們蘊含的驚人寒意。

眼底深處，暗金光芒涌動，秦宇看了一會后，突然道：“我需要一個人下去，按照我的吩咐，將通道中堵塞的力量驅散。”

后院驟然死寂，云鳳等人，一個個下意識瞪大眼睛，自眼眸深處生出驚懼之意。

夏純、太平道姑全力開辟通道中，秦宇又這樣開口，顯然是要從他們中選一個。

這……當然不會讓人愉快！

雖然不知道，這口井通往哪里，但空氣里浮動的冰寒氣息，已表明了它的恐怖。

鉆進去容易，想要再出來，恐怕就難了……又或者是，活生生的進去，死透透的出來！

不是我，不是我，千萬不是我！

云鳳等人清楚，面對秦宇的意志，除非他們撕破臉，根本不可能違背。

當然，如今在他們看來，面對神秘、強大無比的秦宇，撕破臉的下場只怕更加凄慘。

他們只能夠祈禱，自己不會被選中。

“我去！”云鳳一下瞪大眼，看著一臉堅定，走出來的姜元一，內心驟然松口氣后，又有中不可思議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像是再一次重新，認識了姜元一。以前只覺得，這小子盡管出身不錯，資質也算可以，但心胸未免有些狹隘，行事太過小氣。

但如今，這一切統統不算什么，反而有種勇敢光芒，在他身上釋放出來。

當然，所謂勇敢的光芒之類，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云鳳之所以對他改觀，是因為姜元一主動獻身，他們就都安全了。

沒錯，就是獻身，在他們看來，姜元一的這個決定，已經讓自己半個身子進了鬼門關。

秦宇目光落下來，微微驚詫后點頭，“好，就是你了。”

姜元一身體微顫，旋即咬了咬牙，走到井口見秦宇沒有阻攔，縱身躍入其中。

身體急速下沉，感受著冰寒氣息，順著周身毛孔不斷鉆入體內，他內心恐懼之中，又有些瘋狂，“拼了，如果辦好這件事，之前開罪秦宇的事情，或許就能揭過，否則即便今日沒事，也未必能活著離開萬魂道！”

不得不說，有時候以己度人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一個不湊巧的話，就是眼前局面。

秦宇能夠大概猜到，姜元一的念頭，略感古怪可笑同時，心底卻是一片平靜漠然。

如今局勢下，他自己都不知道，將會落得何種下場，又豈會太過在意這些二代們的結果。

大家都是局中人，最終是死是活，各憑手段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