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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 離京返鄉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 武俠仙俠 | 古典仙俠 | 烽火戲諸侯 | 劍來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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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八百八十八章 離京返鄉

春山書院。

老秀才已經跨洲遠游,重返中土文廟。

再不回去,估計文廟那邊得過來堵門罵街了。

離開之前,老秀才與那個年輕道士聊了幾句。

仙尉悲從中來,這就是曹仙師的先生了?老先生慈眉善目是挺好,可問題是對方好像跟自己差不多窮酸啊。

小陌與陳平安在前邊并肩而行,說道:“那位皇帝陛下,在酒桌那邊還能故作鎮定,只是離去之時,坐上馬車后,心弦就變得劇烈起伏,看來公子給他帶來不小的壓力。”

陳平安笑道:“就只是扯東扯西隨便聊了些。聰明人就喜歡多想些有的沒的,好也不好。”

比如之前問那位皇帝陛下,文人議政,要不要論事。修士行事,要不要問心。

如今沒有了國師崔瀺,大驪王朝那些滑縣韋鄉出身的宋氏勛貴,以宗人府領銜帶頭,就數這撥人在廟堂邊緣蹦跳得最起勁,陛下要不要管,怎么管。

大驪王朝曾經將一國律例立碑山上,陪都和大瀆以南的一洲半壁山河,昔年大驪藩屬,按照約定,憑借各自戰功,紛紛得以復國,于是就有些國家開始拆除境內那些山上的石碑,大驪朝廷是恪守規矩,絕不插手別人的家務事,還是讓京城鴻臚寺或是陪都禮部那邊的官員去提個醒建議一二。

再例如當下陪都那邊有不少官員,建言大驪遷都一事,陛下你是怎么想的。

其實很多問題并不復雜,比如別國去碑一事,大驪王朝都不是宗主國了,還管什么。

只是陳平安先前有意以一件“小事”開頭,讓皇帝宋和之后就將一切想多了。

再者這位皇帝陛下,太過迫切希望能夠借助陳平安擔任大驪國師一事,一勞永逸。

中土文廟,一洲山上,大驪陪都,藩王宋睦,北邊的北俱蘆洲,南邊的桐葉洲……

又想得太過簡單了。

一起返回京城。

陳平安寄出三封信,一封飛劍傳信自家落魄山,通知那邊自己即將回鄉。

還有寄給太徽劍宗劉景龍,說了即將創建下宗一事,一定要參加慶典,具體時間待定,只是跨洲南下之時,記得在大驪京城這邊留步,指點一下韓晝錦的陣法。

這位家鄉是清潭福地的女子陣師,身世背景和山上淵源,絕不簡單。

在地支一脈修士當中,陳平安其實最看好的兩個,就是她與葛嶺,甚至不是袁化境和宋續這兩位極有希望躋身上五境的劍修。

靠直覺。

還有上次菖蒲河喝酒,關翳然借由硯務署一事挑起話頭,所以陳平安得提醒一下董水井,得小心京城某些眼紅的世家公子哥了。

董水井的生意手段,堪稱五八花門,其中就有包山頭一事,將那些花卉、玉石、木材甚至是泉水等,悄悄壟斷,再花錢讓各路山上邸報幫忙揚名,然后分給幾個或者十幾個買家,董水井自己往往并不參與直接售賣一事。曹耕心,袁正定,傅玉,吳鳶……但凡是在龍州當過官的豪閥子弟,都有份。不談那些山上門派,只說南邊老龍城孫家和范家,反正只要是陳平安介紹的朋友,好像都成了董水井的朋友。

用董水井的話說,我就只是個做正經買賣的人,只掙有錢人的錢。

掛在別人名下、實際上卻歸屬董水井的私人渡口和仙家渡船,估計都不是幾處幾條了。

董半城?

都快是董半洲了吧。

很難想象,這個驪珠洞天昔年中途退學的貧寒少年,是靠著賣餛飩和糯米酒釀起家的。

只不過再有錢,也不妨礙董水井在林守一眼中是個廢物……

一樣的道理,如今林守一修行境界再高,在董水井眼里,就是個慫包。你林守一讀書多有卵用?還不是跟自己一路的窩囊貨色?

黃昏里,周海鏡搬了條凳子,坐在院子里納涼,手持一把繡仕女戲蝶的精美紈扇,輕輕搖晃,鬢角發絲和衣襟領口,都飄飄然。

輕羅小扇撲流螢嘛,雅致得很,大家閨秀都這樣。

門口倆市井少年,算是打定主意賴上她這個周姨了,外鄉人,還是個練家子,可不就是說書先生嘴里身負絕學、嬉戲人間的風塵女俠?

名叫萬言的清秀少年背對著院子,坐在門口,托腮幫發呆。

高大少年斜坐在門口,嘿嘿笑著,恨不得自己學了一門仙法,可以變成周姨手里邊的那把扇子。

周海鏡彎曲雙指,指了指高油。

高油笑嘻嘻道:“周姐,啥時候找個姐夫啊,我和萬言可以幫忙擺酒收份子錢。”

周海鏡懶洋洋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高油哈哈笑道:“周姐,你覺得我咋樣?不如湊合著嫁了?我以后肯定把你供起來。”

周海鏡瞥了眼少年,“我看你還是跟萬言湊合著過得了,好兄弟嘛,今兒你吃點虧,明兒他吃點虧,反正誰都不虧。”

高油吃癟不已,這個周姨說話真損。

其實這倆少年,都是有爹生沒娘養的的可憐崽子,要說正派,不可能的,可要說歪,其實肚子里也沒什么壞水。

少年歲數,血氣未定,瞧見了胸脯鼓鼓腰肢細細的娘們,就管不住眼睛,想著多瞟幾眼,很正常。

只是少年終究是少年,真要遇到了心儀女子,估計白天只是牽個手,都能半宿睡不著。

可要是男人,見著個姿色不錯的女人,就得想著床在哪兒。

就像那個頭一遭遇見便毛手毛腳的高油,偷偷喜歡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女,在路上見了面,哪敢嘴花花,只是看一眼就飽了。

倒是那個萬言,更沉穩些,小小年紀,就心思重。要是生在富裕門戶,能讀上書,說不定還真是個出息不小的讀書種子。只是投胎一事最不由人吶。

周海鏡心不在焉,聽著門口那邊倆少年,轉去說著京城里邊新近發生的奇人趣事,比如什么兩個江湖門派,大晚上在葫蘆街那邊狠狠打了一架,這兩天附近醫館生意好得很,還有兩個從深山老林走出的神仙老爺,結結實實斗法了一場,其中還有個傳說中的劍仙,神氣得很,聽說那晚的老劍仙,站在大街上,仰天長嘯一聲,震得屋瓦震碎無數、樹葉落了一地,再張嘴那么一吐,就跑出一枚滴溜溜旋轉不停、也不墜地的劍丸,嗖一下,就化作了一條幾里路長的金色繩索,將另外一位神仙老爺拽回了地面,第二天的蛟背橋那邊的說書先生,就說了,那位劍仙,要真按輩分,還得算他同宗不同脈的師伯呢。

當時就有好事者砸場子,詢問說書先生你咋就淪落到說書了,老人處變不驚,喟嘆一聲,神色落寞,驀然驚堂木一拍,說自個兒確是仙材,可惜貪功冒進,誤入歧途,練廢了。

別看當時滿是喝倒彩的看客聽眾,據說當天就賣出去好幾本祖傳秘籍。

高油當然也想買,就是價格沒談攏,嫌貴,說書先生開價三兩銀子,說這還是看高油根骨清奇,不然別說三兩,三十兩都休想。高油又沒有豬油蒙心,想錢想瘋了吧,三錢銀子還差不多。還祖傳,祖傳一兩天才對吧。

只是這會兒言語之中,高大少年還是有些遺憾,覺得自己說不定真錯過了一樁仙家緣分。

周海鏡聽得直翻白眼。

劍仙?

先前你們瞧見的那個青衫男子,才是真正的山上劍仙。

她撇撇嘴,玉璞境呢,真是嚇死個人。

這要是個見色起意的采花賊,自己該如何是好。

打又打不過,對方還自稱暫時管著地支一脈,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周海鏡自然不笨,先前那場與陳平安的喝水閑聊,不少事情,雙方皆有藏掖,都是人之常情。

陳平安是希望她主動去找他,雙方開誠布公做一樁買賣。

對方談不上氣勢凌人,甚至還算極有誠意了,做買賣嘛,買家明明心有所屬,偏偏耐得住眼饞,就能免去被賣家坐地起價。同樣一樁生意,陳平安這個買家,買家強買,怎么能跟賣家強賣比。周海鏡當時其實是有點心動了的,畢竟魚老匹夫如今的江湖地位,不低了,尤其是陪都戰場一役,魚虹擅長沽名釣譽,賺了山上山下的不少好感,尤其等到魚虹在大驪王朝撈了個頭等供奉的護身符,讓她倍感棘手,大仇要報,伏暑堂和幾座門派,人都要殺干凈,同時自己也要活。

只是周海鏡終究習慣了單槍匹馬闖蕩江湖,實在不愿節外生枝,拖泥帶水,看他人眼色行事,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兩百二十三條人命,一條人命換一條命,周海鏡不跟魚虹多要一條命,但是也絕不能少要一條命!

暮色里,巷子拐角處,走出一位風流倜儻的陌生男子。

這是蘇瑯第二次拜訪周海鏡,他剛剛得了大驪刑部的一道密令,很快就要離京,去寶瓶洲南方落腳,在舊白霜王朝地界,負責秘密打造一個江湖門派,十年之后,如果這個門派的規模勢力,達到大驪刑部內部的“大計”要求,得個不錯的考語,蘇瑯就可以功成身退,并且破格晉升為二等供奉,對蘇瑯來說,也不算什么苦差事,人生何處不江湖。

作為登門禮,今天蘇瑯帶了一壺山上的仙家酒釀,還有作為下酒菜的一油紙包酥肉。

高油眼尖,瞧見了那個與此地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拿手肘捅了捅好友,“也是高手?”

比起前些天那位腳穿布鞋的青衫男子,眼前這位腰懸一截青竹,還背劍呢,明顯瞧著更像高手。

萬言轉頭望去,說道:“像。”

高油立即拍拍屁股起身,小跑向那位高手,問道:“這位老爺是找誰?”

其實少年用屁股猜,都知道是奔著周姨來的,不然雞屎狗糞的,圖個什么?

雖說前邊巷子有些做皮肉生意的暗娼婦人,可眼前這個男人,肯定瞧不上眼。

蘇瑯置若罔聞。

高大少年側身而走,死皮賴臉道:“我可以幫忙帶路,老爺愿意賞個幾文錢,那是最好了。”

倆少年曾經偷了戲園子的一套財神爺戲服,到了年關,就去稍遠地方,專門找那些商鋪登門“拜年”,萬言會說話,能夠拽些文縐縐的言語,鋪子怕晦氣,不敢在年關里打罵“財神爺”,多少會給些銅錢。

蘇瑯始終沒有理睬這個偷雞摸狗的市井少年,徑直走到門口,

周海鏡站起身,晃著紈扇,一下一下拍打肩頭,來到門口這邊,瞥了眼蘇瑯手中的酒壺,嫣然笑道:“下次最好帶壺長春宮的酒水。”

好酒,讓人貪杯。

蘇瑯無奈道:“周姑娘為難我了,價格貴,倒還好說,咬咬牙也買得起,就是這長春酒釀,在京城一向有價無市,年年新酒,早就給山上仙師和達官顯貴瓜分殆盡了,輪不到我這種外鄉人。

如今寶瓶洲山上,喝不喝得著長春宮仙釀,就是一種身份象征。

長春宮是大驪宋氏的本土勢力,雖說暫時沒有上五境修士,但是宋氏念情,對長春宮多有扶持,在宋氏的龍興之地,幾位結茅的守陵人當中,就有一位長春宮的太上祖師。

見那倆少年還要當門神,周海鏡按住高油的腦袋,手腕擰轉,讓高大少年轉身,再一腳踹在屁股上,“再好看的女子,也放不出什么香屁。肚子餓,就摸雞屎當糖吃去,遍地都是,鐵定管飽。”

打發了倆少年,回了院子,伸手一招,從屋內駕馭一條長凳丟給蘇瑯,再一伸手,蘇瑯就將那油紙包丟給周海鏡。

周海鏡獨自喝酒吃酥肉,一雙眼眸熠熠光彩道:“我第一次乘坐仙家渡船那會兒,就想著以后自己也要開個酒鋪,得讓整個寶瓶洲的仙家渡船,都幫我賣酒,嘖嘖,年底一結賬,再將神仙錢折算成黃白之物,那金山銀山呦,真是想一想就美。”

蘇瑯只是笑著喝酒,不當真。

周海鏡如果真想掙神仙錢,有的是山上門路,只要她舍得臉皮,光是靠那些供奉、客卿的身份頭銜,每年就是一大的劍仙畫卷。

未來下宗的祖師堂大門,會懸掛吳霜降贈予的那副楹聯,同樣品秩高得驚人。

如果算上陳平安從云紋王朝玉版城得手的十二把飛劍,搭配那幅一直苦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太平山陣圖,簡直就是天衣無縫的攻伐效果。

那么將來落魄山和下宗的兩座山水大陣,攻守兼備,皆可謂極致。

至于這趟京城之行,沒有白走一趟。

按照之前陳平安的估算,自己的本命瓷碎片,流落在外的,多則六片,少則四片。

如今從大驪太后那邊找回了其中一片,不出意外,就藏在陳平安泥瓶巷祖宅隔壁的那棟宅子里。

此外杏花巷馬家夫婦,北俱蘆洲的瓊林宗,都有一定可能藏有碎片。陳平安都會問清楚,當面問的那種。

走向竹樓那邊,陳平安對小米粒笑道:“我得馬上去一趟外地的仙游縣,回家之后,就帶你去紅燭鎮。”

鐵符江水神楊花,已經去往中部大瀆擔任公侯。

只是如今這個鐵符江新任水神這個位置,始終懸而未決。

按照大驪最新頒布的金玉譜牒。鐵符江是從三品,繡花江水神是四品。沖澹江葉竹青和和玉液江水神李錦,都只是五品。

至于那條早已從溪升河的龍須河,馬蘭花也從河婆升遷為河神,雖然品秩不高,但是本該建祠廟塑金身,只是按照崔東山的說法,楊老頭給過那位杏花巷老嫗一個承諾,等到三十年一過,就可以享受香火。

紅燭鎮除了是三江匯流之地,其實還有五溪一說,其中位于玉液江上游的蘭溪縣,就被譽為六水之腰,屬于典型的小府大縣,酥餅,楊梅和枇杷都很有名,那條蘭溪附近還有一處避雨仙崖,以及一條暗中與沖澹江相通的地下河。

玉液江祠廟和水神府,陳平安肯定是要走一趟的。

水神娘娘李青竹,肯定也是要見一見的。

小米粒伸手擋住嘴,笑哈哈道:“小事哈,不急不急。”

收起手,小米粒扯了扯斜挎棉布挎包的繩子,沉啊,肩頭酸得很哩。

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實不少。

弟子趙樹下,趙鸞鸞。張嘉貞,符箓修士蔣去……

回頭還要送給裴錢一架親造的多寶格。

楊家藥鋪后院,還有一封信,等著自己去看。

等到自己從清源郡返回,要在竹樓二樓,為裴錢這個開山大弟子,正兒八經教拳一次。

尋了一處市井,位于黃庭國境內的一座縣城,將來會在那邊當個學塾的教書先生。

來到竹樓這邊。

朱斂帶著小陌和仙尉坐在崖畔石桌那邊落座。

寧姚跟著陳平安進了屋子。

只說陳平安這個山主在竹樓一樓的住處,就有吳霜降的《當時貼》,字帖兩方印章已經道氣流散,但是還剩下一枚道韻凝聚的花押,“心如世上青蓮色”。

還有自家先生親自從蘇子、柳七那邊討要來的兩幅字帖,花開帖,求醉貼,一樣蘊藉道韻,文運沛然。

之前參與文廟議事,偶遇流霞洲渝州丘氏的客卿林清,雙方投緣,老人送了陳平安一方薄意隨形印章,工料俱佳。

邊款:金天之西,白日所沒,仙人醉酒,月窟中來,飛劍如虹,腳撥南辰開地脈,掌翻北斗耀天門。

印章底款四字:曾見青衫。

將這方印章放在書桌上,陳平安再將那支銘文寓意極美的白玉靈芝,輕輕放在書架上。

陳平安雙手籠袖退后一步,又伸出袖子,稍稍挪了挪白玉靈芝的擺放位置。

就像燕子銜泥,就像螞蟻搬家,就像年年有余。

爹娘走后,十四歲之前,勉強守住了家業,所幸在那之后,年年好過一年。

之后陳平安帶著寧姚,再喊上小陌和仙尉,一起下山,他要去騎龍巷的草頭鋪子和壓歲鋪子查賬。

小米粒沒有跟著,她得巡山去啦。

小姑娘一邊歡快飛奔,一邊唱著臭豆腐好吃呦,金瓜子賊重呦。

仙尉剛剛在那座山中積攢起來一點底氣,等到瞧見這兩座市井鋪子,就又倍感無奈了。

這就是自家山頭的財源了?那還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就是每天掙點辛苦銀子錢?罷了,實在不行,就只能靠自己出馬,重操舊業了,來時路上,瞧見小鎮有幾條街巷挺貴氣的,回頭看看能不能去那邊找點財路。

裴錢的那個開山大弟子,原名周俊臣,昵稱阿瞞,綽號小啞巴。

站在柜臺后邊的小板凳上,今天這個孩子竟然破天荒與陳平安喊了聲祖師爺。

陳平安難免有些犯嘀咕,笑問道:“阿瞞,這是打算跟我借錢?”

阿瞞搖搖頭,一板一眼道:“就是想著祖師爺能夠明察秋毫,好好管一管某些監守自盜的家伙。”

一個白發童子從后院那邊跑過來,怒道:“阿瞞,我如今哪次吃糕點不給錢?!栽贓嫁禍得講證據!”

阿瞞笑呵呵道:“當我面吃的,是結賬了,那些被你偷吃的呢?我可都數著呢。”

白發童子眼珠子滴溜溜轉,“其實是隔壁崔花生偷吃的糕點,我攔不住,打不過她。”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

白發童子盯著那個黃帽青鞋的年輕人,雙手叉腰,抬了抬下巴,“你,啥境界,說道說道。”

總感覺這家伙,比較危險。

這頭如今名叫箜篌的化外天魔,其實在歲除宮的本名,“天然”。

不知是腦子抽筋了還是怎的,竟然也有了收徒弟的心思,叫囂著要當師父,當了師父,隔幾天,就可以學隱官老祖當師祖。

經常獨自在后院那邊,蹦跳著望向落魄山那邊,振臂高呼,嚷著入山入山,去搶徒弟,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一個端茶一個送水……

此外不是變著法子從崔花生那邊騙點錢,就是在鋪子門口那邊,叼著根牙簽,自顧自呲牙咧嘴的。

年紀這么小,就滿頭白發了。

附近一些上了歲數的街巷鄰居,私底下都曾好心勸石掌柜,趕緊帶這可憐娃兒去看看郎中,有些錢,節儉不得。

小陌其實一樣頗為意外,鋪子里邊,竟然會有一頭約莫是飛升境的化外天魔?

至于那個穿著一副男子仙人遺蛻的女鬼,算不得什么奇人異事。

小陌笑答道:“境界什么,都是虛妄。”

有個腳步匆匆從草頭鋪子趕來的少女,與陳平安畢恭畢敬施了個萬福,怯生生道:“奴婢崔花生,見過山主老爺。”

陳平安笑著點頭,實則別扭至極。

是那個正陽山的田婉,鄒子的師妹,被崔東山和姜尚真聯袂攔截,結果再被崔東山剝離出一魂一魄,捻為燈芯,再裝入一只“花器”當中,就成了如今在騎龍巷打雜的少女,崔花生。她如今算是崔東山名義上的妹妹。

而崔東山還從田婉那邊,得到了一座品秩極高卻沒有名字的洞天秘境,雖然不在七十二小洞天之列,但是按照田婉的說法,里邊的天材地寶,大道氣運,可以支撐起一位飛升境修士的煉氣修道。

言下之意,就是一位地仙,只要修行路上破境順暢,就可以始終待在這座與世隔絕的洞天之內,不用索要絲毫外物,就能夠躋身飛升境。

其中有座絳闕仙府,玄之又玄,別有洞天。還有一條名為丹溪的溪澗,水性陰沉,流水如玉,最適宜拿來煉丹,此外一座赤松山,茯苓靈芝人參等,靈樹仙卉,數量極多。

就像一座唾手可得的天然財庫。

這座洞天既然是崔東山這個下宗宗主帶回的,那么于情于理,都要安置在桐葉洲的下宗。

畢竟上宗落魄山,已經有了座上等福地品秩、并且已經到了瓶頸的藕花福地,再加上那口鎖龍井,屬于洞天、福地相銜接,何況其中又有朱斂拐來的那座狐國。

只不過崔東山真正在意的一塊肥肉,是那座極負盛名的蟬蛻洞天。

可惜田婉沒有說謊,不在她身上。

當然,不在她身上,不代表她不清楚這座洞天的下落。

想必以崔東山的脾氣,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因為這座遠古洞天,算是古蜀地界最重要的遺址之一,傳聞曾經有多位遠古劍仙,在此蟬脫飛升,白日仙去,仙心脫化,遺留皮囊若蟬蛻,珍貴異常。

陳平安讓小陌和仙尉留在鋪子這邊,稍后會一起返回山上。

自己帶著寧姚沿著那條騎龍巷臺階,拾級而上,走到了臺階頂部,陳平安轉頭望了眼。

之后一路走向泥瓶巷,期間路過了杏花巷。

當年鄒子的攤子,就擺在這邊。

一個醉醺醺的目盲老道士返回騎龍巷,這不給街坊鄰居辦了場喜事,酒沒少喝,紅包沒收,遠親不如近鄰的,自己還要收錢,就不講究了,不夠仙風道骨。

等到賈老神仙聽說陳山主與山主夫人,剛剛離開騎龍巷,老道長一跺腳,捶胸頓足,悔啊。

終究是個龍門境的老神仙了,賈晟雖然目盲,但是稍稍運轉氣機,視野其實如常人無礙,聽說那小陌是山上新收的供奉,還有那個一眼就看穿是個假道士的仙尉,會是客卿,立即就拉著兩人去自家鋪子那邊喝酒,白發童子就跟著去蹭吃蹭喝了。一通酒水喝下來,一碟碟下酒菜就沒停過,把仙尉都喝得都鼻涕眼淚一大把了,滿臉通紅,一手端碗,另外一只手與老道長在桌上手握著手,使勁搖晃,一切盡在不言中,都在酒水里了。

這位同樣混過江湖、最清楚辛酸的賈老神仙,真是知己啊。

就算誰趕自己走,都打死不走了。

至于陳靈均,剛剛教會了小陌兄弟劃拳,倆人在那兒瞎比劃呢。

陳平安帶著寧姚走向泥瓶巷。

一旦再有第二座下宗創建,落魄山就會升格為浩然天下的“正宗”,下宗則順勢升遷為上宗。

數座天下的“正宗”仙家,屈指可數。

像浩然天下就只有兩座。

走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小巷,陳平安在祖宅門口停步,看了眼隔壁宋集薪的院門,不著急取回本命瓷碎片。

再轉移視線,陳平安看了眼旁邊宅子,自打記事起就好像沒人住了。

寧姚也瞥了眼隔壁那對主仆的宅子,記得當年好像瞧見個裝腔作勢的矮冬瓜女子,對方要是不踮腳,只能半顆腦袋露出墻頭。

陳平安開了院門和屋門,院子屋子都干干凈凈的,門上都張貼著春聯和福字。

陳平安進了屋子,趴在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

寧姚問道:“怎么了?”

陳平安微笑道:“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寧姚托著腮幫。

自己很久沒來這里了。

陳平安坐了片刻,就站起身。

寧姚知道要去哪里。

一起徒步走出小巷,過了龍須河上那座石拱橋,陳平安與寧姚一起徒步走在鄉野路上。

到了墳頭。

陳平安遞給寧姚三炷香,自己手持三炷,一起敬香。

然后陳平安蹲下身,開始為墳頭添土。

寧姚蹲在一旁,取出一只小袋子,輕聲問道:“我從五彩天下那邊帶來的,合適嗎?”

陳平安轉頭笑道:“合適,怎么不合適。”

寧姚松了口氣。

接過那只袋子,將里邊的泥土倒出,輕輕拍打幾分,微微夯實墳頭。

陳平安紅了眼睛,嗓音沙啞,只是喊了兩聲爹、娘,好像便說不出口了,只能嘴唇微動,低聲喃喃。

好像是在十四歲那一年,草鞋少年才第一次正式出遠門。

開始離鄉遠游。

但是陳平安沒有與任何說過,哪怕是寧姚,劉羨陽,都沒有說過。

其實就是來時的腳下這條路,當年在街坊鄰居的幫忙下,一個面黃肌瘦的草鞋孩子,走在靈柩的最前方。

那條路,從泥瓶巷一直走到這里,才是陳平安這輩子一場最遠的遠游。

可能是因為今天的這次上墳,身邊多了她,一定會娶進家門的心愛女子,寧姚。

陳平安再取出一壺酒,灑在墳頭之后,將酒壺輕輕放在腳邊的泥地里。

男人蹲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臉,肩膀顫抖,細細的嗚咽聲,從指縫間滲出。

好像直到今天這一刻,當年的小平安,如今的陳平安,真的成家立業了。

才真的敢在爹娘的墳頭這邊,與他們說自己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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