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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天圖 第八十九章 一劍夢回千百世
自稱為澤的異族天醒神將跳入巖漿池后,鑄劍城城主府的后山劍爐平靜的出奇。這種平靜維持約莫一個時辰,整座后山便突然毫無征兆搖晃起來。
緊接著山崩的聲響震醒夜色,無法形容的巖漿柱從那后山山頂噴發,直射夜蒼穹。
籠罩在夜幕里的城主府乃至整座鑄劍城都瞬間變得明亮,披上一層火紅的輕紗。無論躲藏的平民百姓,或是城門外火海里的妖潮與浴血護城的人眾,所有視線都被這突兀的山崩所吸引,以至于舉城皆靜!
便在無數目光里,有顆寒光燁燁的靈珠從巖漿柱里飄起,升至星空。
而后筆直的巖漿柱轟然爆碎,數不清的火焰熔巖到處散射,有條背生雙翼的青色應龍破開熔巖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雙翼應龍張開巨口便將靈珠吞入。
應龍身后,有道紅色劍光切開山體追殺而至。劍光來自一柄劍,那劍握在另一個白衣男子手中。
那男子站立虛空,身背筆直,渾身劍意逼人。
他冷漠地看著吞奪造化冰靈珠的孽龍。
不知不覺間海風吹拂,他滿頭青絲變成了白發,宛如被染上寒霜。就連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也漸漸蒼老,雙眸漸漸混沌,堅挺的身背也彎駝了起來。
脫離萬年玄冰窟的他瞬間老了數千年,恢復本尊模樣。
此人正是鑄劍城傳說里的那位城主大人,師承劍閣老祖后被驅逐出門的劍㶲。
與摘星觀星兩位師兄不同,劍㶲于劍閣老祖膝下承劍時日不長,數千年里修為一直停留在化劫境難有寸進。
逢亂世劫近,老來得子,眼看自己又壽命將盡。
他沒有天機老人那種向天借命的通天手段,擔憂自己身殞后亂世中無人挑得起鑄劍城的擔子,所以便以閉關為名將自己冰封在萬年玄冰窟之內,待獨子劍浮沉長大成人。
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劍㶲想過許多種蘇醒的方式,萬不曾料到二十數年后讓他睜開眼眸的是奪造化冰靈珠的異族強者!
有些詫異,有些惋惜。
詫異的是亂世劫比他預想中早了些許,惋惜的是無緣多看劍浮沉幾眼。
這位本該壽終正寢的鑄劍城城主大人心底長嘆:“也罷,命該如此!”
他心念微動。
鑄劍城城外劍浮沉手中卻邪脫掌而出。紅色的古劍劃過星空,猶如一道霞光咻的一聲沒入背影佝僂的城主大人掌中劍身。
兩柄劍合二為一。
劍㶲微微側過頭,渾濁的目光似是看到了城外火海里與他一般著白衣的劍浮沉,滄桑的聲音回蕩:“孩子。”
“為父此生欠你太多。”
“臨終之際想來想去,似乎也沒有什么可教你的。”
“唯這一劍。”
“你可瞧好了……”
劍㶲前輩腦中浮現無數年前劍閣老祖傳他劍術的情景。
那是在昆侖山巔。
盤膝坐在蒲團的少年隨老師背誦著劍訣。
老師說一句,少年跟著背一句。
那一日天朗氣清,云飛揚。
“萬字壓低山一丈,千言可為圣人章。三杯夢回千百世,一枕黃粱劍氣長。”
萬字壓低山一丈,千言可為圣人章。
三杯夢回千百世,一枕黃粱劍氣長。
一枕黃粱二十余載,夢回何止千百世的鑄劍城城主劍㶲這一劍虛空里暴漲。
紅色劍光每長出一尺,便穿回十個年頭,而他也因此返老還童了十載,他的劍亦隨之年輕了十歲。
劍㶲笑瞇著眼望著。
望著那劍光穿梭在虛空里,同樣穿梭在時空里。
背生雙翼的應龍身前十二銅人陣眨眼被洞穿,就連應龍本體也被劍光穿透,發出咆哮的龍吟掙扎著。
那顆造化冰靈珠破體而出,閃爍著寒光從虛空里墜落。
鑄劍城外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妖族鳳凰知大勢已去,便振翅卷著負傷的麟兒飛離滄海。那招妖大將軍緊跟著率眾妖潮紛紛散去,隱退火海中的山林。
其實此時此刻,無論異族應龍是否負傷,無論妖潮是否退去都已顯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那紅色劍光還在綿長,劍㶲前輩還在時光倒轉向年輕的容貌變化著。
它穿出鑄劍城所倚的山川,越過滄海,飛射而出浩瀚的天南,然后發出一聲歡快的劍吟沖射到中州昆侖山巔。
那紅色劍光最終在昆侖山頂無聲崩碎。
這一刻,劍㶲前輩的容貌徹底回到少年時。一如陽光明媚的那年他坐在山巔,跟隨老祖學習劍氣長時的模樣。
一劍夢回千百世。
年輕的城主大人合上雙眼,盤膝而坐,腦海里回響著劍氣長歌。
海風吹拂而來,那白衣瀟灑的身影化作無數零碎的光芒如精靈般飛散。
城外火海里的白衣劍浮沉瞧著那道身影化作虛無,瘋狂地飛奔而起,往鑄劍城后山掠來。
他的速度很快,可卻快不過冰靈珠的墜落。
自虛空里墜落的造化冰靈珠落在殘破的劍爐山洞內,重新掉入了巖漿池中。它吸收天地靈力所附帶的寒氣觸碰到液體狀的熔巖那刻,巖漿池頓時結冰。
可怕的寒氣縈繞散發著,以恐怖的速度遍襲整座劍爐山洞。
所過之處猶如災難一般,劍爐被冰封,山洞被冰封,城主府里花草樹木連同建筑皆被冰封。寒氣出府,蔓延至鑄劍城各個大小街巷,大小街巷隨之化作冰雕。
那朝著城主府飛掠而來的白衣劍浮沉被寒氣撲面,整個人結冰定在半空。
諾大的鑄劍城僥幸渡過妖潮圍城的一難,卻最終沒能逃得過一顆造化冰靈珠的震怒,就連囚龍會場,乃至城門外包括江滿樓、月氏兄妹在內的所有人,頃刻隨著這座與世隔絕的城池山巒,成為了冰川的一角。
作為親眼見證這一川冰山形成過程的應龍,忍著傷痛在天空里肆無忌憚的狂笑。
在茫茫冰川映照下,天空似乎出現了魚肚白。
有道人影出現在化作人形的應龍身旁。
那人一身金縷衣,看不到丁點兒面容。便是臉龐眼睛,也被形似斗笠的玉帽遮擋著。
他輕嘆一聲:“又是白費心思一場。”
自稱為澤的異族強者咳血,陰森地笑著:“不見得。”
那人驚疑:“此話怎講?”
澤望著囚龍會場的方向,想起那位迷失自我被困在囚牢內化作冰雕的風雪銀城城主:“至少除去了心頭大患!”
渾身金縷衣藏鏡人正欲點頭,卻忽地聽到回音。
那回音正是來自囚龍會場的方向,似在反問:“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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